原标题：昆明女大学生溺亡案尸检等待真相
作者|展元芳
9月9日凌晨，昆明理工大学大二学生李心草在盘龙江落水身亡，引发舆论极大关注。警方最初认定其为自杀，然而监控录像显示，事发当晚李心草在酒吧疑似遭到两名男子猥亵、扇打。死者家属对李心草的死因提出质疑，申请进行尸体检验。目前，尸检工作正在云南公安司法鉴定中心和昆明医科大学司法鉴定中心进行。
尸体检验是最重要的法医学检验之一，通过确定死因，分析死亡性质，为案件侦查和审判提供线索和证据。对于本案，尸体检验的重点之处在哪里？尸检结果对于推定案件的完整真相有多大帮助？
从目前公开的证据来看，李心草的死因是溺水身亡，死亡原因争议不大。笔者认为，本案的主要疑点是，出事当晚李心草曾经历过什么，这些事与她落水身亡之间是否存在因果关系，以及因果关系的强度。对于这些疑点，尸体检验的最终结果或可提供重要线索。
尸体检验的第一步是尸表检验，即对尸体表面的情况进行观察记录，包括记录衣物、测量尸长等数据、检查身体各处有无损伤和病理改变等等。对于溺死案的尸体，尸表检验的重点是：尸斑分布情况、口鼻腔中泡沫性状、手足皮肤苍白皱缩改变、手中异物、鹅皮样改变、浸软作用、附着的泥土和藻类、环境及水中动物造成的损伤、指甲的缺失、皮肤的缺损。上述尸表检验结果，有助于确认死亡原因、死亡时间以及落水地点等。
本案的特殊之处在于，监控录像显示，李心草生前与两男一女在酒吧喝酒，其中一男子俯身将李心草压在身下数十秒，之后李心草坐起来，被两男一女围着，疑似遭扇耳光。通过观察死者面部是否存在遭受扇打的痕迹，检查会阴和外生殖器的损伤情况，以及身体其他部位是否有外伤，尸表检验的结果可以与视频、证人证词、现场勘查等证据相互佐证，判断李心草生前是否遭受过猥亵或扇打，以及受伤的严重程度。除了外伤，尸表检验还包括检查尸体表面是否存在病理改变，目前尚不排除李心草患有基础疾病，并导致其失足落水的可能性。
尸体检验的第二步，即尸检最重要的环节，是尸体剖验。将颅腔、胸腔、腹腔（含盆腔）、脊髓腔等四个体腔全部剖开，宏观上，对体腔及其中脏器进行观察与测量；微观上，对血液、尿液等生物样本以及各脏器，进行毒物分析、生物化学分析、病理组织学等检查。通过解剖检验，可以明确死亡原因、死亡方式、死亡时间；推断致伤物；进行死者个体识别；判断疾病与损伤之间的关系等。对于溺死尸体，解剖检验的重点是：肺表面出血斑、水性肺气肿征象、呼吸道及消化道内溺液与异物、心内血液状态及心血管内膜红染情况、辅助呼吸肌群有无出血、颞骨椎体内有无出血、脾贫血情况。根据上述剖验结果，可鉴别李心草是生前入水还是死后入水。此外，不排除本案存在多个致死因素，需要检查李心草生前是否患有其他疾病，以及疾病与死亡是否有关联。
毒物检测也是尸体检验的重要环节之一，虽然李心草的直接死因是溺水，但不排除饮酒或中毒间接导致其落水。酒吧属于可能涉毒场所，近年来就有不法分子在酒吧兜售K粉、LSD、摇头丸等新型毒品，毒品可以被混在饮料或酒里，使被害者在不知不觉中中毒。不同于吗啡、海洛因等传统毒品的镇痛、镇静作用，新型毒品具有兴奋和致幻作用，可使人产生轻生念头，曾有吸食新型毒品后跳楼的案例。本案需要提取李心草的血液、尿液、胃内容物及其他分泌物，进行毒药和毒品的定性、定量分析。
案情的另一疑点在于，李心草离开酒吧后，曾坐上一辆出租车，据出租车司机回忆，李心草上车后一言不发，两名男子在车外劝说其留下继续玩，她却从另一侧下车，朝江边走去，随后疑似落水。综合尸表和解剖检验结果，可以推测李心草的死亡时间，核实落水情况与司机的证词是否吻合。然而，仅仅根据尸检无法鉴别死者是跳河自杀，意外落水，还是被人推下水。针对本案最重要的真相——李心草落水原因，需综合现场勘查、走访调查、视频分析、痕迹检验等手段，才能还原事实。
尸体检验既是本案的关键证据，也是最容易产生质疑的环节。鉴于本案的社会关注度极高，舆论对于公安机关频频提出问题，笔者建议，可否参考雷洋案，允许李心草家属委托专家辅助人参与尸体检验。专家辅助人制度由2012年修订的《刑事诉讼法》和《民事诉讼法》正式确立，允许具有专门知识的人参与涉及到很强的技术性的鉴定问题，既维护了当事人的知情权，更有利于查明事实。本案中，允许李心草家属委托法医病理学家或有资质的法医病理学鉴定人作为专家辅助人，在不干扰尸检操作的情况下，由专家辅助人对尸检进行监督，将有助于尸检流程规范化，提高尸检过程的透明度，从而增加尸检结果的公信力。
（作者系法医学硕士、法医毒理学硕士，生物化学博士，现为法医学研究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