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脱口秀造成的投资者亏损，维权难度非常大，除非能证明发言者是主观故意且有利益关联
文|张云编辑|杨秀红
一场脱口秀带动一只A股涨停，这并不是电视剧的情节，而是真实发生在2022年9月13日A股上的一幕。
“市场居然与脱口秀挂钩，不可思议。”听闻上述消息后，上海久诚律师事务所主任许峰对《财经》记者表示。
中秋假期期间，在一档由腾讯视频自制的综艺节目《脱口秀大会》第五季中，一位参与者的“脚踝斩”言论火出了圈。这位名叫“House”的参与者叙述了自己大起大落的投资经历：在买入一只股票后，一上来就是一波大涨，第一天赚了3000元，第二天赚了5000元。就在他寄希望于通过炒股实现财富自由时，现实迅速打脸。从第三天开始，该股走势急转直下，第三天亏了4000元，第四天亏了6000元……最终12万元只剩下了2.5万元。他最后披露该股的股票代码为“600759”。
“600759”并非虚构，现实中对应的A股上市公司为ST洲际（600759.SH）。9月13日早盘，ST洲际以涨停价2.63元/股开盘，封单额2.1亿元。中秋假期前的9月9日，该股全天成交仅5707万元。
然而，ST洲际盘中打开涨停板，由于股价较低，每一档（A股最小价格变化为0.01元）价格变化都造成了较大的盈亏幅度。截至9月13日收盘，该股收报2.53元/股，上涨1.2%，全天成交3.84亿元，资金净流出1.25亿元。
2022年9月12日晚间，ST洲际发布澄清公告称，该公司注意到网络题为《一场脱口秀带火“600759”！股民坐等开盘，发生了什么？》的报道，引发市场关注。截至目前，公司生产经营未发生重大变化。请广大投资者理性投资，注意风险。
ST洲际的市场表现引发了市场热议，如果有投资者早上在涨停板买入后发生亏损，是否能维权，以及找谁维权，成为了众多投资者关注的话题。
许峰认为，这种情况下造成的投资者亏损维权难度非常大，“如果是讲述自己的投资经历，上述发言无妨。除非能证明发言者是主观故意且有利益关联，否则投资者的亏损不应该由发言者或相关公司机构承担。”
他同时提醒，人们在公众场合发言时，涉及具体的股票名称代码时应当注意。
一位上海的私募人士对《财经》记者表示，自己有关注到脱口秀的内容，但ST洲际有可能是因为巴菲特大举增持西方石油（OXY.US）的消息刺激而涨停，“影响市场表现的原因非常多，很难简单归因。ST股风险很大，如果看好这个题材，在还有其他可选股票的情况下，尽量不要选择ST股。”
该事件已引起监管层关注。9月13日，上交所发布通报，当日上午ST洲际价格走势异常。上市公司已发布澄清公告，公司生产经营未发生重大变化。
上交所依规对拉抬股票开盘价等异常交易行为采取了自律监管措施。上交所再次提醒投资者关注风险，审慎参与，合规交易。
踩中市场喜好的“闹剧”
中秋假期期间，国内外市场消息稍显平淡，并未有超预期的事件发生。此时有一条“非常规”的财经新闻冲上“热搜”——《脱口秀大会》第五季节目中，有参与者表示自己在“600759”身上从12万元亏到了2.5万元。
股市有风险，亏损并不是稀奇事，有时腰斩也不在话下，但在单个具体股票上亏损将近80%的“脚踝斩”却鲜有发生。该消息经社交媒体发酵引发了大范围的讨论，甚至直接影响了正股在市场上的表现——“600759”的正股ST洲际9月13日开盘涨停。
消息发酵后有投资者质疑该消息的“真实性”。9月13日凌晨，上述综艺节目的相关参与者通过微博发文回应称，“我和家人目前都没有持有这只股票，也没有这个计划。”
最终ST洲际没能封住涨停，盘中被大资金卖出，截至收盘涨幅只剩下1.2%。换句话说，早盘涨停板追入的投资者截至收盘已经浮亏3.8%，不少投资者在股票论坛上表示自己要向监管部门举报与维权。
许峰律师对《财经》记者表示，这种情况下造成的投资者亏损维权难度非常大。除非将来有证据显示这个言论存在主观故意或有实质性的利益关联，否则投资者的亏损不应该由发言者或相关公司机构承担。
据公开资料，《脱口秀大会》是由腾讯视频出品，企鹅影视、上海笑果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下称“笑果文化”）联合出品的脱口秀竞技节目。ST洲际除了发布澄清公告，也公开表示与联合出品方笑果文化没有任何交集。
前述私募人士表示自己有关注该消息，但并不认为脱口秀是影响ST洲际市场表现的唯一原因，“除了ST洲际，其他油气股的市场表现也很亮眼。”
《财经》记者注意到，9月9日，西方石油披露了最新的大股东持股状况，巴菲特已经持有26.8%的西方石油，超过四分之一。
实际上巴菲特从今年3月以来一直在买入西方石油，这种重新买入旧能源的操作也引发了市场关注。
财通证券认为，巴菲特不断增持西方石油主要基于三大原因：
一是巴菲特经历过20世纪70年代的大滞胀时期，同时具有大量美国保守派的相关市场信息，其判断具有宏观参考意义，本轮收购西方石油公司与重仓中国石油时思路相似。
二是美国页岩油难扩产，全球原油供给不具备弹性。页岩油是全球原油供给的弹性部分，但扩产依赖信用债市场，近三年是页岩油债务到期时点，而金融条件却在收紧，所以难以增产。
三是油价上涨是各原油生产方喜闻乐见的。页岩油革命让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石油生产国之一，从油价受损转向油价受益，全球主要原油生产方都乐于看到油价维持高位。
9月13日早盘，除了ST洲际，油气类股票如神开股份（002278.SZ）、仁智股份（002629.SZ）、贝肯能源（002828.SZ）、金洲管道（002443.SZ），甚至是涉及油气运输的招商轮船（601872.SH）、招商南油（601975.SH）、中远海能（600026.SH）等都有亮眼表现。但午盘后，除了神开股份、贝肯能源，其余股票股价均有所回落。
ST洲际连续三年业绩不佳
卷入脱口秀舆论风暴眼的ST洲际连续三年业绩表现不佳。该公司原名“洲际油气”，主营石油天然气的勘探与开发，是国际化的独立石油公司。在低油价时代该公司曾经收购过多项海外油气资产：2014年收购马腾公司、2015年收购克山公司、2016年收购班克斯公司。
2016年12月9日，该公司董事会通过以约1亿美元收购哈萨克斯坦PetroleumLLP（油气运输公司）50%股权的议案。后者共拥有153辆已承租的货车和3378个罐体（947个液化石油气储罐和2431个石油罐）。
在收购成功后，公司业绩依然没有起色。自2019年开始，公司连续三年的扣非净利润和净利润中都存在负值，从而触发“最近连续3个会计年度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前后净利润孰低者均为负值，且最近一个会计年度财务会计报告的审计报告显示公司持续经营能力存在不确定性”的情形。2022年4月26日，洲际油气被实施其他风险警示，股票简称变更为“ST洲际”,涨跌幅被调整至5%。
（ST洲际近三年的扣非净利润与净利润数值）
ST洲际随即一连走出6个跌停板，但6月7日开始又拉出了6个涨停板，刺激股价上涨的因素是国际油价的上涨。
前述私募人士认为，没有脱口秀事件，ST洲际可能也会跟随市场而有波动，但不会涨停开盘。“相对于其他股票而言，ST股风险很高。不仅因为这些公司基本面出了问题，还因为它们难以出现在大机构的股票池中，甚至是机构和大资金准备调出股票池的股票。没有持续的关注度也就没有持续的流动性供应，大家都想卖出，这个时候买入接盘风险很高。”
根据ST洲际2022年一季报与中报数据，只有华泰证券（601688.SH）出现在该公司一季报的十大流通股东中，其他公募基金和券商自营都没有出现。截至今年6月末，该公司持股数较多的非自然人单位是数个私募产品。
（ST洲际前十大流通股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