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7日,美国共和党参议员马可·卢比奥及民主党参议员鲍勃·梅内德斯提出“西半球安全战略议案”(Western Hemisphere Security Strategy Act,以下简称“西半球议案”),妄称中国和俄罗斯在拉美的影响威胁美国国家安全利益以及地区福祉,为西半球最大威胁。近期,美俄在乌克兰问题上分歧引发俄在拉美开展军事部署猜测,阿根廷及厄瓜多尔总统访华成效斐然。美部分政客将中俄视为在经济和军事上削弱美国在拉美影响力的两大威胁并正面“开火”,凸显拉美地缘政治属性。美国总统拜登执政一年来,对拉“睦邻友好”努力成效不彰,实为无法缓解“门罗主义”造成的美拉结构性“控制与反控制”矛盾。随着新自由主义在拉美逐渐式微、拉美政治生态“左转”势头渐强,白宫引导拉美将“枪头”对准中俄恐难如愿。
美国在拉美的孤立史无前例背景下的议案
美对拉美不改“口惠而实不至”伎俩。拜登任内优先推进“重建美好世界(B3W)”在拉美落地,支持地区新自由主义政府和保守势力,美众议院提出“拉丁美洲近岸法案”(Latin America Nearshoring Act),意图拉近美拉经贸关系。尽管如此,美依旧缺乏对拉美的真正投入。拉美疫苗匮乏时期,美国囤积疫苗行为引发地区领导人“公愤”;白宫在恢复美洲机构信誉上的行动乏善可陈,在地区经济合作中仍难施展领导力;拜登的美墨边境“治本之策”引发了史上最大“北上”移民潮,凸显其处理该问题能力“捉襟见肘”。近期有拉美学者表示,美国在拉美的孤立史无前例,拉美挺美阵营不断萎缩,反美力量正在增强。
白宫有意识主动加强对拉美重要性认知。“西半球议案”是美国在两党战略共识基础上,首次提出以遏制中俄在拉美影响力为目的的文件,如获通过,美国务卿及国防部长将在180天内提交加强对西半球外交接触和安全援助的战略,美拉在毒品贩运到跨国犯罪等问题上的军事演习以及救灾合作将进一步增强。梅内德斯表示,美国必须从战略上积极主动加强与整个美洲民主国家的安全伙伴关系。美学者称,拉美不仅是美国的“后院”或“邻居”,更是美的近邻(near abroad),对美安全至关重要。拜登执政一周年讲话称,拉美不是美国的“后院”,而是“前院”,白宫并未对拉美发号施令,美国正在修复上届政府错误外交政策的对拉美的伤害,主动消解拉美反美情绪。
白宫为何在拉美打遏制中俄影响力的“直线球”
近年来,中国取代美国成为拉美多国主要贸易伙伴以及基础设施投资方,美对拉政策中对冲中国意图越发明显。从2019年新版“美洲增长”倡议,到2020年美国国安会推出的“重返美洲”倡议,再到参议院外委会提出“提升美洲国家竞争力、透明度和安全法案”,以及国家安全委员会发布《西半球战略框架概述》,无一不指向中国。北京冬奥会期间,阿根廷和厄瓜多尔总统访华,阿成为第21个签署“一带一路”合作谅解备忘录的拉美国家,厄签署启动自贸协定谈判谅解备忘录,更加戳中美国在拉美战略“虎头蛇尾”的痛点。
美俄在拉军事角力再现端倪。一方面,俄罗斯在拉美历史和现实的存在引发美高度警惕。俄罗斯同古巴关系与美古关系向来“此消彼长”。苏联解体后,俄取消对古50亿美元年度援助,撤出大部分文职和军事官员,美国通过支持古巴私营企业家以及对古农产品出口,实现美古阶段性“破冰”。美前总统特朗普全盘否定对古接触政策,两国关系再度“剑拔弩张”,俄古再度走近。当前,俄罗斯同拉美关系水平显著提升。俄前总统叶利钦执政期间未曾出访拉美,但现任总统普京任内已访问阿根廷、巴西、古巴、尼加拉瓜和委内瑞拉。2021年俄委双边贸易增长12%,俄外长日前表示,古、委、尼是俄友好、亲密伙伴。
美国认为俄欲同伊朗和“玻利瓦尔联盟”(编注:该组织以南美解放者玻利瓦尔的一体化思想为指导,推动实现人民一体化和拉美国家大联合,抵制和最终取代美国倡议的美洲自由贸易区,目前有10个成员国)挑战美西半球主导地位,对有关国家靠俄站队忌惮陡增。另一方面,美吸取古巴导弹危机前车之鉴,理性评估俄在拉美影响力,认为俄在拉战略利益集中在少数几个国家,并非追求广泛地区经济和外交存在。然而,随着乌克兰争端持续发酵,俄方有关在拉美开展军事部署可能性的表述,仍旧触发了白宫的“导弹噩梦”。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同普京通话当天,美国务院西半球事务局助卿尼克尔斯呛声表示,美方不会对俄方的夸大其词作出回应,但如果俄朝这个方向采取行动,美将果断作出回应。
美重振在拉美霸权面临多重挑战
新自由主义“脱魅”趋势难逆。美长期推行新自由主义在全球范围内投射其霸权力量,作为新自由主义政府数量最多地区,拉美受美影响之深不言而喻。然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华盛顿共识”(编注:1989年所出现的一整套针对拉丁美洲和东欧国家新自由主义的政治经济学理论,有评论指此共识是美国支配欧洲和拉美经济的手段)出现后,在拉美引发了新的经济危机和严重的社会问题。2019年“模范生”智利发生大规模骚乱,进一步引发拉美对新自由主义的反思。面临国际形势变化及新冠疫情冲击,多国政府将摆脱而非巩固新自由主义作为优先事项,智利新总统博里奇提出废除由私营企业管理养老金的制度,誓言“埋葬”新自由主义,洪都拉斯左翼新总统更是高举民主社会主义旗帜上台。拉美国家不再盲从新自由主义,探索独立发展道路的趋势越发明显。
拉美长期处于美外交优先事项之外。拉美在美全盘外交政策中经常被忽视,“9·11”恐袭后,美国注意力急剧转向安全及商业利益集中的亚洲及中东地区。白宫对拉美外交政策重点除限制墨西哥及中美洲移民外,对其他领域投入稳步下降。今年2月初,美众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主席麦考尔在全体听证会上坦言,白宫需反思为何美国国际开发金融公司(DFC)、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等部门在拉美少有作为,美国到底有何产业适合在拉落地。其次,国会对白宫在拉美政策影响有限,仅有少数坚持对古巴制裁的参议员拥有一定话语权,一定程度上也导致美国难以拓展对拉美关注领域。拉美当前政治生态不利于美国重塑领导力。亲美“关系户”拒绝“唯美是从”:秘鲁总统卡斯蒂略上台后宣称要退出“利马集团”(编注:“利马集团”成立于2017年8月,以和平手段结束委内瑞拉危机为目标。2018年委内瑞拉大选后,“利马集团”不承认委当选总统马杜罗的合法性);墨西哥总统洛佩斯主张发展拉美一体化,排斥外部势力对拉干预。今年巴西及哥伦比亚即将大选,左翼候选人卢拉及彼得罗以大幅优势领跑,如左翼重返两国政坛,拉美“远美”趋势或将加强。反美“钉子户”反而越“打”越“铁”:古巴、尼加拉瓜、委内瑞拉作为加勒比地区、中美洲及南美的三股“反美力量”,并未屈服于美国两届政府极限施压。拉美也不愿做“门罗主义”牺牲品,而是积极践行真正“多边主义”。拜登的“前院”发言遭拉美领导人回怼。萨尔瓦多总统布克尔指出,萨不是任何国家的“后院”或“前院”,萨非任何国家的私产,也不需被擢升为“前院”,一针见血戳破美式傲慢。古巴外长罗德里格斯称,美国自19世纪以来推动的泛美体系彰显其种族主义和殖民主义野心,早已陷入危机,不会重振。厄瓜多尔总统拉索表示任内将与俄罗斯签订自贸协定,同时积极推进加入太平洋联盟进程;阿根廷总统访华前期过境俄罗斯同普京会面;2月中旬巴西总统博索纳罗也拟出访俄罗斯,称不会因美俄乌克兰矛盾改变访俄议程。
近期,白宫将确定第九届美洲峰会邀请名单,再次为巩固西半球领导地位蓄力。然而受新自由主义在拉美式微以及地区政治生态新一轮调整等因素影响,美重塑对拉领导力依旧困难重重。从美拉关系发展轨迹来看,美始终以维护在拉霸权为目标,抑制拉美发展、干涉拉美政治,6月峰会大概率仍将是一场“貌合神离”的“一言堂”。尽管如此,拉美国家逐步探索独立自主发展道路,折射了当今时代发展大方向,随着美西方霸权在世界范围内整体性陷落,“门罗主义”必将成为拉美前进道路上甩在背后的阴影。
(付丽媛,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拉美和加勒比研究所研究实习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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