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嚷嚷退休20年不肯真“退”，71岁日本首富是信不过儿子，还是恋权上瘾？
来源：环球人物
|作者：杨雨
优衣库创始人柳井正的退休计划又一次失败！
11月30日，优衣库母公司迅销集团发布公告称，柳井正、半林亨、服部畅达、新宅正明、名和高司、大野直竹、冈﨑健、柳井一海及柳井康治9名董事在新一轮投票中均获选，继续出任董事。
现年71岁的柳井正再次出现在董事名单中，意味着他的退休计划再度被搁置。
从50岁起就开始着手甄选接班人的柳井正，在这条“退位之路”上一直走得颇为坎坷。他物色好的人选志不在此，有心谋求上位的又入不了他的“法眼”。两个学有所成的儿子在董事会待了两年一直不温不火，老爹不放心交权，孩子们也不热心谋权。
一边嚷嚷着要退休过上向往的生活，一边苦哈哈地年复一年推迟卸任，柳井正倔强地在接班人选上宁缺毋滥。但始终悬而未决的接班人计划，像一根剔不掉又忽视不了的刺，不痛不痒地卡在他的喉咙深处。
接班人选换了一茬又一茬
“马老师”马云曾聊到自己最崇拜的两位企业家，“一位是卖咖啡的霍华德·舒尔茨，把自己卖成了星巴克。还有一位便是柳井正先生。全世界有很多卖衣服的，但只有他卖出了优衣库，卖成了日本首富。”
柳井正是个身高1.55米的小个子，但他所主导的经营理念一点也不“含蓄”。自1984年第一家店铺成立至今，优衣库从日本开到海外，一路攻城略池。柳井正也赚得盆满钵满。2009年以后，他曾7次登上日本首富宝座。最近一次是在今年1月2日，柳井正以307亿美元（约合2013亿元人民币）的财富位列日本富豪榜榜首。
叱咤江湖半生，如今，这位“经营之神”面临着最大的难题便是——寻找接班人。
和他冒险开拓的商业路线相比，柳井正在遴选接班人的态度上，一直要保守谨慎得多。
2000年左右，优衣库的发展步入正轨之后，51岁的柳井正决定启用从外部大公司“挖”来的精英，以壮大自己的管理队伍。他找到了来自伊藤忠商事株式会社的泽田贵司，让他出任优衣库的副社长。
彼时，柳井正或许正是带着培养接班人的心态在扶植泽田，怎奈对方志不在此。当柳井正提出希望泽田能担任社长掌舵公司的想法时，被一口回绝。不久，泽田选择离开优衣库，先是自己创业，然后到了Family Mart全家便利店任社长至今。
关于泽田的离职原因，一位“卧底”优衣库的日本记者给出了这样的答案。他在《优衣库的光与影》中引述了一段匿名采访：“听说泽田每天都要给朋友打电话抱怨：受不了，我扛不住了。”
·泽田贵司
泽田离开优衣库后，53岁的柳井正又把目光放在了玉冢元一身上。玉冢出身名门，一路读的都是名校。和泽田不一样的是，玉冢不是“外人”，他跟随优衣库一路打拼过来，亲和力强，深受员工爱戴。
柳井正把玉冢推上社长的位置，自己则身居二线，似乎有要放权的准备。可这个准接班人很快又让柳井正觉得心有不安。
玉冢上任时，“摇粒绒”（优衣库自主研发的产品）热潮刚过去，公司陷入了低潮期，营收和利润双双下滑。面对困境，玉冢选择了稳妥保守的发展路线。但在主张冒险的柳井正看来，选择安逸平稳不符合优衣库的本色。两个人经营理念有了矛盾，柳井正嫌玉冢不够狼性，二话不说就把他开了。
·玉冢元一
当时一位记者采访柳井正，问起玉冢离职的来龙去脉，柳井正回答得很直接：“公司是每年要增长、要赚钱、要扩大再生产的。但比起成长，玉冢更看重稳定。我要是放任不管，那公司就要关门了。”
高薪“挖”精英这条路走不通，跟着自己干了一路的亲信也不行，柳井正一时间找不到合适人选，不得不重新坐回社长的位置。
这段时间，除社长一职外，柳井正还接连兼任商品企划部、生产部、市场部的本部长，几乎成了“全能老板”。当然，这也是不得已之举。当时公司内部人才流失严重，组织过于庞大，效率低下，亟需改革。
柳井正开始大刀阔斧地给公司做减法，用大量的临时工代替正式员工，节省成本。这套制度沿用至今。疫情期间，相对于ZARA等其他快消服装品牌，优衣库的业绩受影响较小，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它的灵活用工制度。
在产品研发上，柳井正也卯足了劲。2009年，优衣库历时8年，终于设计出了继摇粒绒后的另一爆款——发热内衣HEATTECH。这款产品受到了很多年轻人的青睐，优衣库的销售量恢复元气。
·直到今天，HEATTECH也是优衣库的明星产品。
眼见公司重回赛道，甄选接班人的事又被提上了日程。
柳井正一边忙着管理公司，一边跟媒体畅想退休后的生活：“我要60岁退休，实在不行就65岁吧，之后可以做做投资什么的。”
两个儿子都不接班
然而，到了2016年，65岁的柳井正依然没能实现退休的愿望。不得已，他换了思路，从甄选接班人变成培养接班人。
优衣库引入“委任式执行董事制度”，即由社长给候选人定下KPI，潜台词是——要接管优衣库，必须先拿出过硬的业绩来。
从结果上来看，这个“委任式”依旧没成功。
2016年，优衣库董事会成员冈田章二离职。根据日本杂志《周刊Diamond》的说法，冈田卷铺盖走人，就是因为他花了大把钞票改善物流体系，但效果甚微。显然，柳井正对冈田不满意。
“企业大学”也曾成为优衣库培养接班人的一个重要基地。在柳井正的主导下，优衣库跟日本一桥大学展开了一个合作项目，就是为了从内部培养接班人。不过，至今为止，这个项目也没贡献出几个能接管优衣库的人才来。
两年前，柳井正的两个儿子就任集团董事。梳理履历，两人都是扎扎实实从基层做起的靠谱“企二代”。
大儿子柳井一海大学毕业后进入高盛，几年前才加入优衣库，在优衣库的一家子公司担任社长，任董事那年39岁；
·柳井一海
小儿子柳井康治大学毕业后一直在三菱商事工作，也是两年前才加入集团，负责宣传工作，任董事那年36岁。
·柳井康治
有人猜测，其中将有一人继承优衣库，看起来柳井正退休的日子终于指日可待了。没想到，老父亲却另有心思，他跟媒体宣布：接班人不会在儿子中考虑。有媒体分析称，柳井正信不过亲儿子，不愿“传位”给他们，大概是因为在他看来，这两个人都还不够火候，担不起重任。
好消息是，2019年，柳井正又有了新人选。他一手提拔了赤井田真希，任命她为优衣库日本业务的CEO。
赤井田真希今年41岁，是一位女性。2001年，她一毕业就入职优衣库，连她老公也是土生土长的优衣库职员。入职半年，赤井田真希就通过了店长考试。要知道，这项考试合格率仅有2%，可见赤井田真希是同期中的佼佼者。工作至今，赤井田真希在日本银座店、上海正大广场店都做过店长，还回总部管过人事、销售、公关。总之，柳井正看上了一个管理全能的“本土派”选手。
·赤井田真希，优衣库日本首位女性CEO。柳井正希望将女性高管比例从36%提高到50%。
目前来看，优衣库接班人候选名单中，赤井田真希可能排在“第一顺位”。不过，从以往经验来看，要通过柳井正的考验，并不轻松。仍在考察期内的赤井田真希能否顺利接班，充满不确定性。
一晃到了2020年，柳井正71岁了，他65岁退休的目标还在继续往后推。
首富们的秘密苦恼
柳井正20多年来一直嚷嚷着要退休，这多多少少和他的性格有关。他曾说自己天性“懒散”，50岁时还感慨：“我是多么想做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接手家族企业真不是我的本意。”
优衣库算得上“家族企业”。1949年，也就是柳井正出生那年，柳井正他爸就开了一家“小郡商事”男士服装店。战后日本经济腾飞，“小郡商事”很快打开了市场，柳井正成了妥妥的小镇“富二代”。
“废柴”柳井正在自传《一胜九败》中写道：“我曾想虚度这一生。”但他爸不同意，逼着他努力学习。在爸爸的鞭策下，脑袋瓜本就灵活的柳井正考上了日本名校早稻田大学。然而，本性难改，进了大学后，他又过上了每天打游戏的“废柴”生活。
·柳井正的“一胜九败”人生哲学。
23岁，柳井正毕业即失业。他爸觉得不能放任儿子不管，于是召唤他回来继承家业。
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回到家族作坊，突然有了振兴家业的远大志向。柳井正接手了“小郡商事”，开始搞改革，7个老员工被他气走了6个。慢慢地，他又萌生出要做一家“低价量贩服装大卖场”的想法。35岁那年，柳井正成立了第一家优衣库。
·1984年，日本广岛，“优衣库”首家店开业时的热闹场面。
随着优衣库的成功，柳井正坐拥了巨额财富。他的住所位于东京涩谷区，里面包含日常的起居室、庭院、公园和一个迷你高尔夫球场。平时工作之余，柳井正经常会跟朋友一起约一局后院高尔夫。打打球、散散步、健健身，大概也是他最向往的退休生活。
然而，一边是心心念念想早日退休的愿望，另一边却是接班人迟迟不到位的尴尬处境。对此，柳井正只能干着急：“我真是没有培养下属的才能呢。”
被接班人问题困扰的远不止柳井正一人。他的好友、软银创始人孙正义同样逃不出这个“魔咒”。在孙正义的规划里，他很想60岁时能拍拍屁股走人的。2015年，他曾公开表示，谷歌前高管尼科什·阿罗拉是接班人的理想人选。可惜一年后，阿罗拉就从软银离职了。
2017年，60岁的孙正义说，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他放弃了立马退休的想法，表示还要在软银多待上5到10年。
·孙正义
据东京商业研究所的研究数据显示，高龄化正对日本企业的延续性造成威胁。
年事已高的经营者想退休，接班人却无处可寻。2020年，表示无人接班的企业竟占到了57.5%。从经营年龄层看，60岁以上的经营者占40.4%，70岁以上的占29.1%，80岁以上的占23.5%。从这个数据来看，柳井正和孙正义们不是没有可能再干10年。
困境还来自于观念转变。不少日本民营企业家不再执着于“传位”。在现任经营者看来，子女能力不足就别硬上，一旦选错接班人，公司很快就会没落。而对于那些“企二代”“企三代”们来说，受到良好教育却一直顶着父辈光环长大的他们，可能更愿意摆脱聚光灯，开拓属于自己的“新战场”。如果你在日本街头问“柳井正的孩子是谁”“孙正义的孩子是谁”，估计没几个人能答上来。
如今，由于疫情的影响，竞品的出现，优衣库的销售神话正在遭遇困境。残酷形势让71岁的柳井正愈加苦恼了。今年初，柳井正接受英国《每日电讯报》采访时说：“我很老了，已经接近生命末期，在死前我必须做一些事情。我们说的和做的都需要保持一致，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换个角度看，柳井正迟迟不能退休，也是因为优衣库舍不得这位“开国君主”。或许，对于这种自上而下被打满创始人印记的企业而言，根本就没有创始人退休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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