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4日,李煜(化名)在网络上看到一张照片跟她本科一位老师很相似,她以为看错了,点开一看,没想到真的是她敬重的老师。那一刻,震惊、难过,她感觉心都快要碎了。
这是一条噩耗——作为高层次人才被引进到南京林业大学生态与环境学院,副教授宋凯在学校第一个聘期的考核未通过后,于今年4月2日被发现在家中自杀。
宋凯是李煜本科的论文指导老师,她曾经有一段时间跟着宋凯做科研,毕业之后还一直跟宋凯夫妻俩保持联系。宋凯出事之后,李煜给宋老师妻子发了信息,文字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所有言语在此刻都显得无力。
李煜问,“您最近过得怎么样?”宋老师妻子回复她,“不要听信网络上的言论,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14日晚,李煜向澎湃新闻透露,宋凯老师家人的情况不太好,失去至亲已经很痛苦了,还要被网络拎出来贴标签、品头论足,很难受。
“一个人走到这一步,背后的原因是综合的,他只是生病了,不是不坚强。”李煜说,“我想跟大家说的是,宋老师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好的老师,他对学生很负责,对所有人都是友善的。希望外界不要对宋老师和他的家人有太多恶意的揣测。”
[以下是李煜的讲述]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宋老师和师母是疫情一段时间允许返校的时候,当时我考虑去加拿大读研,打听到系里有一位刚从UBC(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回来的新老师现在还没带学生,我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找了宋老师。
第一次见到宋老师时,他特别热情,一下子就答应我来做课题,我非常高兴,因为一般副教授都不太情愿花时间带本科生做实验,更别说亲自手把手教了。那个时候也是第一次见师母,她爽朗又明媚,仅第一面我们就聊得很投缘。当时她的实验室还没弄好,就和宋老师挤在一块办公,我顺便就蹭了她很多指导,可以说两位都是我的导师。
后来因疫情留校的那个暑假,我和师兄每天来实验室,宋老师和师母也来。那时宋老师教我做微生物实验,养大肠杆菌,从最基础的开始,怎么配比,怎么用无菌操作,怎么灭菌。我真的特别笨,菌总是长不出来,浪费了他好多耗材,还弄坏了他的灯,他还反过来安慰我,怕我灰心。师母则教我提木质素、纤维素。
那个时候,我和师兄每天跟在他们夫妻俩后面,快乐又充实,每天做实验很幸福。可以说,宋老师和师母是我科研上的启蒙老师,让我对科研一直都充满了好奇和兴趣。
我留校的暑假,宋老师按照研究生的标准给我发了两个月的“助研经费”,说我帮了他很大的忙要感谢我。但是,实际上我啥也没帮上,反而他一直在教我。
后来我打算申请国外一所大学的研究生,需要写推荐信,宋老师就拿出当时他北大的系主任给他的推荐信,按照那样的思路给我写了推荐信,打印成纸质版签好名字给我。我当时特别感动,我以为他会像一些别的导师一样,让学生自己写然后只签字。宋老师说,因为他当时的推荐信是他老师亲自写的,所以他也要亲自写。
临近硕士毕业的时候,我特别迷茫,宋老师还来和我聊天,帮我出主意,鼓励我勇敢为自己的未来做多手准备。毕业回国后,我见了师母,宋老师因为要照顾孩子没有来。
那时候师母虽然辛苦,但很幸福。她给我看手机里的监控:孩子在安心午睡,宋老师在照顾孩子。那天稍晚,宋老师来接师母回家,听说我找到了不错的工作,他还特别高兴,说等我有空了来家里玩。没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宋老师了。
知道宋老师出事后,我发消息给师母,写了删,删了写,我不知道怎么问她的近况:过得好不好,还能坚持吗,别太伤心……这些话都太无力了。
我看着网络上一些“吃人”的说辞,扭曲事实、胡编乱造、评头论足,我不敢想象,这对于宋老师的家人是多大的伤害,这对于温文尔雅又博学的宋老师是多大的伤害。抑郁症这个事情少有人提及,但是宋老师已经和它抗争了很多年,我不敢想象这样一位勇敢的人被说成不负责任、不够坚强。
我已泪流满面,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师母还和我说要好好生活、努力工作。再多的文字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我希望大家不要对宋老师和他的家人有太多恶意的揣测,外界不要再打扰他们了。
责任编辑:张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