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泰坦尼克号被遗忘的6名中国幸存者,卡梅隆在这部纪录片里揭出真相!
来源:环球人物
方荣山掉进冰海里,冷到发抖,四周漆黑一片,哭喊呼救的声音不绝于耳。他抓住一块漂浮的门板,奋力爬了上去。他从不认命,也不认怂,就是凭着这股求生的蛮劲,命悬一线的他硬撑到救生艇的到来,成为“泰坦尼克号”上最后一个获救的人。而救起他的,是英国指挥官哈罗德·罗威。
这是20世纪最严重的一次船难,1517人为它陪葬。1997年,英国导演詹姆斯·卡梅隆以此为蓝本,拍出著名影片《泰坦尼克号》。所有人都羡慕影片中Rose和Jack的世纪爱情。但几乎无人知道,导演卡梅隆的灵感其实来自于船上这名幸存的中国人方荣山。
·《泰坦尼克号》剧照。
和方荣山一起幸存下来的中国同伴还有5人。他们是泰坦尼克号上所有乘客中最为特殊的——最不受欢迎,并且被美国驱逐出境。即便遭遇如此重大的灾难,死亡近在咫尺,但他们还被当时的西方媒体污蔑为:因贪生怕死挤上妇女儿童的救生艇的中国人。而英美男子让妇孺优先入艇,尽显高贵刚毅之气。
对此,这六名幸存下来的中国人一直未有机会辩驳——一百多年前的中国积贫积弱、缺乏自信,处于某种“种族主义自虐”的状态,海外移民总被排斥和污名化,却无法为自己争取话语权。
·《六人-泰坦尼克上的中国幸存者》海报。
多年以后,方荣山和罗威都已不在人世,彼此的后代却因为一部纪录片的拍摄见了面,如同一场海上的世纪重逢:“我们很荣幸找到了彼此。”
4月16日,这部由卡梅隆监制的纪录片《六人-泰坦尼克上的中国幸存者》在中国大陆上映。电影揭示了100多年前泰坦尼克号上六名中国幸存者的真实遭遇,以及此后他们在历史洪流中如同云朵般变换的命运。
纪录片的调查和拍摄人员发现了方荣山写的诗歌:“天高海阔浪波波,一根棍子救生我。兄弟一起有几个,抹干眼泪笑呵呵。”
Rose的自救方式来自一个中国人
1912年4月10日上午,英国南安普顿港人群攒动。方荣山手握编号1601、价值56英镑9先令11便士的三等舱船票,与另外7名同伴一起走上舷梯。他穿黑色中式长衫,戴一顶圆帽,还蓄着长辫,行李箱里却装着正式的西装和领带,因为他下一步的人生计划,是去美国俄亥俄州做生意,以便尽快摆脱自己的劳工身份——当时的美国排华法案,只针对劳工,不包含学者和商人。
十几岁时,方荣山就逃离当时“土客械斗”泛滥的故乡——广东台山,远渡重洋去了海外。方荣山只是一名水手,在没有身份的地方辗转、拼搏,遭遇冷眼、嘲笑与误解,连登上泰坦尼克号也得使用化名“Fang Lang”并挤在下层甲板三等舱里。但那种闯荡新世界的激情和光环,还是吸引着南中国一名妙龄女子漂洋过海嫁给他。
泰坦尼克号向北大西洋驶去。在1997年经典电影《泰坦尼克号》的虚构情节中,晚风吹拂下,穷小子Jack拥着展开双臂的富家女Rose,眺望大海尽头,还带Rose去三等舱跳舞,一切都太过美好。而对于这8名中国人来说,他们并未见过来自头等舱的美丽少女,只是兢兢业业承担着最苦最累的烧锅炉工作。或许在某个完工的时刻,他们也曾和Jack一样意气风发,在甲板上幻想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King of the world”。
·电影《泰坦尼克号》中的三等舱舞会。
到了第四天深夜,方荣山和同伴们突然感到船的颤动——巨轮撞上冰川。就在这个深夜,北大西洋冰冷的海水埋葬了Jack和Rose的爱情,连同整个“泰坦尼克号”一起。
不过,包括方荣山在内的6名中国人都活了下来。其中,方荣山没能登上救生艇,而是在大船沉没过程中掉进海里。他用一具浮尸的皮带,将自己绑在一块门板上,就这样凭着顽强意志力,挺到折返的救生艇赶到,成为最后一个被救起的人。而这个情节,正是《泰坦尼克号》剧本创作中,Jack把Rose托上门板使其获救的重要灵感。
当时救援方荣山的指挥官哈罗德·罗威回忆,当方荣山发现身边一位船员因劳累过度快要晕倒时,仍旧坚持着接过船桨用力划起船来,“像英雄一般”。
另两名和方荣山一起掉进大海的中国人不幸遇难,其他5人则凭借自己的航海经验,“反其道而行”,在震耳欲聋的哭喊呼救声中,沿船右弦往船头方向跑。中国乘客Choong Foo率先逃离到13号救生艇。其他4名中国人赶到右舷,在妇女儿童未坐满的情况下,搭上倡导“妇女儿童优先”的头等舱专属救生艇。
值得一提的是,泰坦尼克号一共准备了20艘救生艇,可以容纳1000多人,但最后活下来的只有700多人。几乎所有幸存者被送至纽约港口,接受医院治疗。唯独六名中国幸存者被视为不受欢迎的人,只能滞留港口,如同被世界遗弃的孤儿。他们连岸都没上,就被驱逐到另一艘驶往古巴的船上接着从事苦力。
尽管大难不死,他们的逃生经历却被《纽约时报》等西方媒体刻意污名化:这几名中国人装扮成女人偷摸混进救生艇,窃取妇女儿童的生还机会。这些诋毁甚至延伸到“中国人有贪生怕死、不守秩序的种族劣根性”的层面。一时间,这几个忍受一切的“沉默的黄面孔”被口水淹没。不懂英文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谣言,更无从辩解,只是像往常一样继续在异国挥汗如雨。
·当时西方媒体的污名化报道。
拍片如同侦探破案
这部纪录片最初始于美国海事历史学家史蒂文·施万克的研究。施万克召集来自中、美、英等国的十几人组成调查小组,花费1000多天进行考查取证,努力还原与当年船难现场中国乘客相关的点滴往事。
2015年调查刚启动时,施万克和英国纪录片导演罗飞闲聊,将自己手头的课题告知了多年的老朋友。当时,幸存者名单上用英文字母拼写的汉语名字(Ah Lam,Lee Bing,Fang Lang,Ling Hee,Chang Chip,Cheong Foo),就是施万克最初掌握的全部信息。
·泰坦尼克号上的6位中国幸存者。
“拍‘泰坦尼克号’中国幸存者的故事如何?”
“船上有中国人?”罗飞很惊讶。后来罗飞和中国朋友聊天时发现,他们也都不知道这事儿。这反而增加了他拍摄的兴趣,最终决定启动这个项目。
“这是一个巨大的机会,在如此有名的沉船故事里发现了一段未明的历史,有责任把它拍摄出来。”罗飞说。
就这样,罗飞跟随施万克的调查视角进行跟拍。他们辗转多国,阅读历史文献、求助相关专家,甚至通过模拟实验来还原六人的求生方式,力求整个调查客观克制。
其间,罗飞辗转联系上《泰坦尼克号》的导演卡梅隆,希望他能给到一些建议。在卡梅隆的电影中,其实有拍摄方荣山获救时的画面。可惜的是,这段画面最终并没有剪辑到电影里。
卡梅隆很快回复:“我知道你们这个项目已经好久了,希望能碰个头,我也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们。”他对泰坦尼克上中国幸存者的故事非常感兴趣,不断问调查团队“你们挖出来什么新东西”。在片中出镜接受采访的同时,卡梅隆还主动提出要给影片做监制。
就这样,从最开始的六个英文名,到了解他们的汉字名、出身以及去向,调查和拍摄团队克服重重困难,一点点揭开这场20世纪最严重海难里中国人的人生际遇。
来路和前路更加崎岖
船难发生时,这些中国幸存者最小的24岁,最大的37岁。他们在劫后余生的退让和谦恭中无声息地流落到世界各地。
这六名中国幸存者遭遇了美加排华法案、美国囚禁华人移民的天使岛、英国秘密遣返中国船工等种种惨烈的历史事件。一战后,很多英国商船上缺水手,很多中国水手便应征上船,每天工作十四五个小时,付出青春和汗水,拿的薪水却只有白人船员的五分之一。一战结束后,英国把他们视为不安定因素,拒绝这些人入境。
和当年为美国修建大铁路的遭遇一样,被长期利用的中国廉价劳动力在失去利用价值后被迅速抹去,再次被秘密强行遣返,与留在英国的家人天各一方。阔别家庭已久的他们,显然已无法再安然归乡,只能继续在异国隐姓漂泊。
施万克站在清冷的墓场里、看着眼前的伦敦华工纪念碑。在华人的持续抗争下,英国直到2017年才逐渐开始承认华工的事迹,并公开纪念在英劳工。
然而,他们依然在历史洪流中勤劳、隐忍、顽强地过完了自己一生,如同夹缝中奋力生长的种子。方荣山在1912年4月被迫成为船员后,隐姓漂泊了8年,直到1920年终于进入美国。但他直到1955年才拿到美国公民的身份。整整35年间,他一直以非法移民的身份在芝加哥艰难生存,尝试过经营一些生意,比如开洗衣店、餐厅,但都失败了。每一次生意失败后,他就回去继续做餐厅服务员。
晚年的方荣山是一个笑容可掬的矍铄老人,经常从美国给远在大洋彼岸的亲朋家人寄钱接济。即使是在餐馆做服务生,也每天都穿笔挺的西装。70岁那年,他去租房,被对方羞辱:“我怎么可能租房给你们‘黄种狗’?”方荣山一拳把这名白人揍趴跪倒在地。可以想象,这一拳背后是多少伤痛与委屈。
和一代华人移民一样,泰坦尼克号上的幸存华人度过了颠沛流离的一生,有的在印度失联,有的死于肺炎,有的被遣返回香港后消失,有的去加拿大开咖啡馆,沉默寡言,但经常免费送牛奶给路过的孩子喝,有的则因重名太多查无此人。而他们所有人都像有一种共同的默契:对至亲绝口不提“泰坦尼克号”。
100多年后,因参与拍摄《六人-泰坦尼克上的中国幸存者》的缘故,这些幸存者的亲人聚在一起,在台山的港口点起6盏在海浪间漂浮起伏的灯——在长辈当年出发的地方,纪念他们漂泊而又坚韧的一生。
而在这六个人的生活中,泰坦尼克号其实就是一件小事,因为来路和前路更加崎岖。人类史上最大的海难,也不过是他们生命里无需赘述的一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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