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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宁南县林草局副局长:我们不是一个“草台班子"

原标题:宁南县林草局副局长田龙斌:我们不是一个“草台班子“

宁南县专业扑火队21人前往泸山背侧火场灭火途中,因风向突变,林火爆燃,18名扑火队员及1名当地向导牺牲。宁南县林业和草原局副局长田龙斌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否认了队伍不专业的传闻。他说,他的队员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有多年打火经验。

3月30日15时,四川凉山州西昌市泸山发生森林火灾。当晚,宁南县组织的专业扑火队21人前往泸山背侧火场指定地点集结途中,因风向突变,林火爆燃,18名扑火队员及1名当地向导牺牲。

牺牲的18名扑火队员来自同一支队伍——宁南县森林草原防火专业扑火队。这是一支由村民组成的专业队伍,成立刚满三个月,它的前身是半专业的民兵打火队。

“在宁南县境内,如果说发生火情的话,这支队伍是最主要的战斗力量,”宁南县林业和草原局副局长田龙斌告诉新京报记者,他的队员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有多年打火经验,“我们不是像网上有些人说的那样,是一个草台班子。他们经过了严格训练,不是乱七八糟的人拼在一起的。”

“这次任务是协调对接、后勤保障”

新京报:这次扑火任务,队员们是什么时候接到指令的?

田龙斌:3月30日晚上七点半左右接到通知的。当天,我们准备开调度会,因为3月26日和3月28日有两次火情,为此我们专门针对火情问题要开会。七点半左右,县领导接到电话,凉山州请求支援,县领导就安排我单位派人,我马上喊了集中驻训的一班和五班队员,做好准备,支援西昌打火。

新京报:队员们行动之前,你有交代些什么?

田龙斌:这次我不能去带队,我们县的防火压力也很大,如果都去了,你屁股后面起火了就很麻烦。

我跟随队的领队说,你的任务就是协调对接、后勤保障,听从人家指挥。如果喊你们进火场,你要先把火势、山势地形全部看清楚。

新京报:什么时候知道队员们出事了?

田龙斌:那天晚上,我睡不着,3月31日凌晨三点多就接到通知,喊我去,说队员联系不上了。县上很多人都接到电话了,半夜三四点往西昌赶。天亮之后搜救的人就进去找。

后来我听说,找到的时候,那些队员的遗体是趴着的。你知道这种姿势意味着什么吗?这是最坏的避险姿势。他们以前上课训练过,就是在火场中,完全无望的情况下,能做的只有趴下。因为哪怕背都烧了,只要前面没有烧到,嘴巴、眼睛没有进烟,还有最后活的希望。只有经过训练的专业人员才会做出这个姿势。

“如果发生火情,这支队伍是最主要的战斗力量”

新京报:为什么会派一支刚成立三个月的队伍参与救援?

田龙斌:我们宁南是干热河谷气候,气温高,属于是高危火险线上,打火压力很大。所以很早开始每个乡镇都有自己的打火队伍。

这支队伍虽然是2019年12月30日成立的,但它的前身已经有一二十年的历史了。以前是两个镇合并的民兵打火队,队员都是附近的村民,有在附近开饭馆的、卖家电的、开拖拉机的……都住在附近,平时一声号令,半个小时就能集结起来。所以这些年人员一直很稳定。

他们都有十几年的灭火救灾经验。比如2003年宁南县梁子乡烧山,这支队伍里起码有一半的人都参加了打火。我在林业局差不多11年了,这11年就是带着他们打火。

还有2008年攀枝花会理地震、2014年云南昭通市地震,都是他们代表县上承担了救援任务。平时的抢险救灾也是他们去。

后来国家要求每个县必须组建一支专业的扑火队,这才把专业队伍建起来。专业队伍的成员是在原有基础上层层选拔出来的,他们是一支成熟的队伍。在宁南县境内,如果发生火情的话,这支队伍是最主要的战斗力量,其他人基本就在外围打火。

新京报:组建专业队伍的契机是什么?

田龙斌:2016年前后,国家就要求每个县必须组建一支专业的扑火队。我们2019年才组建起来,各方面的原因都有。比如,根据国家要求,这支队伍至少要40个人,队伍要集中驻训,执守备勤,每天都要有人值班值守,准备随时执勤。各县之间的条件不一样,你让大家天天干这个,也不是一两千块钱的事,财政的压力也要考虑。

还有考虑火情的情况。我们宁南的县情,小火天天都有,大火也不常见。那是要找四十个人还是八十个人?是天天集训执勤还是轮流执勤?这些都要安排。

新京报:队员筛选的主要条件是什么?

田龙斌:我们当时的招聘公告里面也是很明确的,以那批老打火队队员为主,队员要通过体检,全部给他们买了养老保险。来报名的人很多,但我们只选择最符合条件的、最有经验的。

新京报:队员们每天怎么训练?

田龙斌:80个人,分四轮,每一轮15天,来集中驻训,驻训期间是不能外出,不能上街,每天几点起床、洗脸吃饭,几点训练,每天哪个时间段是学理论,哪个时间段是体能,哪个时间段是学机件、机修,哪段时间看电视,完全是军事化管理,很严格的。

新京报:平时的培训情况如何?

田龙斌:以前民兵队的时候,我们每年都要请凉山州省级消防支队给我们培训,既要搞理论培训,也要搞实战培训。凉山森林消防支队西昌大队的大队长,我们每年请他过来培训。我们今年本来也是要请他们过来的,但是因为这个疫情,就一直没有能行。

平时,主要就是何贵银队长做培训。我们小何的专业水平一点都不低,他当兵时是森林武警,专业就是打火,所有关于打火的知识,如何扑救,如何避险,如何撤离,什么风,什么地形,怎么走,他是全套熟悉的。

他在带兵这一块儿是非常优秀的。他退伍是2016年年底,他在部队整整待了16年,期间他立了三次三等功,获了几次优秀共产党员,当了代理排长好多年,他专门负责训练新兵。

“我们不是‘草台班子’”

新京报:队员们训练后打火能力如何?

田龙斌:负责任地说,他们是比较专业的,虽然专业扑火队成立不久,但是这三个月来,其他乡镇对我们刮目相看,省上的领导、县上的领导也夸赞。

比如县上武装部的领导专门来看这支队伍,他们都说好,说你们这个机械的使用太娴熟了,说以后每个乡镇灭火队的器材使用,都让我们这支打火队负责技术训练,怎么使用你帮我教熟了,机器出现故障了,你负责教我们的人维修。

我们省林草局两位领导也夸我们这支队伍太优秀了。我们当时提出需要物资,他们就说没问题,因为你们需要这些物资。我记得是3月20号,我们高兴得饭都不吃了,把报告给打了。

新京报:事故发生后,有人质疑他们的专业水平。

田龙斌:我看网上有人说他们是“草台班子”,我真生气。我刚才说了,他们牺牲的遗体都是趴着的呀,不是专业的人,倒下的姿势肯定五花八门的。我们的队员,都是这个姿势,这就说明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专业人员,不是草台班子,不是乱七八糟的人拼在一起。

新京报:听说这次去救援的队员中有人是第一次去火场?

田龙斌:没有。我们新成员不多,这次牺牲的二十人里面,只有一两个新人。这些新人也不是第一次进火场。以前灭火每次都由我带队,即使是一场很小的火灾,我也会把所有队员都拉进去,既是实战,又是演练。有时候火很小,几个人就能解决,我也要求必须全部上,而且所有工具轮换用,都要掌握。

其实这两年大家都有防火意识。这两个月,尤其是三月以来,山上容易发生火灾。有一场火现在还能看到,那边后山烧得黑乎乎的,是高压线引起的,当时火势比较大。我也是让所有人都上了,他们三个小时就搞完了。

新京报:有说法认为,队员们使用的风力灭火机只能用于小火灾,不适合山火扑救,事故是因为操作不当造成的,你怎么看?

田龙斌:我们现在不说灭火机,因为这次灾难和灭火机没有关系。他们还没到火场里面,在路上就遇到了状况。

新京报:你觉得这次救援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什么原因?

田龙斌:我真的不知道。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些,得先照顾他们的亲人。

新京报:和平时训练不够有关吗?

田龙斌:不会,他们真的很专业。

每次活动都带着队旗,看到旗子就感到是一种光荣

新京报:每年县里会划拨多少经费给扑火队?宁南县和周边县市相比,处于什么水平?

田龙斌:中等水平。县财政专门有一笔财政预算,以前民兵队时,一个打火员一年给1000块钱,80个人一年就八万块钱,现在县里专门划拨了180多万元,用于人员工资、设备,执勤期间和出去打火的费用。

工资只有防火期有,1月到6月。具体各个县的规定不一样,我们队员1500元一个月,班长1800元一个月,有救援任务的话,这支队伍他们一天的补贴是每人200块钱,当然大家都不愿意拿这200块钱。他们更愿意没有火灾,没有火情。

这些人,当打火队员不是为了钱,是荣誉。他们每次活动都带着队旗,队旗是在火场上用于指挥的。因为扑火员都是弯着腰扑火,看不到前面的火势,观察员扛旗子,告诉大家撤离还是前进。但是对他们来说,看到旗子就感到是一种光荣。

他们扑火队就喜欢干这个事情,来泸山打火,他们这次是第三次来。没想到会出事。

新京报:下一步还有哪些工作?

田龙斌:我跟着这支扑火队11年,他们都是我的战友。目前我的任务就是把分给我的这些人带好,这是我的职责。

文|新京报记者王翀鹏程肖薇薇实习生孔宁婧金钱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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