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4日，北京贞草堂大药房有限公司内，30多名员工回拨咨询电话，向老人们推销能治17种疾病的“三七粉”。
“可以有效清除血液垃圾，治疗糖尿病。原价1192元一瓶，这次是厂家搞活动才这么便宜的。”身患糖尿病多年的杨萍听了之后，觉得很划算，很快就订购“健康指导师”周恒推荐的四瓶“三七粉”，一共365元。挂断电话后，“健康指导老师”周恒快速记下杨萍家的住址，接下来，他将继续打给另一个患有高血压的老人，推荐的产品同样是“三七粉”。
杨萍不会知道，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北京朝阳区高井财满街10号楼1单元701室上演，周恒和其他30多个“健康指导老师”向全国各地的老年人推荐这种可以治疗17种疾病的“神药”。而实际上，这种“七根草牌三七茎葛根超细粉”，仅是三七茎叶提取物，并非真正的三七根须粉，在原国家食药监总局官网上，它是一种代用茶，名列食品条目。
【万能“神药”】可以治疗17种疾病
11月24日早上9点20分，在朝阳区高井财满街10号楼的一个房间里，30多个年轻人端坐在电脑前。孙主管刚一宣布“广告播完了”，他们纷纷戴上耳麦，开始回拨打进来的电话。
25岁的周恒已经在这里工作一年多，他的上一份工作是外卖配送员，而在北京贞草堂大药房有限公司，他和同事们统一被称为“健康指导老师”。他们的工作，就是推销一款名为“七根草牌三七茎葛根超细粉”的产品。
公司虞经理介绍，这个“三七茎葛根超细粉”不仅可以治疗糖尿病、痛风、高血压、脑梗等疾病，还对胃病、关节炎、前列腺肥大等17种疾病有良好治疗功效。虞经理要求每个“健康指导老师”都要熟记上述疾病的病理成因。虞经理说，“不管他说什么病，都可以往我们三七粉的话术上引。”在该公司内部话术中，“七根草牌三七茎葛根超细粉”被描述为可以让患者“90天停掉5种西药”的“神药”，其治疗效果甚至可以分月量化。
【最强“转行”】四天速成“健康指导老师”
从一名印刷厂工人到健康指导师需要多久？在北京贞草堂大药房公司，答案是四天。
11月23日，毫无医疗从业经历的记者成功应聘到该公司。上班第一天，虞经理拿来一份8页的医药知识材料要求熟记。随后，该公司销售孙主管开始给记者培训销售话术，这也是每一个“健康指导老师”的必修课。
同样参加培训的还有吴平，此前他曾经是一家印刷厂的工人。虞经理告诉吴平，不懂没有关系，只要记住就行了。“第一要强调三七粉既有保健的功能又可治疗各种疾病；第二突出价格，一天只要一块钱，就可以买到来自云南的正宗三七粉。”对于公司每一位“老师”，这样的话虞经理都反复交代过。
话术培训时，虞经理介绍，一瓶“七根草牌三七茎葛根超细粉”原价为1192元，现在买四瓶才365元，如果再加1块钱，还可以赠送一瓶体验装。“如果对方问价格为什么这么低，就告诉他我们是厂家做活动，为了赢得消费者口碑，一旦活动期过去，还会恢复原价。”虞经理说。
四天后，通过考核的吴平以“健康指导老师”的身份，正式上岗。
在北京贞草堂大药房公司，每天广告时段播放完后，会有300到500位老人致电咨询。这些老人正是该公司的“药品”推销对象。
记者获得的一份公司内部销售数据显示，从11月11日到25日，仅“七根草牌三七茎葛根超细粉”一款产品，该公司共销售61万元。
【暴涨40倍】1192元“三七粉”进价仅25元
11月27日，记者以患者的名义拨打其电视广告订购热线，两天后收到了5瓶“七根草牌三七茎葛根超细粉”。
公开资料显示，生产厂家文山七合农业科技发展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2010年，是一家具有食品生产资格的农产品加工企业。董事长肖龙告诉记者，“七根草牌三七茎葛根超细粉”确为其生产，但他并没有听说过北京贞草堂公司，也不存在所谓公司搞活动，降价赢口碑的说法。
“我们只是负责加工，原料和配方都是他们提供的。一瓶只赚几毛钱加工费，如果你想代理，我可以给你总代理孙总的电话。”肖龙说。对于这款产品的成分，肖龙表示主要是三七茎叶提取物、葛根。至于三七具体含量，肖龙表示不便透露。而代理商孙总则直接告诉记者，这款原价1192元的“七根草牌三七茎葛根超细粉”批发价格是25元一瓶，“买10件返一件，一件60瓶，如果购买量超过8000件，10返2”。
“三七和三七茎叶提取物是不能等同的，”天津中医药大学教授窦志英说，“我国药典定义的三七，实际上是三七根，而不是茎叶提取物。两者药效含量无法相提并论。”
【律师说法】该商业行为涉嫌诈骗
北京京师（天津）律师事务所律师王殿学认为，该公司的做法涉嫌诈骗。根据刑法第266条的规定，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用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方法，骗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涉诈骗罪。王殿学律师表示，该公司虚构产品成分，所谓神药，实际上只是一款不具有治疗功能的食品，还虚构了301医院、全国心脑血管疾病帮扶中心等身份，显然属于虚构事实、隐瞒真相，并且欺骗引诱老人购买，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根据司法解释规定，诈骗数额超过50万元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且通过广播电视对不特定人实施诈骗，诈骗老年人等，均属于从严惩处的范围。
【媒体评论】谁在给它违规背书？
普通的保健品乃至食品摇身一变为“神药”，并成功俘获消费者，权威机构的背书仍是最关键的一环。首先就是顺利拿下电视台的广告位，通过高密度的广告投放，来给消费者“洗脑”。其次，则是各种行业协会主动或“被动”地为“神药”厂家贴金。如北京健康产业协会官网显示，2018年1月，北京贞草堂公司被该协会评为优秀诚信企业。
但实质上，这些看似冠冕堂皇的背书，经不起合理性审视。新的广告法已经明确要求，医疗广告的表现形式不得含有表示功效、安全性的断言或者保证；说明治愈率或者有效率。那么，如此明显违规的神药广告为何仍旧可以大张旗鼓地在电视台重复播放？至于各式行业协会，虽然目前已经启动了行业协会商会与行政机关的脱钩改革，但其内部的操作和管理，是否真的同步规范起来，至少在“神药”事件中，留下了一个大的疑问号。
■综合新京报、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