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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个女大学生返乡创业卖杂粮 只为逃离大城市?

原标题:37个女大学生返乡创业卖杂粮,只为了逃离大城市?

首发:9月14日《新华每日电讯》调查·观察周刊

作者:新华每日电讯记者邵美琦、李双溪、许畅

当得知在吉林洮南这个贫困县,有37个女大学生先后返乡创业卖杂粮,县城长大、大学毕业留在大城市工作的女记者邵美琦第一反应是“不理解”。

就像当年著名的“北大才子卖猪肉”,冲动?噱头?人才浪费?

与其满腹质疑,不如亲身感受,到基层扎根,认认真真做一下“创客”。7月酷暑,本报记者邵美琦和两位同事一头扎到洮南,开始了在洮宝大学生创业园的创业生活。同吃同住同劳动,零距离体验创业的“苦头”和欢乐,体验了什么叫青春梦想

 三位记者与洮宝大学生们在田间劳动后留影。本报记者许畅摄 三位记者与洮宝大学生们在田间劳动后留影。本报记者许畅摄

大学生在农村当创客是怎样的体验?

记者下乡采访是家常便饭,“苦头”的世面也见过不少。一开始的时候,去农村创业这件事并没有把我们吓住,“吃苦没问题啊,能有多苦”“种地除草我都行”……

这些信心在现实面前一一被粉碎,这种现实叫作“创业维艰”。生活上的艰苦是最直观、最切肤的。4人一间的集体宿舍里没有任何电器,洗澡也要靠运气,晚上总是热得辗转难眠、汗如雨下,“躺在空调房里玩手机”成了我们共同的城市奢侈记忆。

农业创业园的食堂也很接地气,园子里长什么就吃什么,开始我们觉得绿色健康,可是吃久了,也不禁开始想念烧烤火锅,想念城市里的夜生活。蓬头垢面的我们到了第四五天就有点吃不消,然而一看到创业园里的姑娘们都性格开朗,每天素面朝天地去工作,面对艰苦,应对自如,我们也不服输地坚持着。

与生活上的困难相比,工作上的融入才是更大的挑战。以往的工作里,我们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但在创业团队中,这种规则是被打破的。挑米除草、电商运营、文案策划,多职工作意味着“哪里需要你就去哪里”。

挑米的时候总会累到双眼昏花;去田里除草总会晒到皮肤过敏;做电商和微商要耐心地回答每个客户的问题、想方设法地推广;做直播运营就要时时保持热度、时时与网友互动,直到嗓子哑掉……

然而慢慢地,在姑娘们创业热情的感染下,我们从对加班的抱怨中逐渐解脱出来。当挑出的米被装入真空袋中准备发走,当看着大片大片的稻穗在风中摇曳,当看到一个个订单被促成,当想出一个极具新意的情人节推广文案,那种成就感是实打实的。不时尚、不化妆、不防晒也没什么大不了,有同伴、有目标、有信仰才有内心的丰盈和富足。

“洮宝”创业团队成员在绿豆种植基地内除草。 新华社记者 许畅摄“洮宝”创业团队成员在绿豆种植基地内除草。 新华社记者 许畅摄

真诚的相处换来真诚的故事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回农村创业吗?”开始,我们总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建设家乡”“发展东北”,种种“标准式答案”却总是不能说服我们。37名女大学生真的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回乡创业的吗?

在同甘共苦的日子里,我们终于能够逐渐走进姑娘们的内心世界。每次开会,我们也不再被当成旁观者。

有一次,我们陪其中几位创业姑娘去镇里参加一个荣誉领奖活动,就在街边露天举行,临时搭建的展台在烈日下显得有点草率。

结束后我们互相分享着自己的经历,曾经也是光鲜亮丽生活在城市里的白领,曾经参加的也是在五星级酒店里的高大上活动,漂泊的心境几乎找到了共鸣,那段对话让记者记忆很深刻。

记者说:“挤早高峰的地铁总是每天怀疑人生的高发时段。”一个姑娘谈及了逃离大城市的话题,她说:“那种生活不是我们想要的,回乡卖豆听起来像小打小闹,但是能在家乡自己做出事情来反而找到内心的自由了。”

渐渐地,我们从有距离的观察者逐渐变成融入其中的参与者,成了能够互相倾诉的朋友。“回来就不能创造价值吗?这是刻板印象。”“吃苦怕什么,漂泊的苦和创业的苦,我更愿意选择后者”……在相互熟悉的过程中,我们了解了很多背后的故事,有的想回家照顾伤病的家人,有的厌倦了大城市的漂泊,有的眷恋家乡又想要有趣的工作……真诚的相处不仅给了我们全新的视角,也让我们理解了农业创业背后的坚持与梦想,理解了这些返乡创业女大学生的理由和执念。

每每去城市做展销的时候,这些农村创业的姑娘们又会摇身一变,“走,西单吃冰去!”她们从未忘记城市生活的繁华,却不把那种繁华当作生活必需的标准。

后来,我们没再问过自己那个假设的问题,而是每天忙碌于创业园里的工作和生活,在和农民接触的过程中也深感创业带头人的作用。曾经一火车绿豆赚50元的洮南农民在女大学生们的影响下也在转换思路,所谓乡村振兴正是在这一点一滴中积累起来的。

 “洮宝”创业团队成员在雨中进行装车工作。新华社记者 许畅摄 “洮宝”创业团队成员在雨中进行装车工作。新华社记者 许畅摄

创客光环背后的焦虑与烦恼

人们常对这些洮宝女大学生的创业故事津津乐道,她们身上有着各种各样的标签,“返乡创业”“品牌明星”等。而她们也总是展现出最积极快乐的一面。当我们扎根其中才了解,铅华之下洮宝的艰辛与挑战从未停止。

农业创业最重要的就是和农民、和土地、和粮食打交道。当我们去农村亲口向农民推广标准化种植的时候,很多农民都不认同。不少加入合作社的农民口头上答应,私下里还是按照自己的“土方法”,用化肥和农药种地,这让我们非常头疼。

女大学生们“跳出农门”又回到农村,如何接地气、如何与基层建立沟通机制是不得不面临的挑战。

日常工作中,我们也能感受到这些大学生们的经验不足,很多专业性的工作都是在摸索中完成的。

洮宝创始人王荷和爱人张米克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从签订合同、订单发货、培训农户到采购电脑,事无巨细。我们发现,在创业的光环背后,让公司的人才结构完善成熟,也是初创企业走向成熟的关键一步。

 “洮宝”创业团队成员傍晚在园区操场上唱歌。 新华社记者 许畅摄 “洮宝”创业团队成员傍晚在园区操场上唱歌。 新华社记者 许畅摄

尽管有着各种各样的烦恼和焦虑,这些回到田间做起“新农人”的大学生仍然让我们敬佩。毕竟,我们的“创客生活”只有两周的时间,她们从初创阶段一路走来,还要继续走下去。

我们常常探讨人生选择的对错,其实人生路就在脚下,只要踏实地走好每一步,在田间、在城市又有什么区别?离开洮南的时候,我们又回头看了一眼洮宝的大花布广告牌——立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有种“孤胆英雄”的气概,仿佛诉说着新农人“就是要在乡村创出名堂”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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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社记者跟随大学生回村创业日记:绽放在盐碱地的铿锵玫瑰——37名东北女大学生返乡创业的故事

新华社长春8月13日电(记者邵美琦)开栏的话:“女大学生”“农田”“创业”,这几个关键词交织在一起,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在吉林省洮南市,37名毕业于北大、南开、中国政法等高校的女大学生先后回到贫困县家乡,和家乡的盐碱地较上劲,做起了“新农人”。

 ↑新华社记者采访合作社的农民。 ↑新华社记者采访合作社的农民。

她们为什么回来?她们回来做什么?她们未来会怎样?带着这样的好奇和疑问,今年7月,新华社记者来到这个名叫“洮宝”的大学生创业团队中间,与她们同吃同住同劳动,行走在田间地头、创业一线,并将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记录成稿,试图还原这一群体的生活故事,回答她们回乡创业的原动力。

 ↑深夜发货,记者与女大学生们一起搬运货物。 ↑深夜发货,记者与女大学生们一起搬运货物。

新华社记者跟随大学生回村创业日记之一:贫困县里的创业园

2018年7月17日 天气晴 星期二

听说我们一行人要来“实习”,洮宝的“姑爷”总经理张米克热情地来路口迎接。

洮南市位于吉林省西北部,地处科尔沁沙地边缘。这里风沙干旱、盐碱严重,自然灾害频繁。“一进洮南府,每天二两土。白天吃不够,晚上还得补”,这是过去流传甚广的顺口溜。虽然洮南是全国重要的杂粮杂豆生产集散地,由于当地农民缺乏销售渠道和专业经验,杂粮只能以初级农产品的形式销售,附加值低,洮南仍没有摆脱省级贫困县的状况。

一路前行一路风沙,张米克带领我们来到洮宝大学生创业园区。

两年前,当地政府将这个2500平方米的旧厂区免费提供给创业的女大学生们,果树掩映着低矮的瓦房,一条坑洼的水泥路连接着办公区、车间区和生活区。

很难想象,就在四年前,洮宝只是3个女大学生在不到50平方米的小屋里开网店、卖绿豆的小作坊。从3个女大学生到37个女大学生,奋斗的故事口口相传,朋友、同学、姐妹,越来越多想在家乡做贡献的洮南籍姑娘加入进来,而创始人王荷也将“女大学生”打造成这个创业团队的特色。

网店很多,卖杂粮的网店也不少,在风沙满天的贫困县里“创”出名堂的女性创客却是寥寥。

据原农业部2017年统计,全国各类返乡下乡人员已达700万人,其中涉农创业占比为六成。这支庞大的农业创业队伍里,农村双创人员平均年龄44.3岁,91.4%为男性。

创业维艰,如何才能把杂粮卖出名堂呢?

“开始三个月卖不出去一包绿豆,在一次次自我怀疑与自我坚持后,我们决定走中高端农产品路线,以前按火车卖的杂粮,我们用高品质、小包装的方式按粒儿卖!”张米克介绍道,“现在年销售额超过3000万元,线上多个平台,线下进入多家高端超市。”

 ↑“洮宝”大学生创业园园区全景。 新华社记者 许畅摄 ↑“洮宝”大学生创业园园区全景。 新华社记者 许畅摄

走进创业园,这里充满了东北大花布的元素,红绿相间,这种乡土气息十足的撞色,几乎成为东北的标志。据说,这也是洮宝被认可的品牌图案,上海的高端超市里,只要看到大花布就知道是“大学生种的放心粮”。花布广告牌上写着“我们是新农人,以互联网+农业为引擎”,字体俏皮可爱。

“哈喽!哈喽!”穿着同款花布衣服的女大学生们在办公室冲我们打招呼,她们素面朝天,黑黝黝的皮肤和随意扎起的头发,自然而亲切。

“薏仁米用瓶装好还是袋装好?”“上海那边又来个团购单!”“东北玉木耳的文案关键词应该怎么写呢?”…… 不大的办公室里,既有创业公司那种自由而紧张的氛围,又有农业企业的接地气,姑娘们拿着茶杯踩着拖鞋忙忙碌碌,是白领里最像农民的,也是农民里最像白领的。

我循着墙上的团队介绍一点点了解,有机种植、手工挑米、高品质把关、精美包装、品牌运营……“从源头到渠道,我们要求每一步都不走寻常路,这也是在跌跟头中摸索出来的!”创始人王荷对我解释道。

下班的概念在创业园里很模糊,没忙完的姑娘还在加班。傍晚,窗外的小操场上热闹了起来:一拨人在跟着健身软件做运动;一拨人在弹着吉他和尤克里里开“演唱会”,打开手机手电筒就是荧光棒;还有一拨人在龇牙咧嘴地试吃新品酸辣粉。

健身、弹唱、爱吃,她们在这个大院里仍然延续着年轻人的生活习惯,谈论着城市里的经历。晚上9点刚过,欢乐戛然而止。此刻也是上海的大型超市刚刚闭店,姑娘们聚到会议室,准备和上海销售开电话会议。

这些走出去过的女大学生就像一座桥梁,连接在贫困县与大城市之间,将家乡的绿豆提供给越来越注重养生、吃杂粮的城市人。

“今天我们又接了一个团购的订单,夏天绿豆很受欢迎……”驻扎在上海的女大学生们汇报着近期的情况,工作和家常往往掺杂在一起,“有个老奶奶特别喜欢咱家产品,今天还特意煮了粥来给我们吃……还好还好,今天不累……”

这时,院子的不远处,有工人在焊接旗杆,溅出了长长的火花。姑娘们一阵欢呼,“哇,快许愿啊快许愿!”她们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念叨着什么。

我看着姑娘们的可爱脸庞,她们走出过家乡、感受过繁华,她们拥有学历、拥有知识,是什么让她们选择了这样一份不施粉黛、风吹日晒的生活?

大城市离这里很远,大城市离这里也很近。

新华社记者跟随大学生回村创业日记之二:吃苦是很酷的事情

2018年7月18日 天气雨 星期三

早上五点四十分,园子里响起了起床号声。

我迷迷糊糊地跟着姑娘们起床,排队洗漱。这些女大学生虽然家都在洮南,但基本都住在集体宿舍,包括王荷和她的丈夫张米克。每个房间有四个上下铺,没有空调,比一般的大学宿舍还要简陋。

这里和传统创业公司不同,取代忙碌慌乱的是一种规律的集体生活。做早操、开早会、吃早饭,一天的工作就算开始了。既然体验创业,我决定从最基础的开始做起。

“实习都是从体验手工挑米开始呢!”我一脸疑惑地跟着焦琦来到车间,二十多个阿姨每个人都对着面前的一堆燕麦米反复拨动、不时挑拣。“机器挑出原粮的杂质后,我们通过手选来清除碎小沙石,长得不好看的米不行,带黑头的不行,碎了一半的不行,色差明显的不行!”给我培训的阿姨解释道。

 ↑周边农户在创业园内进行手工挑米工作。 新华社记者 许畅摄 ↑周边农户在创业园内进行手工挑米工作。 新华社记者 许畅摄

我也穿上了白大褂,戴上手套、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地投身挑米工作。很快,我的眼睛就陷入疲劳。一小时过去了,我才挑出了不太合格的一两米。

“以前卖粮食都是一麻袋一麻袋地卖,卖不出去也卖不上价。”王阿姨说:“现在跟着大学生们整高端产品了,一小包一小包地卖,卖得这么好。”王阿姨是附近的农户,不仅家里的地加入了洮宝的种植合作社,自己在农闲时也来兼职挑米。

焦琦过来帮我挑米。“开始的时候还没有找这么多阿姨帮忙,都是我们自己挑,挑了快一年。”她说,“一天挑12斤绿豆,再抬起头看什么都是红色的。挑红豆的话,再抬头看什么都是绿色的,可有意思了。”看起来文弱的她聚精会神,动作娴熟,轻描淡写地说起创业初期的不易。

洮南市,地处蛟流河与洮儿河交汇处,这里的弱碱性土质最适合杂粮杂豆生长,有着“中国绿豆之乡”的美誉,却一直苦于没有打出品牌。

当现代农业的接力棒交到了这些大学生手里,她们转换思路:小包装、严把关、高品质。而对于这些现代“新农民”来说,又何尝不是粒粒皆辛苦。

在产品进驻上海商超的过程中,为了节省开支,姑娘们乘火车舍不得买卧铺票,从洮南到上海一路坐硬座。六个姑娘挤在一间五十多平方米的屋子里,为了省下买床钱,干脆打地铺。为了在高端商超站稳脚跟,为了消除人们的质疑,姑娘们坚持展销,一天站上12个小时,腿都直不起来。不断试吃、不断解释……

姑娘们在城市与乡村的模式之间来回切换。为了找到产品定位,她们在城市蹲点调研,再难再累也满脸微笑地找人试吃、提意见、做问卷。为了说服农民加入合作社进行有机种植,她们不断吃闭门羹,顶着质疑解释高品质农产品的概念,从亲戚开始带动,终于打开局面……

姑娘们感慨:“创业哪有优雅的生活方式啊,吃苦已经成为我们的一个文化元素了。”

时近傍晚,团购的货车开进园子里,办公室里的姑娘们默契地一股脑儿来到车间,四十斤重的箱子搬起来毫不含糊。突然,乌云密布,大雨袭来,一时慌乱。

姑娘们没有忙着躲雨,而是急急忙忙拿来塑料布盖住货物,搬运工作也没有停止,“五点发货,不能停,不然会耽误一整天。”设计师王一鹤站在大雨里指挥叉车和货车,她全身湿透,鞋子陷在泥泞里,裙子溅上泥点,头发被雨水打湿……

当四百多箱货全部装车后,姑娘们拧着衣服,擦着头发,又打打闹闹地回办公室加班,像做了一件不起眼的家务活一样。

雨后,蜻蜓飞满天空,转眼一天就过去了。

姑娘们自己做的日历翻开了新的一页,上面写着:“宜追逐,忌懈怠。”

新华社记者跟随大学生回村创业日记之三:一个黏豆包唤醒的创业

2018年7月19日 天气晴 星期四

创业园今天有一件大事:荷姐的生日。

姑娘们忙里忙外,又是筹备推出新产品,又是准备生日晚会,有条不紊。

荷姐名叫王荷,今年36岁,是这个创业“娘子军”的领头雁。她的丈夫张米克曾经这样形容洮宝的由来:一个黏豆包唤醒的创业。

荷姐从南开大学毕业后,一边当老师一边开教育机构。张米克则从北京大学经济学硕士毕业,在北京做电商。

 ↑“洮宝”创业团队成员在王荷的生日宴会上表演节目。 新华社记者 许畅摄 ↑“洮宝”创业团队成员在王荷的生日宴会上表演节目。 新华社记者 许畅摄

四年前,荷姐与同在城市生活的两个发小聚会时,吃到了家乡的黏豆包,思乡之情涌上心头,她们萌生了返乡创业的想法。

“这么好的绿豆,农民卖1吨才赚50块钱,我不甘心!”荷姐说。

寿星荷姐穿着一袭长裙、扎着马尾辫出现在会场,笑意盈盈。台上姑娘们摆好造型,开场舞刚开始,荷姐就已经热泪盈眶。

大屏幕上,多年创业的画面在大屏幕上来回滚动。王荷和姑娘们在水稻田、绿豆田里播种、浇水、施肥。她们跟着农民在田地里“摸爬滚打”,她们拿着土壤样品找专家分析,她们在不同的展会间奔走……从播种到采收,从种植到市场,每一样都亲力亲为。而这些姑娘们也从女大学生、“小公举”变成了女汉子、女农民。姑娘们的眼睛里都闪着泪光。

荷姐被跳舞的姑娘们围在中间,哽咽着说:“当初任性地选择回来创业,就简单地想把家乡的绿豆卖出去。你们这些如花一样的女孩子,愿意选择跟我回到家乡,我们就一起努力,无愧于青春。”

 ↑“洮宝”创业团队成员为王荷(左)庆祝生日。 新华社记者 许畅摄 ↑“洮宝”创业团队成员为王荷(左)庆祝生日。 新华社记者 许畅摄

张米克推着生日蛋糕走出来,引来现场一阵尖叫。平日话不多的张米克动情地说:“现在回过头看你最初创业,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反对你,欠你一声对不起,以后我陪你圆梦。大城市的生活固然好,但是以前我们只有早晚相见。现在好了,我们时时刻刻都能在一起。”

姑娘们惊呼:“撒狗粮了!撒狗粮!”在洮宝这个创业团队里,荷姐和姐夫就是大家的主心骨。

眼下全国正在大力推动的乡村振兴战略让王荷非常振奋。“我们踏对了时代的节拍!”王荷说。2018年,她将在洮南经济开发区规划建设洮之宝大厦及洮宝大学生创业园一体化项目。

八点,晚会结束。

会场上,萦绕着姑娘们最喜欢的一首歌:如果有一天我能够拥有一个大果园,我愿放下所有追求做个农夫去种田……

新华社记者跟随大学生回村创业日记之四:种了二十年地的农民服气了

2018年7月20日 天气晴 星期五

得知今天要去地里除草,我早早地就开始防晒工作,防晒霜涂了又涂,防晒衣、防晒伞都备齐了。然而,这些女生的“必选动作”在这里却显得格格不入。

“搞农业就得晒啊,小麦肤色了解一下,哈哈!”姑娘们嬉笑着对我说。以前她们也爱化妆,后来觉得创业就得有个创业的样子!自然的美丽!

跟着大部队来到田地里,姑娘们抄起锄头就下田了,在田埂间轻车熟路地清理杂草。合作社的农户陈峰也来了,他是和女大学生们“不打不相识”的农户之一。

“种了二十多年的地,突然不用化肥,又让你每天打理,一时转不过弯来。”陈峰回忆起当初的“交锋”。

开始,许多农民都认为自己是种地的“老把头”,信不着洮宝制定的“新种法”,也不愿按照合同去种。“地里的事我啥不知道?你们懂啥?”

但农民们没想到的是,待到收粮的时候,姑娘们采取了“制裁”措施:只收按要求种植的合格产品,而且价格更高。这下,农民傻眼了。第二年,他们都变聪明了,开始按照姑娘们的要求、学着她们的样子种地了。

陈峰拿出手机,准备给今天的绿豆长势写日报,这是女大学生的众多要求之一。三年来,姑娘们已经与50多名农户签约标准化种植,带动农民增收300多万元。

过去洮南农民大批量售卖原粮,饱受价格浮动的困扰。现在,从粗犷式的种植到精细化的管理,从成吨售卖利润不足百元到产品品牌化进入高端市场,这些女大学生们让乡亲们见证了知识的力量。

付丽萍是庆平村的村民,干起活来利落干脆,嗓门也大。

她说,别人家这时候都用了化肥,然后回家天天打麻将。还笑话她:“嫂子你咋还去拔草?鞋都磨漏了吧?”“但是我心里高兴啊,我今年能多赚一万多呢!”她指着地里,快人快语。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田埂间,有几个姑娘举着手机,对着苗儿正认真地拍摄视频,立着的牌子写着“林小姐认领,2亩”。

 ↑这是“洮宝”大学生农业合作社的水稻种植基地。新华社记者 许畅摄 ↑这是“洮宝”大学生农业合作社的水稻种植基地。新华社记者 许畅摄

“很多城市里的人都在我们这边认领田地,我们给他们直播,播种、除草、长势等等,最后的收成都是他们的。”一位叫韩岚的姑娘兴致勃勃地给我解释着,什么是“订单农业”,什么是“可视化农业”……

微风拂过,豆苗摇曳。

看着韩岚灿烂的笑容和碧绿的原野,我突然想,这或许就是许多人追求的“诗和远方”吧。

新华社记者跟随大学生回村创业日记之五:直播半年胖10斤的理科“网红”

2018年7月21日 天气晴 星期六

创业园里有个人很神秘,神出鬼没的,她叫冯聪。

每到下午2点,她就一个人钻进走廊最里面的办公室,把自己关在里面。我终于忍不住好奇,跟人打听。韩岚说:“她是我们主播啊,你找不到她,可以去看她直播。”

我打开手机里的直播应用,进入了洮宝的直播。“哈喽哈喽,欢迎小伙伴们来到直播间!”屏幕里,冯聪穿着围裙,在面板上揉着面。

“今天我们来做这个黑米饺子,黑米是我们科学种植又手工挑选出来的,营养成分非常高!”冯聪揉完面又准备擀皮,还一刻不停地解说着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

直播营销随着自媒体时代的到来而流行,一部智能手机加一个自拍杆就能搭建起简易的直播场景。主播在直播过程中适时介绍所经营的品牌或商品,这是最能积累粉丝的方式之一。

 ↑冯聪在创业园内进行手机直播,宣传推介她们销售的农特产品。新华社记者许畅摄 ↑冯聪在创业园内进行手机直播,宣传推介她们销售的农特产品。新华社记者许畅摄

冯聪去年从哈尔滨工程大学毕业,是学高分子材料的理科女。当洮宝需要一位每天能唠7个小时的网红主播时,许多人都没有信心,而性格大大咧咧的冯聪主动请缨,担起了这份磨人的任务。

在冯聪的直播间里,显示有700多个粉丝在观看,每进来一个粉丝,冯聪就会说一遍“哈喽,欢迎小伙伴进入直播间!”她总是憨厚地笑着,一口东北话,天南海北地聊。

“我们只提供好产品的质量——不对,好质量的产品。这可咋整,话说多了嘴就‘瓢’啊!”

听旁边的姑娘说,这是冯聪今天吃的第五顿饭。每天下午2点到晚上9点,她都要进行各种杂粮美食的直播。不仅要做得香,还要吃得也香,粉丝才会去买产品。结果,不到半年,她胖了10斤。

我偷偷地去看冯聪。她看见我,冲我笑了笑,继续直播。两扇直播灯摆在她前面,像烤炉一样散发着热量,旁边烧开了的水也冒着热气。屋里的冯聪汗流浃背,而屏幕上的她一脸高兴地做饭、吃饭。

直播间里,偶尔也有顾客把她当成客服,直接就问:“我买的货什么时候发啊?”冯聪看到了,立马满脸愧疚地解释,仓库已经备货了。有人问:“冷面怎么做啊?”她也耐心地一步步讲解。

 冯聪在绿豆种植基地进行手机直播。新华社记者许畅摄 冯聪在绿豆种植基地进行手机直播。新华社记者许畅摄

直到晚上9点,冯聪才终于结束直播。

我陪她回宿舍。“网红”一脸疲惫,但还是说个不停,说自己,说爸妈。“我爸妈开始很反对,现在也慢慢理解我了,还成了我直播间的粉丝呢!”

路过夜幕下的篮球场时,冯聪停了一下。她说,她挺喜欢打篮球,但因为直播,好久没玩了。

我问:“你天天不停地说,不累吗?”

她说:“年轻人嫌啥累不累的。再说,每个小伙伴都挺累的,我就吃得挺累的,哈哈哈!”

夜色中的姑娘,神情调皮,眼神坚定。

新华社记者跟随大学生回村创业日记之六:创业不靠谱?母亲先探路

2018年7月22日 天气晴 星期日

周日休息,创业园里比平日安静了许多。有些姑娘结伴逛街,有的回家看望父母,有的出去约会。据介绍,创业园竟然设有爱情基金,鼓励姑娘们享受生活和爱情。我决定今天跟张钟月一起回她的家里看看。

今年24岁的钟月刚从中国政法大学硕士毕业,但她已经是洮宝团队里的资深“创客”。她干起活儿来是“女汉子”,说起话来却很感性。有一次我和她讨论大学生应不应该回东北的话题,她激动地说:“越没有人回来就越被‘妖魔化’,恶性循环!”我看到她的眼里有泪水。

 ↑钟月(右一)与伙伴在绿豆种植基地田间拍摄用于宣传推介她们所销售的农特产品的短视频。新华社记者许畅摄 ↑钟月(右一)与伙伴在绿豆种植基地田间拍摄用于宣传推介她们所销售的农特产品的短视频。新华社记者许畅摄

钟月的家离洮宝创业园不远,只有十分钟的车程。来到钟月家里,她的妈妈招呼我们坐下,接着说起她和洮宝的故事。“钟月当时快毕业的时候,很多亲戚都问我是不是快进京了,我也以为钟月会留在北京。后来我发现她有想回来加入洮宝的苗头,才开始着急。”

钟月的妈妈没有直接反对,而是自己先“潜入”了传说中的洮宝。她在洮宝的快递公司找了一份工作。“眼看着订单从最开始的一天几个到后来的一天几百个,你能感受到姑娘们的拼劲儿和她们事业的发展。而且,性格内向的钟月在这里被感染,逐渐开朗起来,她比以前快乐。”

如今,钟月成了洮宝的法务专员,同时还孵化了自己的商标代理公司。“最温暖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在一起。”钟月说。

从钟月家回到创业园,看到韩岚和孙思源正在苦思冥想,给新推出的冷面写推广文案。韩岚的外号是“韩巴巴”,东北话的意思是特别能说。她毕业于西北大学资源勘查工程专业,身材娇小,总是爱笑。毕业后,韩岚在西安做过教材编辑,“看起来很稳定,但却是一种看不到头的日子,很苦闷。”她说。

在四顾茫然的日子,是妈妈提醒了她。那时,洮宝已经崭露头角。韩岚的妈妈经常在电视上看洮宝的新闻,还亲自品尝洮宝的产品。当她得知女儿的困扰后,就建议韩岚来洮宝创业。“那些厉害的女孩子们都成为家乡的明星了,你也可以啊!”

开明的父母给了姑娘巨大的鼓励。

从西安外国语大学毕业的焦琦曾在上海一家外企工作。她说:“大城市固然好,但挤地铁、坐格子间的生活非我所愿;回乡卖绿豆,看似小打小闹,但能在家乡做点事情,反而找到了内心的快乐和自由。”

新华社记者跟随大学生回村创业日记之七:“95后”的活宝总监

2018年7月23日 天气阴 星期一

园子里偶尔有一些稚嫩的生面孔出现,或帮忙备货,或伏案写作。

我跟小伙伴们打听,原来他们都是来实习的大学生,总是一放假就来创业园跟着一起忙活。“有时候中学生也来,小学生也来,我们就给辅导作业,家长们也放心。”焦琦说。

小城镇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近,基本互相认识。大事小情传得很快,更别提女大学生创业有多轰动了。“开始都以为是一群女孩子过家家呢,没有人理解。经过四五年的发展,人们才对我们有所肯定。”王荷告诉我。

洮宝的发展在无形中吸引了小城镇里更多的年轻人。团队里的许多人就是从实习开始,毕业以后毅然返乡加入进来的。这其中就包括最小的两位“95后”总监吕佳璐和齐霁。

上海那边又来了新的团购大单,车间和库房再次进入紧张模式。22岁的品控总监吕佳璐正忙着统筹和质检,平时温柔和气的她此时一丝不苟、眉头紧锁。

 ↑晚上9点半,吕佳璐在使用手机核对订单信息,她的同伴们则在屋内紧急备货。 新华社记者许畅摄 ↑晚上9点半,吕佳璐在使用手机核对订单信息,她的同伴们则在屋内紧急备货。 新华社记者许畅摄

她一边盯着流水线的进度,一边对每一批货进行抽检质检。对刚毕业的人来说,这是稍显复杂的工作,佳璐却已经游刃有余。

佳璐毕业于南昌大学金融专业,虽然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但是恋家的她每个假期都回洮南,在洮宝实习。最初她按照专业在洮宝做会计,后来在不断地轮岗和尝试中,在库房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岗位。

“我们创业团队的特点就在于,能够不断试错和调整。”王荷对我这样解释。

除了杂粮和特产,创业园还是一个孵化基地,目前已经有20多个中小企业在孵化基地里成立,包括商标代理公司、互联网耗材公司、广告公司等等。23岁的齐霁就是广告公司的销售总监。

 ↑齐霁(左一)在操场空地上整理她们设计的广告布。新华社记者许畅摄 ↑齐霁(左一)在操场空地上整理她们设计的广告布。新华社记者许畅摄

“齐总,又拉了什么大订单啊?”为了给这个小妹妹鼓劲儿,大家都叫她“齐总”,而齐霁也总会带来奇迹,上个月她一个人拉来了一个40多万元的广告订单。

院子里铺着半个篮球场大的广告布,刚刚给客户打电话还很严肃的齐总,此刻正光着脚丫在广告布上蹦跳着指挥,笑得前仰后合。

“齐总,你有什么梦想啊?”

脸圆圆的齐总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一条缝,她想了一会儿,坦诚地说:“小姐姐,我想赚钱啊!跟着大家一起赚钱,让乡亲们都富起来。谁说回到贫困的家乡就赚不到钱呢?”

王荷说,洮宝为孵化出来的创业公司提供注册资金、办公场地以及社会资源,但并不干涉其发展。“很多人都说大学生创业团队缺乏经验,但其实大学生的优势恰恰在于其可塑性。现在最让我有成就感的不只是创业,还有这些小伙伴们每天都在成长。”

 ↑“洮宝”创业团队部分成员在绿豆种植基地的合影。新华社记者许畅摄 ↑“洮宝”创业团队部分成员在绿豆种植基地的合影。新华社记者许畅摄

选择,是每个人一生中都要面对的时刻。有些人选择安逸,有些人选择打拼,有些人选择走别人没走过的路。这37个女大学生选择回乡创业,将青春的汗水洒在这片盐碱地上。这种选择背后,可能有不同理由,但却因为拥有共同的目标而变得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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