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佟鑫
[“焦虑是最早期阶段的特征,中期则伴随着抑郁和无聊,后期则表现为幼稚的行为和胜利就在眼前的狂喜。”无聊是人受困于环境却想做些什么,所产生的不安情绪。]
封控居家的时间长了,人们心态上难免有变化。忙碌之余,感到无聊、无力,是人们在特殊生活情况下容易出现的情绪,排解无聊成了日常需要。新书《我们为何无聊》开出的药方值得我们尝试。
无聊是因为看得太多了
两位加拿大心理学家丹克特和伊斯特伍德在《我们为何无聊》一书中解释了人类无聊的成因、来源和蔓延。这本书的英文原名叫“Out of my skull”,直译为“走出我的头骨”,一针见血地描述了无聊问题的现实性——当代人因无聊而感到头疼。
世界纷繁复杂,信息大爆炸产生的数码碎片充斥着人们的脑子。当代人短暂地度过了驾驭数码产品、享受各种快乐的甜蜜时光,便进入到漫长的僵持阶段,被技术、设备拖着走。
作家马伯庸在社交网络上问大家:“上周手机屏幕使用时间减少了33%,每天平均5小时48分钟,这个使用量算不算沉迷?”知名足球评论员克韩回应称,他上周的手机屏幕使用时间长达每天11小时。《体坛周报》总编辑骆明上周的手机屏幕使用时间为72小时,平均使用时间长达每周79小时。
丹克特和伊斯特伍德在书中指出:“今天的我们被信息淹没,而信息过量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变成噪声。当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我们就会兴致大减,无聊随之而来。”
疫情期间,随着不断更新的疫情防控进展在网络上发布,与此同时很多人都把自己的见闻感受更新到网络上,人们的居家空余时间就迅速被这些信息填满。人们需要一个合理的尺度,来兼顾两个重要的方面:了解不断变化的形势,并保持居家期间的身心健康。
书中援引心理学和哲学大家威廉·詹姆斯的观点称,无可救药的乏味感与信息数量的增加而非信息质量的提高有关。德国作家、社会学家克拉考尔则把这个问题的责任归于媒体制造的信息太多了,“更多的新闻混淆了我们区分信息和噪声的能力”。
社会学家奥林·克莱普则提出,“信息缺失让单调的事情显得无聊”,他的观点或许比詹姆斯和克拉考尔更接近我们熟悉的当代生活。无聊焦虑的时候,我们下意识地刷手机,正是不断刷到的单薄、重复、枯燥、夸张、虚假的劣质信息使我们真正察觉到无聊的存在。越没劲,就越想要找办法去“破”。
克莱普认为,“无聊产生于节奏越来越快,变化缺乏意义,行动缺乏终点的时候”。信息太少或变化太少都会显得单调,信息太多则会让人有种被变化控制住的感觉。书中有一个很好的例子:从一条突发新闻到下一条突发新闻,一直看下去,我们从未停下来仔细想想这些信息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例如,网购是很常见的消费方式,但是网购成瘾达到“剁手”的程度,就成为一种“杀时间”的行为。贵州师范学院的一项研究,对604名该校在校大学生的自我控制水平、网购成瘾情况和无聊倾向作了调查,发现大四学生的问题最大。“大学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已没有新鲜感和乐趣,日常生活单调乏味,他们又大多脱离了家庭约束,却心理尚未成熟,对自身行为的控制能力较弱”,因此容易陷入“买买买”而不能自拔。
封控中的上海也有类似情况,一些居委会对小区团购行为作出规范,并提醒居民本着防疫第一的原则,要“理性购物”。对一些居民来说,多买点儿也许是为了更安心,也是试图通过购物来积极创造意义,冲抵居家生活中时不时出现的无聊情绪。
找点乐子也是创造意义
长宁区居民陈萍最近沉迷于摆盘。她的先生厨艺精湛,两人每天努力把新做的菜摆盘成有趣的形状,茄子模仿靴子、彩椒和西红柿刻成花状、西芹摆成孔雀,做绿豆糕再雕花、西瓜瓤刻字、用瓜子大枣等零食摆成画……拍好图分享到朋友圈,再把“作品”吃掉,不浪费。用她的话来说,既然不能出门工作,“除了做饭、吃饭、看手机、睡觉,给自己增添一些乐趣吧”。
利用有限的出门时间看一看身边的植物,也是不错的排遣。住在闵行区的林洵在4月20日那天仔细端详了小区里的香樟花。她告诉记者:“谷雨节气,山雨欲来。香樟开花散发的细细馨香,不无聊的人恐怕是不会注意到的。”经常去安徽、福建等地的山区工作,使她对远方的自然变迁总有念想。身边微小的自然变化,会勾起人对常态生活的追忆。
住在虹口区的顾依把家里的衣服、饰品都整理了一遍。原本她有每天上班前对镜自拍、把穿搭秀在社交网络的习惯,现在虽然不能出门,她还时不时穿搭、自拍,这回是为了把多余的衣服、饰品二手转售。她还是一位健身爱好者,居家期间也每天坚持室内训练,并把一些经验体会、新学到的训练方法分享给网友。
总之,每个人都在尽力地走在自己生活风格的延长线上,希望给等待城市恢复正常的日子找点趣味。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在2020年春曾制作了一档播客《抗疫期间中小学生及家长心理防护手册》,提出了很多保持心理健康的对策。无聊空虚怎么破?他们给出的建议是在生活规律的前提下,多创造机会让一家人一起参与一些与爱好相关的活动。比较多的空余时间,也适合做一些整理工作,把压箱底的那些收藏拿出来看看吧。
《我们为何无聊》一书提醒我们,感到无聊的时候也是我们审视所在环境的一次机会。书中援引了1898年一艘南极越冬船只上的事情,来解读“极端环境中的无聊”应该如何应对。心理学家分析南极远航这种“隔绝封闭环境型任务”时提出,在不同阶段,人会有不同的心理特征。“焦虑是最早期阶段的特征,中期则伴随着抑郁和无聊,后期则表现为幼稚的行为和胜利就在眼前的狂喜。”无聊是人受困于环境却想做些什么,所产生的不安情绪。
丹克特和伊斯特伍德在评论这个案例时指出:“隔绝封闭环境里的一切并不都是坏的。”人的性格特征与应对这类环境及无聊的能力有联系,他们认为,拥抱新体验和对外在刺激的需求更低的人,比神经高度过敏和渴望改变的人更不容易感到无聊。对家庭内部环境和事务兴趣大、能够坚持有规律地做事情的人,相对更容易耐得住长期居家的寂寞。
李晓是一名老师,她每周都会录一期荐书视频,谈谈阅读的乐趣和经济学的道理。这次疫情期间,她照常保持了每周更新一次视频,谈到了蔬菜价格、邻居之间以物易物、外地驰援核酸检测、独居青年做饭、水培蔬菜等话题。5月1日,她的小区成为防范区,允许有限定次数和时间内出小区,她站在路边录了最新一期视频,推荐了加缪的《鼠疫》。
《我们为何无聊》的最后一章《顺其自然》,提出了应对无聊的三种方法。大体上看,第一种方法是集中注意力来让自己产生汇报心态;第二种方法是培养好奇心、满足兴趣,使我们得到更多的感官刺激。在疫情封控期间,有人积极报名去做志愿者,服务社区,这是选择了第一种方法;有人读书、看电影、听音乐、学做饭,利用时间发展爱好,这是选择了第二种方法。
第三种方法则是“闲散”,也就是放松。这种看似轻描淡写的方法或许不易做到,有些反常,却值得尝试。减少一些欲望,减轻一些不必要的压力,“接受自我的局限性”,做能做的事,无聊也许就不再成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