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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秘的角落》原著 《坏小孩》“坏”在哪里

《坏小孩》紫金陈著湖南文艺出版社

《坏小孩》紫金陈著湖南文艺出版社

□王昱

在追完热播网剧《隐秘的角落》后,又抽时间看了原著小说《坏小孩》,忍不住向追过《隐秘的角落》的朋友推荐一下这本小说。

并非因为原著《坏小孩》有多好,正如很多评论所言,如果没有改编网剧的加持,《坏小孩》仅仅只能算一部中规中矩的通俗小说,其风格甚至是偏阴暗、偏致郁的。但跟网剧对比之后,你会发现通俗和经典之间真正的差距在哪里:为什么大致相似的故事架构和人物原型,《坏小孩》只是一部普通的通俗小说,而《隐秘的角落》却会成为一部难得的经典好剧?

《坏小孩》的问题并不出在其作者紫金陈备受诟病的文笔上。也许是为了刻意模仿小孩子的语气,紫金陈的文笔让这部小说读起来很像“故事会”,还有很多“眼泪如兰州拉面般滚了出来”“手像印度飞饼一样拦住”的奇葩比喻。这样粗拙通俗的文笔也许恰恰是作者有意为之,因为文笔的朴素有时反而会节省读者的精力,让他们能够更快节奏地阅读。正如紫金陈自己坦言的:“我写的就是快节奏小说,你可以理解为快餐文学,我只希望好看。”

忽略了小说的文笔之俗,《坏小孩》的故事讲得确实是非常好看的,而其故事之所以好看,是因为作者非常成功借鉴和模仿了日本畅销小说家东野圭吾的故事架构。

通观《坏小孩》的故事结构,我们会发现它其实就是建立在对东野圭吾两部最著名小说的模仿之上的:故事的前半段,我们隐约看到了《白夜行》的影子,朱朝阳与普普这对彼此暗生情愫的青春期男主女主,在一个成年人犯罪事件的推动下,结成了奇特的共生关系,一明一暗通过接连犯罪,铺就了自己的成长之路;故事的后半段,俨然小说《恶意》的翻版,男主朱朝阳通过日记的形式完成了对事件的重构和对警方的误导,差一点让自己成功脱罪。

可以说,这种模仿是非常成功的,由于作者更加重点的刻画,“青春期黑暗”这个主题得到了更加鲜明突出,所以有人将《坏小孩》称作“中国的《白夜行》”,将紫金陈称作“中国的东野圭吾”,我觉得这并非过誉。

但《坏小孩》的问题,也出在对东野圭吾过于成功的模仿上。

在日本,东野圭吾之所以一直只是最成功的畅销小说作家,而无法成为另一个村上春树或者川端康成,原因就在于他的小说虽然故事讲得好看,但人物几乎都没有人格张力,也没有成长。

除了《解忧杂货铺》等少数几部带奇幻色彩的小说,他的大多数“社会派推理”小说,主人公都在事件的导火索点燃之后立刻投向了人性黑暗面的怀抱,“一次都没有回头”——《嫌疑人X的献身》中,石神在女主犯罪后立刻构思了杀流浪汉帮其脱罪的完美计划;《白夜行》中男主替女主犯罪也没有过犹疑和抉择;《恶意》中的野野口修对挚友的恶意更是不讲道理也没有缘由的。

在东野圭吾的小说世界里,所有主人公作恶时都没有什么道德障碍,他们一出场就是潜在的犯罪者。就仿佛《坏小孩》开篇中的那对岳父岳母,是坐在恶之深渊边上的灵魂,只等着张东升轻轻推上一把,就会干净利落地掉下去。

《坏小孩》几乎完全继承了东野圭吾的这套善恶观。“全员恶人”是很多人在看完小说之后的第一印象,主人公朱朝阳一登场就如书名是个“坏小孩”,对陷害他的同学充满恶意,称呼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妹妹为“婊子”和“小婊子”。恶之种在小说开篇就已经在他心头埋下,小说仅仅是一个他萌出恶之芽、开出恶之花、结出恶之果的故事。

这样的小说当然读起来很“顺溜”,但它却是失真的,因为真实的世界固然不像童话中那般“全员善人”,但也很少有人真的永远在恶之深渊中徘徊。在善恶之间不停地徘徊、犹疑,构成了人性当中最矛盾也最具戏剧性的一面,一流的文学、艺术作品一般都不会错过描述这种“人性的张力”,雨果的《悲惨世界》、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之所以感人,都得益于此。

幸而,《隐秘的角落》在改编时对《坏小孩》的这种善恶观做了极大的修改。在剧版中,我们看到每个人物都变得有血有肉、有成长、有抉择:主人公朱朝阳的善恶徘徊一直延续至剧终,最终还被呼唤“不要成为下一个张东升”;其父亲朱永平也从原先刻板化的不负责任的坏爸爸,变为在两个家庭、父亲责任之间摇摆抉择;严良(原小说中的丁浩)的成长轨迹,因为老陈这个纯正面角色的加入,而发生了根本性变化……甚至连张东升这个原小说中的“恶之源”,剧版也专门辟出一集“张叔叔”来展现他的道德抉择,这个人物也因此变得生动立体起来。

只有首先承认人性的可善可恶,再去讨论剧中人物为何会堕入恶的深渊之中,才会显得有价值,才会触动观者的灵魂。若非如此,对恶的描写就会陷入一种单纯的猎奇当中,以描写更加骇人听闻的恶为乐。日本文学批评界一直存在一种呼声,认为东野圭吾的小说越发沉迷于“恶的炫技”,其实东野陷入的正是这样一种写作怪圈。

(责编:珞小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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