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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想见你》同档热播 《镜子森林》探讨媒体生存

《镜子森林》海报

《镜子森林》海报

杨谨华饰演新闻调查组组长高明

杨谨华饰演新闻调查组组长高明

去年开播的台剧里,有三部豆瓣评分9分以上的佳作,《我们与恶的距离》、《俗女养成记》以及《想见你》。不少观众才恍然惊觉,台剧都如此牛了。事实上,从2016年台湾“植剧场”诞生以来,一场台剧的“文艺复兴”就已开始。这主要体现在台剧突破传统乡土剧和偶像剧的窠臼,不断丰富类型剧创作,加强社会写实色彩,让故事更具现实性,也更具厚度和深度。就比如《我们与恶的距离》讨论媒体职业伦理、废死议题等,《俗女养成记》谈论大龄未婚女性处境、台湾乡土的去向,《想见你》指涉了边缘人群、青少年的身份认同,等等。

与《想见你》差不多同期开播、至今仍在热播的《镜子森林》,同样是一部质感上乘的社会写实剧。它是一部以记者为主角、以媒体行业为核心、讨论传统媒体生存状态的职场剧。

《镜子森林》也开创了台湾崭新的制播模式。该剧分为三季,每季10集,主题不同,三季主题分别为“探索新闻来源”、“数字化点阅率时代”与“财团并购媒体”,并由不同导演执导。市面上的季播剧往往是一季播出后间隔几个月再播出新的一季,《镜子森林》季与季之间的时间距离就两个礼拜。第一季2020年1月4日完结,第二季1月18日开播。

该剧由郑文堂担任总导演,有16年记者经验的郑心媚担任编剧。故事从纸媒、网媒《火线新闻》的新闻工作说起,政治组主任高明(杨谨华[微博]饰),为了追查真相,和社会记者侯方平(姚淳耀[微博]饰)、菜鸟文字记者(瑭霏饰)、菜鸟摄影记者(林柏宏[微博]饰)组成了新闻调查组,面对官商勾结、威胁利诱、勾心斗角,努力遵循初衷,以手中之笔坚守正义。

记者高明,是《镜子森林》中的大女主。

她是一个有正义感、有丰富经验、热爱新闻、对职业高度投入的资深记者。她始终认为新闻可以改变世界,记者就是堂吉诃德,在价值迷乱的时代坚守真与善的价值。她性格孤傲、笔锋犀利,为了挖真相敢于冲锋陷阵、敢于得罪官商等利益集团。

但《镜子森林》没有神化她,反倒是从她的一次报道“事故”说起。

高明得到线索,正在追踪一桩银行贪污案,涉案金额高达10亿新台币,但涉案的却是一个职位不高的银行经理,显然背后有隐情。高明要求银行经理说出幕后主使,银行经理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不能讲,反正不是我拿的”,“我拜托你不要报道好不好,你这样真的会把我害死”。

要不要报道?在报题会上,高明向总编辑报题,表示还需要多一点时间核实信息,一个星期保证能够端出有料的报道。结果被总编驳斥,“你在冬眠啊,网络时代还让你慢慢调查,有这种好东西就要赶快发啊,放着等着发霉啊。”

这篇只知其一的“银行经理侵吞10亿”的贪污新闻,成为报纸头版头条。当天却传来消息,银行经理在一家旅馆自杀了。虽然正在举行自己的订婚仪式,高明还是中途赶往案发现场,内疚自责地在车内痛哭。她想起了银行经理对她的怒喊,“你们当记者是为了什么?就是要毁掉别人的生活吗?”

经由这起报道“事故”,《镜子森林》切入了台湾媒体人的生存处境。

首先,是网络时代即时新闻“求快”,给记者带来的时效性上的压迫。

众所周知,台湾传媒高度发达,弹丸之地、2300万人口,有100多家电视台,300余个电视频道,24小时新闻频道就有好几个,除此,还有多家大报,数不胜数的新闻网站。要吸引民众眼球,新闻只能快、更快、再快。深度报道因时效的“滞后”而被很多媒体放弃。

此时就像新晋影帝陈以文[微博]饰演的老记者强哥说的,“现在这些即时害死人。以前印报纸,至少还有5小时可以后悔,现在网络随便就发出去了。”够快、但不够准确的新闻,的确可能毁掉别人的生活。

台湾记者面临的第二个大难题是:要深度报道还是要点击量?

大陆媒体有10万+迷信,台湾媒体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它们的竞争厮杀更为惨烈,没有收视率和点击量,就没有广告,记者就只能喝西北风去了。

高明的新闻调查组辛辛苦苦写的无良建筑商偷工减料的新闻,点击量排名垫底;在总编命令下,调查组去拍了女明星的女女恋,点击量破百万,总编特地颁了奖状“狂贺”。高明离职后,新来的组长为了冲点阅率用尽手法、不计代价,她还和总编搞了一个点阅量比赛,连续两周排名垫底整组裁掉。

新闻调查组要不要向流量妥协?

记者面临的第三个尴尬是:写些抓人眼球、没啥营养的明星绯闻,点击量高,也不怕得罪人;但费尽心力写的深度报道,往往可能牵涉到利益集团,点击量不高也就算了,挡了别人的财路,往往也没啥好果子吃。

就比如高明执意调查某建筑集团的黑料。第二天开报题会,总编拿出几份大报的头版给高明看,人家头版都有半版建筑商的广告,就《火线新闻》没有。总编问高明,“这代表了什么。”

高明说,“代表他们公报私仇。”

总编严厉地正色道,“代表你不要再给我搞东搞西,硬是要跟我们的衣食父母作对。”

可见,在一个各种利益盘根错节、媒体艰难转型时代,要成为一个好记者,并不容易。

但如果只是当一个记者,其实门槛并没那么高。剧中一再提及的一句台湾坊间的调侃是,“少时不读书,长大当记者”。而如果把记者当做一个“跳板”,这个职业接通官商,就像高明说的,“这一行钱跟权在我们眼前晃来晃去,诱惑很多”,有些记者也活得很“滋润”。

姚淳耀饰演的社会组资深记者侯方平,就很典型。因为父亲的遭际,他内心虽还有新闻理想,可看着整个行业在堕落,他也在挣扎中堕落。他在自白时说,“当记者这个工作就是爽,到处听八卦,回去写一写,领钱;遇到什么局长啦市长啦,送你到电梯口;你要吃饭啊要喝酒啊,永远都有人请,还有小礼物可以拿。如果你要过得更爽一点,很简单啦,你去当一个白手套啊,门神啊,插干股,日子就很好过啦。”

他如鱼得水地游走在官、商、黑、白之间。别人塞润笔费,他就收,报道时把对方的负面信息隐去;黑道组织向老人家强买强卖虚假的“能量水”,他畏惧黑帮势力不敢报道……他跟警察关系很好,他开个了小酒吧,警察护着,有独家命案警察第一时间通知他;当然警察局若有什么负面新闻,他也会帮忙压下去,并偶尔配合警察钓鱼执法,做一些正面报道。而有些记者“本事”大一些,跟议员、市长、检察官都是好朋友,成为名记后转而从政。

《镜子森林》由此带有强烈的社会写实感。它以不同记者的抉择与转变,剖析了台湾政商与媒体利益交换的共生结构,呈现了媒体的堕落与救赎;经由记者调查的一起起重大的负面社会新闻和政客丑闻,针砭了台湾政商生态的肮脏与混乱。剧中某些新闻,就是台湾真实发生新闻的复刻。

那么,在这样一个时代,记者到底何为?

林中有两条路,一条曲折坎坷,背负压力,但通往事实与真相;一条开阔平坦,通往名利与金钱,但常常要出卖良知,良心难安。你要走哪一条?

这是《镜子森林》这部剧剧名由来。高明曾说,“我写的每一篇报道就好像,走在森林中的探索者一样,而这片森林中,有许多面的镜子,我探索报道的主题,也同时探索自己。”

在镜子森林里探寻,真真假假的映射,求索真相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哪怕耿直的高明,也会有失误。而当记者身陷理想与现实、威逼与利诱等交杂在一起的复杂状况时,他们所撰写的报道也是一面镜子,可以照见他们的内心,探索真相也是在探索自我。

但探索真相并没那么容易。高明也曾在年轻时经不起诱惑、涉内线交易炒股;老记者老赵始终以真相说话,却遭到报复。《镜子森林》并没有喊口号式地给出一个想当然的答案。混乱的世界里,只要求记者独善其身、单打独斗,恐怕也并不现实。但剧中几个主人公始终相信的是:新闻是有用的,新闻是可以改变世界的。

就像一次地震发生后,不少网友发帖表示,台湾中部一个山区部落的失踪人口增多,大部分都不在官方失踪名单上。感到事有蹊跷,《火线新闻》的记者突破重重障碍、深入山区,看到灾区惨状。灾民向记者求助,“我拜托你赶紧把它写一写,报道我们真的需要资源,我们需要帮助。”《火线新闻》第一时间将山区被忽略的灾情报道出去,官方求援很快到来。

就连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侯方平也获得了一丝丝成就感:“至少你还可以做一点事,就是把消息传出去,让那些受苦的人获救,你就会觉得,卑微的我还是有点用的。”

是的,这世界需要新闻,哪怕有些记者“堕落”了,这个世界仍需要记者。银行经理离奇自杀,妻子一次又一次地到警察局门口伸冤,终于等到了迟到真相:丈夫是他杀。她曾痛恨于侯方平对丈夫死亡潦草的跟踪报道,但她仍对侯方平说,“只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讲话是没有人会听的,所以你们真的很重要。”

如果“第四权”的说法太抬举,“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说法太隆重,但媒体人可以谨记的是,你们是多么宝贵的发声渠道——尤其是对于被遗忘、被忽略、被伤害的沉默底层来说,你们或许是让他们的声音被听见的唯一可能。

因为没有太大的卡司、没有言情,以及过于专业的内容,《镜子森林》在大陆的关注度有限。但它是一部质感过硬、值得一看的佳作。随着台剧的“文艺复兴”,台湾的多种类型剧蓬勃发展,职场剧也成为一个亮眼的存在。2015年的《麻醉风暴》从医疗行业切入医疗制度思考,2015年的《出境事务所》从殡葬服务业思考生死议题,2019年的《生死接线员》则罕见地以器官协调护理师作为主角,2019年的《最佳利益》是台湾首部律政职场剧……这些职场剧都有不错的口碑。它们与《镜子森林》一样,以写实手法诉说职业甘苦,并以职业为窗口,打开对于诸多社会问题的思考。

一部能引起观众共鸣的职场剧,不仅是因为它展现的职业自豪感令人振奋,它展现的职业光鲜亮丽令人羡慕,还有它展现的职业困境不单单是这个职业的困境,也是人的困境,社会的困境。我们总是畏惧于呈现一个职业或者一个社会的阴影,其实不必,请自信点,就像当我们看到影子,我们就知道,有光。

(责编:珞小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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