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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丁香依旧芳

北京鲁迅故居中鲁迅的卧室与工作室,俗称“老虎尾巴”,鲁迅在此完成了《野草》等重要作品。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北京鲁迅故居中鲁迅的卧室与工作室,俗称“老虎尾巴”,鲁迅在此完成了《野草》等重要作品。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彷徨》初版本封面,是鲁迅的青年朋友陶元庆设计的。图片来源:北京鲁迅博物馆网站

《彷徨》初版本封面,是鲁迅的青年朋友陶元庆设计的。图片来源:北京鲁迅博物馆网站

鲁迅使用过的煤油灯。图片来源:北京鲁迅博物馆网站

鲁迅使用过的煤油灯。图片来源:北京鲁迅博物馆网站

北京鲁迅故居,小院中的白丁香是鲁迅于1925年种植的,至今还在开花。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北京鲁迅故居,小院中的白丁香是鲁迅于1925年种植的,至今还在开花。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北京鲁迅故居位于阜成门内宫门口西三条21号,依托故居成立的北京鲁迅博物馆正在展出“文艺青年的圣地”纪念鲁迅特展。鲁迅在西三条21号撰文两百多篇,整理古籍,卓然有成,为后世留下了一笔丰富的文化遗产与精神财富。

鲁迅在北京住处的变迁,串联起他不同阶段的文学创作

1924年5月25日,鲁迅从砖塔胡同的住处,搬到宫门口西三条21号自己改建的四合院中居住。

从1912年5月来京,到1926年8月南下,鲁迅在北京工作与生活了近十五年,宫门口西三条21号的四合院,是鲁迅在北京的第四个住处,也是最后一个住处。新中国成立后,在此设立了北京鲁迅博物馆。

回溯鲁迅在北京的住处,亦是回溯鲁迅的文学创作历程。1912年5月来京后,鲁迅住在绍兴县馆,这一住就是七年。绍兴县馆在今西城区南半截胡同7号,清代宣武门以南广布各地会馆,主要供各地来京参加科举考试的考生居住,减少其在京花销。后来科举废除,各地来京之人仍可使用会馆。

1918年5月,《狂人日记》横空出世,发表在《新青年》杂志上,这是中国现代第一篇白话文小说,标志着白话文学的成熟。很难想象,这样的大作是写于绍兴县馆这样一个不免嘈杂喧嚷的地方。

绍兴县馆是公共住所,不是私人住宅。1919年11月,鲁迅一家及周作人一家搬入八道湾胡同11号的四合院,这才是私人住宅,然而又是兄弟共住,亦有不便之处。八道湾胡同如今保留在北京第三十五中高中部校园内,鲁迅的故居也得到妥善保护。在这里,鲁迅写作了《阿Q正传》,不仅为中国现代文学贡献了一个经典形象,也时时触发读者思考国民性的问题。

1923年8月,鲁迅搬出了八道湾胡同11号,暂住在砖塔胡同61号(今编号为84号)。砖塔胡同是一条古老的胡同,元朝时就已形成,近代鲁迅、张恨水等文化名人曾住在胡同内,蜚声国内。鲁迅在砖塔胡同只住了九个月,写下讲述祥林嫂人生悲剧的《祝福》等作品。

与此同时,鲁迅亦在物色新的住处,频繁看房,终于选定了宫门口西三条21号。这里原有六间旧屋,鲁迅亲自设计图纸,聘请工匠翻建。这座四合院室内家具的布置,室外草木的种植,都凝聚着鲁迅的一片心思。

走进这座不大的四合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院中两株白丁香,这是鲁迅亲手种植的,据鲁迅日记记载,这两株白丁香和后院的一株黄刺梅都是1925年4月5日种植的。三株树木依然开花,依然茁壮,尤其院中的两株白丁香,将这座四合院笼罩在其树荫下。

这座四合院的倒座房是会客室、藏书室,西厢房是厨房,东厢房是女工住室,正屋三间,中间的一间是鲁迅一家人洗漱和吃饭的地方,西边的一间是鲁迅原配朱安的卧室,东边的一间是鲁迅母亲鲁瑞的卧室。最特别的是,中间一间往外延伸出了一个房间,从空中俯瞰正屋恰是一个“凸”字,凸出的这个部分是鲁迅的卧室兼工作室,北京老话叫“老虎尾巴”,鲁迅自称“我的灰棚”,又名“绿林书屋”。

书屋面积不大,陈设也相当简单,靠北窗的是一张床,据当年的来访者讲述,“这是很简单的卧床罢,因为是用两只板凳和木板搭成的”。东墙边放着一个不大的书架,书架旁是一张书桌。书屋中悬挂着鲁迅的老师藤野先生的画像。

鲁迅在《藤野先生》这篇文章中写道:“只有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京寓居的东墙上,书桌对面。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

在青年朋友心中,西三条21号如圣地一般

在此次展览中,展出了北京鲁迅博物馆收藏的多件国家一级文物,其中就有鲁迅使用过的玻璃煤油灯。

在简陋的绿林书屋中,在煤油灯的照明下,鲁迅用“金不换”奋笔疾书,在西三条21号的两年多时间中,完成著述二百余篇,为后人留下一笔丰厚的文学遗产与精神财富。

“金不换”并非名贵之物,只是绍兴一家笔庄产的普通毛笔,鲁迅曾说:“我并无大刀,只有一枝笔,名曰‘金不换’”,“是我从小用惯,每枝五分的便宜笔”。鲁迅毕生著述,多用“金不换”写成,而这些著作确是“金不换”的经典。

鲁迅的笔,是他的匕首投枪,这尤其体现在他的杂文创作中。诚如文学评论家李长之所言:“就鲁迅自己而论,杂感是他在文字技巧上最显本领的所在,同时是他在思想情绪上最表现着那真实的面目的所在。”

鲁迅的前三部杂感集,第一部《热风》成集于西三条21号,第二部《华盖集》全部作品写于西三条21号,第三部《华盖集续编》有24篇写于西三条21号。

鲁迅共有两部短篇小说集,在迁居西三条21号之前已出版了《呐喊》,这是他第一部短篇小说集。第二部短篇小说集《彷徨》共收11篇小说,前四篇写于居住在砖塔胡同时,后七篇写于居住在西三条21号时。

在鲁迅的文学作品中,《野草》是极为特殊的一部。这是鲁迅唯一一部散文诗集,全部作品都是在西三条21号完成的,在他离开北京后结集出版。

尽管《野草》中的“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似乎颇为著名,但《野草》对于读者而言并不好读。它是鲁迅的内心独语,是不必理会读者眼光的自白,在艺术上追求的是一种陌生化的效果。

《野草》“集华丽与艰涩于一身”,不仅是鲁迅文学探索的重要成果,也是他深度开掘内心世界的种种痕迹。他在《野草》中不吝展示自己的坚强,也不吝表达自己的犹豫,这是读者可以以自己为尺度去度量的世界。

以枣树开头的《秋夜》是《野草》的第一篇。枣树实是鲁迅的自况。结枣的时节,枣树曾被人击打,以获取枣子,鲁迅写道:“他简直落尽叶子,单剩干子,然而脱了当初满树是果实和叶子时候的弧形,欠伸得很舒服。但是,有几枝还低亚着,护定他从打枣的竿梢所得的皮伤,而最直最长的几枝,却已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这是战斗者的姿态,满身伤痕,依旧向前。

《野草》的最后一篇《一觉》,有一段描写似可与绿林书屋联系起来:“窗外的白杨的嫩叶,在日光下发乌金光;榆叶梅也比昨日开得更烂漫。收拾了散乱满床的日报,拂去昨夜聚在书桌上的苍白的微尘,我的四方的小书斋,今日也依然是所谓‘窗明几净’。”

单看这一段给人以生活静好之感,此篇写于第二次直奉战争时,带着轰炸任务的飞机搏击空气的声音让人着实感到不安,生与死都只在一瞬间。在平静的间隙,鲁迅在小小的绿林书屋中,细心编校青年朋友的作品,他常常从这些还不够成熟的作品中看到希望,感到欣慰。

鲁迅在西三条21号居住期间,在家中接待了一百多位青年朋友,他十分乐意为青年朋友提供帮助、给予指导,故而在青年朋友的心中,西三条21号的鲁迅住处便如圣地一般。

在社会各界共同努力下,鲁迅故居及遗物得以妥善保存

鲁迅在西三条21号居住时,除了写作之外,亦投入许多精力于封面设计、古籍整理,显示了他多方面的兴趣。

鲁迅在家中接待的一百多位青年朋友中,有一位叫陶元庆。展览展出了鲁迅于1926年10月29日写给陶元庆的信,信中称赞了他为《彷徨》设计的封面,“《彷徨》的书面实在非常有力,看了使人感动”,并请他为自己的杂文集《坟》设计封面,“可否给我作一个书面?我的意思是只要和‘坟’的意义绝无关系的装饰就好”。

当时陶元庆已有相当的知名度,有些作者希望鲁迅从中牵线,请陶元庆为自己的著作设计封面,鲁迅在这封信中一口气介绍了三个人,在信的末尾,鲁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一开就是这许多,实在连自己也觉得太多了”。

1925年3月19日,陶元庆在距西三条21号不远的历代帝王庙举办个人画展,鲁迅这天与友人去看了两次,还著文评论了这位青年朋友的画,“以新的形,尤其是新的色来写出他自己的世界,而其中仍有中国向来的魂灵——要字面免得流于玄虚,则就是:民族性”,即是要时代性与民族性的融合。

鲁迅不仅请人为自己的书设计封面,亦帮别人的书设计封面,如他为高长虹的集子《心的探险》设计的封面,选用了一幅六朝墓门画像。鲁迅对于古代的画像石、画像砖很感兴趣,用心搜集,1924年9月,他将自己搜集的刻有文字、图案的古砖拓片整理成《俟堂专文杂集》。

在西三条21号居住期间,鲁迅在古籍整理方面取得的一项重要成就是1924年大体整理好了《嵇康集》。鲁迅从1913年就开始了《嵇康集》的整理工作,遍求他所知的版本,细心互校,辑录佚文,汰去伪作,考订文字。在鲁迅整理的古籍中,《嵇康集》花费时间与精力最多,因嵇康的人格精神多有与鲁迅契合处。

郑振铎认为“鲁迅先生的辑佚工作,和他的创作及翻译是‘三绝’”,辑佚这项工作“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人人能作的死功夫,其实,粗心大意的人永远不会作,浅薄而少读书的人永远做不好,其工作的辛苦艰难,实不下创作与翻译”。

1926年8月,鲁迅离京南下,此后曾两次回京,探望仍住在西三条21号的母亲与朱安。鲁迅孝顺母亲,常给母亲写信,告诉自己的孩子周海婴的情况及自己的情况。展览中展出了鲁迅1934年5月16日写给母亲的信,此时鲁迅定居上海,信中说自己“三日前曾买《金粉世家》一部十二本,又《美人恩》一部三本,皆张恨水所作,分二包,由世界书局寄上,想已到,但男自己未曾看过,不知内容如何也”,又提到上海的天气,“上海已颇温暖,寓中一切平安,请勿念为要”。鲁迅与张恨水,一个是左翼文学的旗手,一个是鸳鸯蝴蝶派的大家,两人所走的文学道路是不同的,但张恨水拥有广大的读者群,鲁迅母亲很喜欢张恨水的作品。

1947年,西三条21号鲁迅故居的最后一任主人朱安逝世。故居不仅无人打理,且在白色恐怖的氛围下,随时有可能遭到破坏。王冶秋等中共地下党员,巧妙利用旧法院的关系,“查封”了鲁迅故居,将故居及其大批鲁迅遗物保留了下来。

北平和平解放后,1949年2月,在军管会文物部任职的王冶秋派人查看和接管鲁迅故居,随后在许广平的帮助下,按照鲁迅生前原样恢复布置。这年的10月19日,在鲁迅逝世十三周年之际,鲁迅故居正式向公众开放。诗人臧克家就是在这天参观了鲁迅故居,写下了《有的人》。

1950年,许广平与周海婴将西三条21号鲁迅故居与其中所有鲁迅遗物捐献给国家。1956年,依托鲁迅故居而建成的鲁迅博物馆正式开馆,后更名为今名北京鲁迅博物馆。

今天我们见到的西三条21号鲁迅故居,是许多人共同努力保护的成果。站在四合院中,若是来对了时节,那曾芬芳了整个庭院的丁香,依旧芬芳。(作者:陈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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