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斯探长》海报
问起英国银幕上最伟大的侦探,很多人会异口同声地答“福尔摩斯”。这个戴着猎鹿帽,思维缜密且与众不同的虚构侦探被不同时代的演员精彩演绎,是英国连续剧史上的经典人物。然而,在英国影响力最大的电视周刊杂志《Radio Times》的一次民意调查中,被选为英国连续剧史上最伟大的侦探人物的竟然是摩斯探长。
“夕阳西沉,染红天际;往昔声光,已不复见;白日悔恨,坠入尘土。”这是英国推理剧《摩斯探长》最后一集播出时,主人公摩斯在剧中吟咏的诗句。当时是2000年底,全英国有1250万观众收看这横跨18年的电视剧的完结篇,摩斯探长带给观众的心灵飨宴终告散席。
作家柯林·德克斯特的摩斯探长原著小说系列也停笔——此前一年,1999年,以《追悔之日》为名出版的小说中,摩斯抱病参与侦查生涯最后一案时心脏病发作过世。人皆有死,名探亦然,但是饰演摩斯探长的演员约翰·肖让探长之死特别触动人心。
约翰·肖1942年生于英国曼彻斯特一个劳工阶层家庭,16岁进入皇家戏剧学院,演员生涯里先演舞台剧,之后走上荧屏。德克斯特写的摩斯探长系列搬上电视,剧组找到约翰·肖饰演探长,凯文·沃特利演探长的助理警官路易斯,这两人18年的师徒关系一路到底,型和戏都对,奠定这部经典侦探剧的成功基石。
剧里摩斯离世倒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替我谢谢路易斯。”这让许多观众泫然泪下了。摩斯个性孤高,高智商低情商,一向也给过路易斯不少气受。他出身牛津大学,开着红色的积架名车办案,爱听华格纳歌剧和古典音乐,终身未娶,爱喝酒又是字谜游戏高手。剧里有不少和报纸上字谜游戏相关的情节。
上酒馆也点柳橙汁来喝的路易斯方方面面都跟长官不一样,他远远不是高知分子。第一集《耶利哥的亡灵》里摩斯掉书袋,对着路易斯高谈阔论古希腊作家索福克勒斯的悲剧里弑父娶母的伊底帕斯王,路易斯还以为那是个行走在牛津镇上的现代人呢。但路易斯其实是个聪明人,他谦虚、人缘好,很多案子若没有他,摩斯一个人是破不了案的。
《摩斯探长》完结篇于2000年11月在英国播出,次年6月约翰·肖就确诊喉癌,圣诞节前他得知癌细胞已扩散。2002年2月他就去世了,才刚过六十岁生日不久。约翰·肖英年早逝,离电视里的摩斯探长死去也才一年多,这突然的告别令英国人难过又意外,丧礼有八百多人参加,包括查理王子在内。
《摩斯探长》的人气促使电视制作人替“路易斯”打造出系列电视影集,路易斯“多年媳妇熬成婆”,《路易斯探长》从2006年到2015年共演九季,他也有个徒弟叫海瑟威,出身剑桥大学,而《路易斯探长》仍由作家德克斯特编著。德克斯特已于2017年过世,摩斯探长与路易斯探长前后陪伴了观众三十年。
2018年,英国的影视周刊《Radio Times》读者票选出《摩斯探长》为英国有史以来最佳推理剧。2000年英国电影与电视艺术学院推选千禧年百大影集,《摩斯探长》高居四十二名。
德克斯特效仿名导演希区柯克,会在剧集中客串,以你想象不到的小人物出现,有时只是街上和摩斯探长擦肩而过的路人。他对约翰·肖的表现太满意了,甚至在遗嘱里加注:“不准任何人再来饰演我笔下的摩斯探长。”不要任何人抢走约翰的风头,他要这位好演员的形象和他推理小说所塑造出来的主角合体。据说这特殊的遗嘱条款限制力长达七十年。
电视圈能人也特多,他们心想:不准大家重拍《摩斯探长》,那往前拍总可以吧?他们改为拍前传,并说服德克斯特也加入。《摩斯探长前传》把镜头拉回到1965年刚出道时的小警察摩斯,剧组千挑万选找出二十多岁时约翰·肖的形象,交由文气的英伦小生肖恩·埃文斯担纲。肖恩·埃文斯将摩斯的个性表现得非常丰富,有点忧郁,有点张狂,又有点可爱。德克斯特交代:就这样了,摩斯探长一个老的、一个小的,别人不准再演他塑造出来的摩斯了!
《摩斯探长前传》2013年推出时,剧名猛看和《摩斯探长》似乎无关,因为它叫《奋进》(Endeavour),《摩斯探长前传》是中文译名。
其实探长姓摩斯,名“奋进”。名字是父母给的,他很讨厌这名字,尤其不愿他心爱的女人知道他有如此莫名其妙的名字。不过我认为,“奋进”拿来当摩斯前传的剧名倒挺好,何况戏里的人名都不凡,“奋进”的主管姓“星期四”,伙伴则姓“怪奇”。
这部叫《奋进》的摩斯前传大受欢迎,其实它并不好拍,因为要把大家带回到上世纪60年代,场景道具要有历史感又得不着痕迹提醒大家它和《摩斯探长》的血缘关系。比如说,年轻时的“奋进”也曾吟咏本文开端那首呈现英国诗人A.E.豪斯曼的诗作。剧组还特别将约翰·肖的女儿安排到剧里担纲女记者这一吃重角色,了解这层关系的观众因而更感受到其中的传承和温暖。
说起英国的侦探推理作品经典,我们大半还停留在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波洛,其实这座园里繁花似锦,就看你是否愿离开自己的禁锢圈,向外拓展。比如,即便克里斯蒂笔下最有名的侦探波洛,我们比较知道的仍只有改编为电影的《尼罗河上的惨案》《东方快车谋杀案》,却错过更丰富多元的电视版的波洛系列。比如,奥斯卡影后海伦·米伦领衔主演的《主嫌》电视系列只有七集,但集集精彩、扎实。她饰演的伦敦女探长Jane在全属男人的世界里闯出一片天……
《主嫌》完结篇中,Jane退休,她内心已满是伤痕。她错过了当母亲的机会,父亲去世更让她成为满心懊悔的女儿。她决定不参加属下替她办的荣退派对,看一眼办公室里喝酒谈笑的老同事,即独自一人走上街头离去。
这就是警探推理剧的演变。过去的侦探是不会退休也不会死的,比如本来已经在书中死去的福尔摩斯就可以在读者的一再要求和抗议下“死里逃生”,他们在一次又一次的破案当中成为不朽,永远屹立不倒。不过,我更欣赏办案时倒下离世的摩斯探长,以及孤孤单单走向大街的Jane探长。人们应该知道,自己周遭安全舒适的环境是有人燃烧自己的生命换来的,这让推理剧有了前所未有的魅力。
侦探推理影视作品在鉴识组这条线加入之后,尸体和解剖的情节无日无之,但摩斯办案却是连尸首都不愿意靠近的,他还害怕看到血。摩斯探长吟诗那场戏里,他和路易斯夕阳中对饮。医生早已跟他直说,此去身体再也无法恢复,只能小心翼翼度命,酒是必定不能再喝了,但他仍要路易斯去点杯酒,要再喝一轮。路易斯劝阻,摩斯恼怒说:“你以为我贪杯吗?我喝酒是为了要思考。”此时,路易斯指着水上的落日说:“夕阳真美。”但最终,同样的落日里,摩斯有的只是长日将尽的追悔……
好的推理不是只把“理”推出来就行,好的推理突出的是“情”。案情并不是主角,侦探才是,所以推理小说的书名大多是侦探主角的名字。侦探是有血有肉的凡人,会犯错也会失败。无论作者设计多么令人意外的结局都无法保证作品成为经典,但若是个性的塑造能得到读者或观众认同,“谁是凶手”之外还能挖到人心的更深一层,作品的魅力就无与伦比了。《摩斯探长》就是最好的例子,它是很多推理迷心目中的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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