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强制医疗还是定罪追责
福建云霄检察机关运用证据,精准指控一起精神病患者故意杀人案
检察官“复盘”研讨吴某案办理过程。
“从因对精神病鉴定意见有疑问而不批准对吴某强制医疗,到以重罪提起公诉,吴某不仅认罪服判不上诉,还当庭感谢检察官,这让我们更深地领悟到高质效办理每一个案件的重要性。”近日,福建省云霄县检察院刑事检察部门开展业务研讨会,通过复盘吴某故意杀人案诉讼过程,检察官们认为,构建以证据为核心的刑事指控体系,确保办案质量经得起庭审检验,就要从审查、分析、判断、运用每一份证据做起,切实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
行为人是否具有刑事责任能力
那是2010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云霄县下河乡一个宁静的小山村传来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嚎,一名6岁小男孩的家属抱着其冰冷的尸体坐在楼梯口。
小男孩是在邻居吴某房间的空水缸里被发现的,腹部有一处深深的刀创。当民警赶到时,吴某已不知去向。
9年后,吴某在广西桂林被公安机关抓获,彼时吴某以卖早餐为生。吴某被带回云霄,案件进入司法程序。经厦门市某医院鉴定,吴某患有精神分裂症,为无刑事责任能力人。2019年8月,公安机关将吴某强制医疗案移送云霄县检察院审查。
“我在会见时特别留意了吴某的神态,发现他眼神呆滞,反应迟缓,但每次谈及案情关键处,他要么不答,要么答非所问。”该案承办检察官,云霄县检察院副检察长、时任公诉科科长的方进权回忆说,为试探吴某的思维反应,他有意收起卷宗,和检察官助理说“无法交流下去,我们走吧”,吴某一听,立马起身就要离开。
吴某肢体语言的自然反应,引起检察官的注意。结合吴某作案后藏匿尸体、雇用摩托车逃离,以及9年时间隐姓埋名在桂林卖早餐维生等情节,检察官判断,吴某无刑事责任能力的鉴定可能存疑。随后,这份鉴定意见被移送到漳州市检察院技术部门进行审查。
检察官听取法医专业人员意见后,与侦查人员深入交流,双方取得共识,认为有必要再次对吴某进行精神病鉴定。不久,云霄警方委托的广东某医院对吴某作出鉴定,认为吴某在作案时受病理性影响,具有限定刑事责任能力。
“这次鉴定意见依据的鉴定材料比较齐全、客观,论证、分析比较充分。”检察官听取了漳州市检察院法医对第二次鉴定意见的审查分析。综合全案情节、证据材料和新的鉴定意见,云霄县检察院认为,吴某应对其犯罪行为承担刑事责任,遂对该案作出不批准强制医疗的决定。
综合判断决定逮捕
2020年8月,云霄县公安局对吴某以涉嫌故意杀人罪提请该县检察院批准逮捕。
“新的鉴定意见得到其他在案证据的佐证,也反过来证明吴某在作案时不是无刑事责任能力。”承办检察官介绍说,警方在男孩尸体的衣服内提取到三张半稿纸,纸上的内容为吴某所写,他称因男孩父亲污蔑他,所以他要杀死男孩让其父亲痛苦。
综合多个关联证据,检察官判断,吴某在行凶时有一定的控制和辨认能力。为此,检察官驱车100多公里赶到广东,与鉴定专家座谈。
“鉴定意见是根据吴某作案前后的行为表现,在分析厦门市某医院鉴定意见的基础上作出的。”专家解释,吴某虽然在作案时受病理性影响,但他不可能只记得作案后如何出逃,而不记得作案时的行为。因此,经综合确认,吴某在作案时没有完全丧失辨认和控制能力。
听了鉴定专家的专业解读,检察官更加确信吴某在作案时有相应的控制和辨认能力,应对其行为负刑事责任,遂决定对吴某批准逮捕。
真情感化打开心结
“虽然批捕了,但离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还有不小的差距。”承办检察官列出补充取证提纲,引导公安机关侦查人员调查取证,与此同时开展了自行补充侦查。
检察官了解到,吴某的养父已故,生母年事已高、已到外地投靠亲戚。检察官辗转三个多小时的山路,终于找到了吴某八十多岁的母亲。她告诉检察官,她曾在家里看到吴某衣服上有血迹。
“你的母亲还健在,这是我们刚拍的照片。这么多年,她日夜都在牵挂着你。”听着检察官的介绍,看着照片上的母亲,吴某顿时痛哭,但检察官一问到作案过程,吴某就浑身抽搐、目光呆滞、沉默不语。
在检察官的感召下,吴某慢慢地打开了心扉,他认为自己当时确实患精神病,不是故意要杀孩子的,但他不明白,为何两次鉴定意见不一样?
对于吴某的疑问,警方在征求吴某同意后,委托中山大学法医鉴定中心进行了第三次鉴定。2022年5月,鉴定意见出来了,与第二次一样,均认为吴某虽然患有精神分裂症,但具有限定刑事责任能力。
在检察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开导下,吴某终于供述了全案经过:吴某从小跟随母亲改嫁到云霄,十几年前入赘泉州当上门女婿,患上精神分裂症后被送回云霄村里。平时他不出门,但感觉有人议论他偷钱,认为这是被害男孩的父亲在污蔑他,为此,他曾多次想对到他家玩的男孩下手,但因害怕没有行动,就在稿纸上写下了要杀害男孩的原因。案发当天,吴某趁男孩到他家里玩时将其杀害,把尸体藏在水缸里,雇用摩的出逃,在路上将作案用的水果刀扔掉,到县城取钱后逃离。
“吴某供述自然,与其房间床上渗透状的大量血迹及其他证据相互印证,形成完整的证据体系。”承办检察官说,至此案件真相水落石出。
2022年5月,云霄县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对吴某提起公诉,9月,法院判处吴某有期徒刑十一年。“我一定好好接受改造。”宣判后,吴某感谢检察官对他的帮教,让他如释重负。
司法救助持续关怀
“对犯罪给被害人家庭带来的伤痛,检察机关应伸出援手,协同相关部门送去温暖,解决急难愁盼问题。”云霄县检察院检察长林宏杰一直关注该案办理进展,要求做好办案“后半篇文章”。
男孩的奶奶残疾,母亲患有精神疾病无法劳作,两个弟妹年纪尚小,一家人靠父亲一人微薄的收入支撑,日子过得艰难。了解到被害人家庭情况后,检察官在办理案件过程中,及时启动司法救助程序。
一次救助,持续关怀。今年初,在云霄县检察院的推动下,被害人的母亲及弟弟、妹妹、奶奶全部被纳入低保。
“检察官为我们讨回了公道,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送来了救助金,还帮我们一家走出困境,有了最基本的生活保障。谢谢你们!”被害人的父亲感激地说。
[版面编辑：马菲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