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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吴越杭州

原标题:只有,吴越杭州

即将开馆的临安博物馆

只有,吴越杭州

两件事情,变得越来越重。一件关于自己的过去,一件关于国都的未来。即使是国君,这两件事,天底下无人可帮。

罗隐在的话,他还有个人来问,但罗隐离世已经20年,连梦,都梦不到了。

早就过了强壮征战的年龄,钱镠渐老——那些事情都还对吗?将来的事情都能定吗——和大部分老人一样,他知道自己回忆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思绪的拍子也是越来越缓。但他还是要反躬自问,需要布局天下。

过去的那些事,最让钱镠纠结的可能是西湖。有方士说如果填了西湖,他的国可以传受千年,否则只有百年。他没听,因为众多百姓的饮水和灌溉都依赖西湖。“如此,我的国,只能传百年吗?”他躺在床上,想不到答案,无法知悉后来的现实。

相比于不可知的未来,眼下这件事情要急迫得多:他非常在意杭州城,非常看重吴越国,那么是谁,可以接替自己并掌管80多县的疆域?“立能?立贤?谁能?谁贤?”

不想了,老钝了,理不明白。“千百年后,知我者以此城,罪我者亦以此城,苟得之于人而损之己者,吾无愧欤!”他被深深的无奈感包围。在他看来,在30多个子嗣中选一储君是难上加难,相反把一个小城推高至今似乎只需要按部就班——这,不得不让他想起了意气风发的当年。

唐光启二年(887年),钱镠就任杭州刺史兼防御史,36岁。当时的杭州只有八万余人——589年才改名的杭州,远不如周边越州、苏州、扬州繁荣。“这倒也是,不然当时董昌怎么就会把这个杭州给与我?”

“是啊,好多年了,现在,现在杭州城里有多少人?”思绪缥缈,灯黄人老,他记不清了。

黄灯榻前其实站了很多人,他们都在等钱镠的决定——对一个总人口达到50万的吴越国来说,确定储君其实是在决定这个国家的未来。

而钱镠似乎还没想好。“儿皆懦弱,恐不能为尔帅,与尔辈决矣,帅当自择。”

众人面面相觑。钱王之国、吴越之位不可易于他人,关键是确定王的哪个儿子来承继——今日杭州之大已他日无可比了:

钱镠在唐昭宗大顺元年(890年)就发动了第一次拓城。他将杭州向西南扩展,从包家山到秦望山(今六和塔西),再折向北,经钱王岭至湖滨一带,修筑一道新城墙,史称“夹城”。五十里夹城过坡穿林,修建极难,是钱镠自领总务,召集民工万余而成。

三年后的第二次扩建更加不易:南起吴山东南麓,向东北沿东河到艮山门,西抵武林门,再向南到霍山(史称“罗城”)。当时钱镠先后调动了二十余万民工和兵士,工期五月有余——明代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帝王都会”记载,“罗城”有城门十座。杭州的十大城门之说就始于此。

也正是“罗城”扩大了杭州的空间,容纳了众多移民,让杭州的经济快增有了人员保障。

还有一次扩城,站在榻前的人都清楚——这是钱镠在910年第三次扩建的“子城”:楼台亭阁依山而筑——这个就是现在脚下站着的吴越王城。

经三次大建,南到钱塘江北,北迆武林门,西濒西湖,东至菜市河(今东河)的“腰鼓城”成形,影响杭州千年“三面湖山一面城”的格局就此奠定。

对这样一个来之不易的国都,这样一个人丁兴旺的吴越国,谁敢轻易“帅当自择”?

“瓦缶之城,金玉之心。”钱镠之于杭州,费尽心思,心思转为方策,甚获人心。

五代吴越之前,城市规划多有“前朝后市,左祖右社”的设计原则——坊市的规制严苛,居住区内不仅禁止经商,可交易的区域和时间也有非常严格的控制:一般老百姓家的门户严禁开向大街;摊位不得设于市场之外;即使要买东西,也必须等中午击鼓开市后才能入市;到傍晚鸣钲收市,所有摊位必须关闭,闲人不可入。

这种制度,官家不受限而百姓不可违,交易的不自由严重限制了生活和生产。

纵观之前1000年的封建社会,只有钱镠,他早早地看到了这一点,他希望打破,他想让杭州城在城市格局规模发生变化之后也迎来内里的催化反应。

催化剂就是一条路。

一条宽约10米的主干大道沿着盐桥河纵贯全城:两岸竟然可以居住也可以摆摊设市。毫无疑问,这样自由的城更能获得被压制的农商从业者青睐:大量人员在战争移民时首选了杭州。他们在到达后被政府专门机构登记管理,能者为官,技者入坊,壮者从伍,余者减税垦荒。“杭城机杼之声,比户相闻。”史料记载,杭州城全面放开了商业限制:街坊之间、城墙内外都可自由交易;官营的陶瓷、丝织业也允许官私并行——一下子,街市坊巷与官府、酒楼、茶馆、商铺、寺观互为杂处,“前店后坊”出现了。

纳河入城、沿河筑街、沿街设市、市中架桥,这条“自由的路”人气越聚越多,干道两侧于是延伸出许多街巷来,纵横交叉,商品贸易通宵达旦。民农商工融为一屋、浸为一气。很难想象,在一千多年前,封建等级制度还如日中天的杭州城就已经贸易生活便捷如今。

吴越国的商业繁盛有“开肆三万家”的记载。开放的制度让他们在城内买卖,还有条件和吴、南唐、闽、南汉等国保持频繁的交易,甚至和日本、高丽、印度西竺、大食(哈利发帝国,今中亚,北非)等地也有通商。

……

有理由这样想,即便是永久离开这个世界,留这样一个美丽、开放、发达的城廓给后人,钱镠也应该觉得骄傲吧——他的想法实在太超前了,因为直到200年后,南宋选都杭州也只能大体按照吴越国的这样一种外和内的格调,保持了好多年。

最后,众官推举了七子钱元瓘。于是钱镠立其为继承人。不久,钱镠去世归息临安茅山,谥号武肃,终年81岁。

钱元瓘之后还有三位王,他们共守了吴越国的天下,护出了一个杭州的“地上天宫”。

说杭州是一个人间地面的“天宫”一点也不过分,不仅仅是夹城、罗城和子城,也不仅仅是“自由的路”,还有一个宫殿庭苑鳞次栉比、亭台楼阁依湖而建的“西湖的时代”——他们是通过三代人,硬生生把一个小城廓建成了一处天堂。

先来列一下当时的园林:昭庆寺前有望湖楼,涌金门外有西园,钱塘门外有白莲堂。即便登顶吴山,得到的不只有左右的江湖相拥,最高处还有江湖亭……

这样的一些园林,后来的苏州城也有,所以并不特别值得说道。但杭州还在1000多年的时间里“积累”了“四大丛林”——你或许不知道,除了孤山圣因寺(清代),独吴越国一朝就重修了灵隐寺,建造了昭庆寺和净慈寺。

哪里止这些?

还有显严寺、月轮山开化寺、凤山梵天寺等14寺。

还有吴越时期著名的钱塘四塔;还有临安功臣塔、上海龙华塔……

还有吗?自然还有——

还有在西湖造像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吴越石窟造像:烟霞洞石窟佛像、慈云岭石雕佛像、飞来峰石窟佛像……

一种几乎膜拜的惊讶:仅仅一个城市,怎么就出现了这么多亭榭楼阁,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建筑形制甚至影响了后世上千年。

北宋词人柳永在《望海潮》中描绘了杭州城的繁华盛景:“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如果我是钱镠,会很骄傲,因为是我缔造了无以替代的吴越国。当然,我不是钱镠,我只希望能早出生1100年,那样就可以陪他征战,替他测图,为他修塔。至少,我有机会活在那个当下,听晨时钟声,夜时钲响;踏午时阁板,暮时街砖……

街市繁华,景致秀丽,人文柔美,如此人间,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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