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考察“泰坦尼克”号邮轮残骸的美国深海潜水器“泰坦”号失踪时,亚瑟·洛伊布尔(ArthurLoibl)正在从慕尼黑前往柏林的飞机上,蜂拥而至的信息让手机都变得烫手。
洛伊布尔是一名61岁德国退休商人和冒险家。2021年,他参加了美国海洋之门勘探公司组织的海底探索活动,是“泰坦”号潜水器的首批客户之一。
6月26日,新京报记者对话洛伊布尔。他表示,最初了解到“泰坦”号失踪时,他非常震惊,遇难的海洋之门勘探公司首席执行官斯托克顿·拉什(StocktonRush)和法国探险家保罗-亨利·纳尔若莱(Paul-HenriNargeolet)都曾与洛伊布尔一起探索海底。
洛伊布尔指出,每一个冒险者都应该对自己的决定深思熟虑,钱也无法保证你一定能存活下来,“我想我应该再也不会去了。”
首批买到“泰坦”号潜水器船票的乘客之一
新京报:最初是什么激发了你想要去看“泰坦尼克”号残骸?你是如何与美国海洋之门勘探公司联系的?
洛伊布尔:2016年,我在南极之旅中第一次产生了参观“泰坦尼克”号残骸的想法。2017年,我从加拿大的朋友那里获知,市场上出现了一家新公司,可以提供下潜观测“泰坦尼克”号的机会。随后又联系了一个位于英格兰的代理公司,他们帮助我在几个月时间里拿到了这张票。我是第一批买到“泰坦”号深潜器船票的人之一。
我们一行也有5人,包括海洋之门勘探公司首席执行官斯托克顿·拉什、法国探险家保罗-亨利·纳尔若莱,还有两个来自英格兰的人。
新京报:在进入“泰坦”号之前,你们做了哪些准备工作?海洋之门勘探公司是否给你们进行特殊的训练?
洛伊布尔:我们没有接受过特殊训练,只是得到一些安全建议:如何离开船舱,再到“泰坦”号上去。“北极地平线”号是一艘大船,在公海上从船舱转移到“泰坦”号里,人可能会掉到海里,我们只是在这方面得到了一些指导。
关于在“泰坦”号里面的活动,并没有什么指导。因为在里面什么也没有,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我们只能坐在底部,等着下潜到“泰坦尼克”号残骸边上。
管道和电池都曾出现问题
新京报:在深潜之前,他们对安全问题做了哪些警示?乘客是否需要签署特别责任条款?他们有没有让你们完全清楚此次深潜的危险和可能发生的情况?
洛伊布尔:我们得在船上签署额外的文件。他们告诉我们,这艘深潜器是特殊的,但还没有经过认证。(注:在海洋之门勘探公司总部所在的美国,没有法律规定潜水器必须获得任何监管机构的认证。世界上只有10艘潜水器可以下潜4000米及以上,除了海洋之门勘探公司外,所有的潜水器都得到了认证。)
我们需要签一些责任豁免条款,如果发生任何事情,比如严重的身体问题,乘客及其家人放弃采取行动的权利,海洋之门公司不承担任何责任。
新京报:你能否与我们分享一下在“泰坦”号内部经历?整体深潜持续了多长时间?下潜到了多远的距离?
洛伊布尔:我们下潜到3900米,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10.5个小时。通常来讲,一次行程大约只有八九个小时,但是当“泰坦”号进入海中时,左右两侧的管道出现一些问题,所以我们又被带回到船上来,修理工作进行了1.5个小时。
在“泰坦”号内部,什么都没有。我们只能坐在(深潜器)底部,不能跪着,也不能站着。里面有一个小窗户,直径大约40厘米,还能用手机、平板和电脑连接到外部摄像头。在海底深处,什么都没有,只有“泰坦尼克”号的部件,还有些小虾和鱼。
在此次“泰坦”号事故中不幸遇难的法国探险家保罗-亨利·纳尔若莱,当时也和我在一起。我还记得,他对我们说,“今天看到的景色是独一无二的,洋流非常小,这次旅程非常美妙,我们可以拍下很多精彩的照片,看到很清晰的‘泰坦尼克’号,棒极了。”
新京报:在整个深潜的过程中,你们遭遇了哪些困难?你是否在其中某一时刻感到担心或者害怕?
洛伊布尔:在外围管道出现故障的时候,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我自己也是一个机械工程师,我知道它该怎么工作、他们如何修理,所以这对我而言不是问题。我唯一担心的是,他们的电池似乎总有问题。他们有一次深潜的时候,下潜至1600米,但电池供电不足,他们不得不返程。我们的深潜也因为电池没充电而延迟了4个小时。
所以我只担心电池问题,当我们抵达(海洋)底部,看到“泰坦尼克”号残骸的时候,电池还在工作吗,还是也会出现出题?电池等电力系统问题也正是在事后让我感觉到有点可疑的地方。
此类深潜商业活动或就此结束
新京报:当你听到“泰坦”号失踪的消息时,你的感受是怎样的?
洛伊布尔:最初那一刻,我感到非常震惊。那是在周一(当地时间6月19日)下午,我正在从慕尼黑前往柏林的飞机上,当我下飞机时,手机不断地在响,一度变得非常烫手。一开始,大家觉得也许人都还活着,只是深潜器暂时失踪了,那时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内爆”。我真的很震惊,整个星期都感觉很糟糕,我很想念这五个人。
新京报: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探索者、探险者,“泰坦”号“内爆”事件对于极限旅游行业意味着什么?
洛伊布尔:我认为像这类(深潜)旅游商业活动在上周彻底“终结了”。如果想要探索海底深处,进行这样的冒险,一定会要求更加安全、权威机构认证监管更严格,整个活动也会变得更加昂贵。
新京报:我相信你也注意到了极限旅游的激增,人们越发渴望进行真实且令人兴奋的体验,你如何看待这种现象?对于其他冒险者,你想说些什么?
洛伊布尔:每个人都得做他想做的事,有些人能做到,有些人可能更加富有,但是他们不去冒这个险,每个人都要自己做决定。至少从我的经验来说,想要做这种冒险的事,你得有点疯狂。其他冒险者都应该认真思考他们想要做的事,考虑他们的家庭,钱也无法保证你一定能存活下来。我参加深潜活动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我一定是疯了。两年之后,我也改变了我的观点,我可以告诉你,我永远不会再去。
我还买了一张去太空的票,但现在我已不确定自己还是否想去。我必须要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好好思考一下,再做决定,这周对我而言太疯狂了。我会去太空吗?我会取消这张票吗?我不知道。
新京报记者栾若曦陈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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