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9月21日上午，俄罗斯总统普京发表面向全国范围的视频讲话，宣布进行“部分军事动员”。俄国防部长绍伊古随后表示，将征召30万预备役人员，进行必要的训练，按“与合同制征兵相同的保障”，执行军事任务。
在普京发表讲话数小时后，圣彼得堡州长别格洛夫表示，这座俄罗斯第二大城市已经成立了“部分动员征兵委员会”。
自8月25日宣布俄军扩军13.7万人后，这是普京再次对俄军兵力做出重大调整。西方媒体称，这是二战结束以来前苏联及俄罗斯首次进行全国性军事动员，亦是“2月以来最大规模的军事升级”。
乌克兰及西方军事机构多认为，俄军及亲俄武装此前已在“特别军事行动”中投入20万到30万兵力，而乌克兰方面自2月开始全国动员以来的军事人员已超过50万人。这也意味着，如果俄军征召的预备役人员都投入乌克兰方向，参与这场危机的武装人员或将突破100万人。
5月22日，顿涅茨克地区马里乌波尔，俄军的排雷工兵。图/人民视觉
事先做好“法律准备”？
在9月21日的讲话中，普京将“部分动员”的原因归结为军事需要。他首次坦言顿巴斯战场的“下半程”非常困难，虽然卢甘斯克“已经完全解放”，但在顿涅茨克乌控区，战斗仍在继续，“在那里，基辅占领政权在八年的时间里建立了一条层层叠叠的长期防御工事”。与此同时，北约正使用多种先进手段“对整个俄罗斯南部进行实时侦察”。
普京指出，乌克兰前方延伸超过1000公里的前线、乌军对俄罗斯边境地区及顿巴斯等“解放区”的攻击，都意味着他需要从预备役中征召军人。
2月24日俄军“特别军事行动”开始后，首先进行全国动员的是乌克兰。2月25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签署全国动员令，宣布在90天内于乌克兰全境进行军事动员。经过三次大规模扩军后，6月14日，乌克兰国防部副部长马利亚尔表示，乌方已完成全国动员计划，“数十万人”加入乌克兰武装力量。西方政府的数据多认为，乌军总人数已从战前的20万人增加到约50万至70万人。
另一边，梳理塔斯社网站消息，“特别军事行动”之初，各方并未提及俄罗斯是否会进行全国动员。但随着顿涅茨克南部重镇马里乌波尔的战事陷入胶着，俄总统发言人佩斯科夫在5月4日首次提到“动员”问题。当时他连说了两遍，西方媒体有关俄方将在5月9日“胜利日”宣布全国动员的消息“是胡说八道”。
6月到7月间，俄军在占领卢甘斯克州全境后未能在顿涅茨克州取得更多进展，再次引发外界关于克里姆林宫需要军事动员的推测。虽然俄联邦委员会国防和安全委员会主席邦达列夫在6月中旬表示“不必额外动员”、“有志愿营就够了”，但乌克兰和西方情报机构称，俄罗斯各地方政府组建的志愿营，自6月以来多次提高一次性薪水补贴，达到普通士兵月薪的数倍，这似乎显示出志愿营的“招募压力”。
另一方面，7月1日，俄联邦政府正式向国家杜马提交了一份“关于维持海外军事行动”的法案，其中提及政府在特殊情况下于全国征调企业转入军事服务的“临时动员能力”。不过该法令并不涉及人员动员。同月14日，法案正式生效。
4月21日，俄罗斯年度春季征兵期间，在俄罗斯圣彼得堡的征兵办公室内，工作人员为应征者做检查。图/人民视觉
8月25日，普京签署总统令，宣布俄罗斯武装力量扩编13.7万，被西方分析视为“在不进行全国动员的情况下扩大兵力”。此后，随着乌克兰军队在北线哈尔科夫、南线赫尔松反攻的压力增大，一些俄方高层人士不再讳言“动员”。
俄外交部外交政策规划司司长德罗宾宁9月6日表示，俄罗斯“需要道德和意识形态动员”。9月12日，国家杜马成员谢列梅特建议宣布动员“以实现乌克兰行动的目标”。佩斯科夫在第二天称动员“不在议程上”，但国家杜马在9月20日通过法令，规定在“动员、戒严和战争时期”对兵役等军事问题相关的犯罪“加重判决”，其中拒服兵役者将面临最高15年有期徒刑。法案通过当天，俄联邦委员会主席马特维延科被记者问到“是否动员”的问题。她没有否认，而是反问：“你认为我们需要吗？”
第二天，普京宣布，根据总参谋部和国防部的提议，俄罗斯将进行“部分动员”，自21日就开始实施。随后，俄国防部长绍伊古披露动员的规模约在30万人。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张弘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此前俄方投入25万到30万兵力，直接入乌的俄军在15万人左右。
超过30万人？
普京的“部分动员”引发外界一系列疑问：半个多世纪不曾进行全国性动员的俄罗斯，将如何实现如此规模人员的迅速征召、训练和部署？他们会前往一线吗？动员30万人，是全部计划还是“仅仅是开始”？9月21日，俄总统发言人佩斯科夫没有回答媒体对各地政府如何征召的追问，而涉及征召人员的动员令第7条也因“军事秘密”的缘由没有对外公布。
俄国防部长绍伊古称，俄罗斯可进行军事动员的人员，共有2500万，本次动员仅占全部动员潜力的1%。因而，俄方对征召人群做了限制：仅征召“目前在预备役中的公民”；不征召学生及义务兵；在军工企业工作的预备役人员及其他符合兵役法规定的人员也可得到征召豁免。
国家杜马国防委员会主席卡尔塔波洛夫对此解释道，当前俄军需要的是紧缺领域军事人才及“有战斗经验的人”；30万人的动员规模也是基于俄军的装备、后勤保障及国防动员能力计算得出。“既然国防部今天宣布这个数字，那么它有理由认为这已经足够了。”
然而，另一些消息显示出，受动员令影响的人不止30万。动员令规定，直到本次动员结束，俄罗斯所有现役军人的兵役合同将持续有效，不论其原本还留有多长时间。而绍伊古已经表示，动员不会一次性完成，“将定期进行”。
另据塔斯社报道，这次没有被征召的预备役人员也“可能作为文职人员派往武装部队工作”，只是俄国防部尚未宣布具体计划。目前，所有在动员开始时登记在籍的适格人员，未经特别许可都不得离开居住地。塔斯社指出，政府尚未说明该要求是否也适用于“30万”之外的俄罗斯公民。
对于被征召的人员将遂行哪些军事任务，普京在解释动员原因时主要强调乌军对顿巴斯“解放区”和俄罗斯本土的威胁，绍伊古也强调此次征召“首先是为确保对特别行动期间解放的领土的控制”。卡尔塔波洛夫进一步披露称，俄军将建立几支新部队“保护国家边界”。这和乌克兰总参谋部发布的情报相吻合，乌方称俄军正在俄乌边境地区组建新的步兵营。这似乎意味着，动员人员主要的任务是接替二线防御，以便俄军主力集中投入一线战场。
但与此同时，卡尔塔波洛夫表示，动员也是为了“继续努力实现特别军事行动目标，在作战地区创造战略纵深”。考虑到乌军已重新进入卢甘斯克州，被派往“解放领土”的动员力量或难免直接作战。
值得注意的是，在宣布“部分动员”的同时，普京还宣布，在乌克兰参与军事行动的俄“志愿营”及顿涅茨克、卢甘斯克亲俄武装人员都将“具有与俄罗斯军事人员相同的地位”。外界猜测，这和人道法定义下的战俘待遇有关。此前，在向普通民众发放枪支遭到质疑后，乌克兰政府通过发布动员令和扩编“领土防御志愿营”的方式，赋予乌方参战者“正规军”身份。有乌政府高级官员此前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强调，“为乌克兰而战的每一个个人都是乌克兰军队的正式一员”，因而“都有权享有战俘待遇”。
“部分动员”是否意味着“特别军事行动”升级为“全面战争”？佩斯科夫对此表示，对于改变“特别军事行动”地位及实施全国戒严等问题，目前“没有任何决定”。同一天，白俄罗斯安全委员会国务秘书沃尔福维奇对记者表示，动员“不在白俄罗斯的议程上”。
只有战争的冬天？
对于俄罗斯的“部分动员”，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21日表示“并不新鲜”。他说，俄方的动员早有预兆，需要动员表明俄军在人员上“存在问题”。与泽连斯基的表态相似，法国总统马克龙称动员是“进一步孤立俄罗斯自己”的错误行为，德国总理朔尔茨则认为这是普京的“绝望之举”。
分析指出，乌克兰和西方是否真的如此“轻松以对”，取决于各方近期是否会对进一步升级对乌军事援助达成共识。正如俄防长绍伊古所言，当前俄军“是在和西方交战”，俄军正在寻找应对西方先进武器的办法，同时还要面对欧美的“通信系统、信息处理系统、侦察系统和卫星情报系统”。
而对乌军来说，分批次的援助方案在欧洲“寒冷的冬天”到来后未必具有可持续性。俄军通过“部分动员”投入更多兵力，也意味着早已完成动员、难以继续扩容的乌军需要获得西方更有力的帮助，才能实现自己的军事目标。乌克兰政府能否借俄方“动员”和乌军“大反攻”之机，获取欧美持续半年、一年甚至更长期的一揽子援助协议，是乌方在近期多边活动中最重要的努力方向。
值得注意的是，在9月21日的讲话中，普京还宣布，俄罗斯“已被要求支持”顿涅茨克、卢甘斯克、赫尔松和扎波罗热四地加入俄罗斯的公投。此前一天，四地的亲俄政权宣布，将在9月23日至27日同步举行加入俄罗斯的公投。俄国家杜马及联邦委员会都对此表示支持。
此前，西方多认为，乌军9月初在南北两线的反攻，导致上述四地推迟公投计划、未能赶上9月11日的俄罗斯联邦选举日。有观点因而认为，现在公投重新启动，意味着乌军本轮反攻已基本结束，双方进入新的对峙阶段。乌克兰主流媒体《基辅独立报》亦援引消息人士的说法指出，乌军在北线的反攻已经放缓，未能突破俄军在哈尔科夫州和卢甘斯克州边界地区的防线。这意味着就顿巴斯的“决战场”来说，乌军本次反攻为防御顿涅茨克乌控区获取了更大的优势，但未能为重新进入卢甘斯克州赢得更多的机会。
令人遗憾的是，双方近期的动向都显示出，即使战场重回僵局，停火谈判也很难开始。
记者：曹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