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监听引发案中案，萨科齐成为首位因腐败获刑的法国前总统
法国24电视台报道萨科齐案件
本刊记者/曹然
一场由监听引发的“案中案”，让法国前总统萨科齐面临牢狱之灾。当地时间3月1日，巴黎刑事法院以腐败罪和影响力兜售罪判决萨科齐有期徒刑三年，其中两年缓期执行。
作为二战以来法国第一位因刑事指控出庭受审的领导人、第一位被定罪腐败的前总统，萨科齐的政治生涯或因此彻底终结，法国两大政党之一的共和党也可能在2022年议会选举前再次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判决宣布后，萨科齐皱着眉头，“展现出愤怒的神情”，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法院。
不过，即使上诉失败，萨科齐也无需真的入狱服刑。法国法律规定，一年的监禁可以用居家限制居住或佩戴电子脚镣等方式执行。
萨科齐及共和党的支持者认定这是一起“政治案件”。萨科齐妻子、法国超模布吕尼也力挺丈夫，称这场判决是“毫无意义的迫害”，并表示萨科齐会继续斗争，“真相将会大白”。
罪名争议
3月1日的判决是八年前时任法国总统奥朗德授权的一项反腐败调查的意外收获。2013年9月，法国司法机关开始监听刚离任总统的萨科齐，目的是调查他在2007年总统选举中是否非法接受了时任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5000万欧元的政治献金。
这一调查至今没有结论，几位关键证人已经撤回了对萨科齐的指控。但在监听萨科齐和其律师赫尔佐格的通话时，司法人员发现这位前总统在使用假名和律师交流时，对另一项针对他的司法调查“贝当古事件”的进展了如指掌，而泄漏机密的人似乎是法国最高刑事上诉法院法官阿奇贝尔。
阿奇贝尔与萨科齐关系紧密，2008年曾被萨科齐任命为司法部秘书长。他本应在2013年初退休，但2012年萨科齐签署法令，将他的法官任期延长了两年。萨科齐下台后，阿奇贝尔参与调查萨科齐是否在2007年选举中违法获取欧莱雅集团继承人贝当古的资助。该案于2014年审结，萨科齐被宣告无罪。
也是在2014年，司法人员找到了萨科齐贿赂阿奇贝尔的证据：当年2月5日，萨科齐对赫尔佐格称自己可以“帮助”阿奇贝尔谋得摩纳哥公国法院顾问这一“轻松”的职位。19天后，萨科齐前往摩纳哥前对自己的律师说：“我想告诉你，以便你告诉阿奇贝尔，我将在中午与摩纳哥国务卿一起吃饭。”
《费加罗报》后来调查发现，阿奇贝尔还曾通过其他途径谋求这个职务。虽然该工作每年只会为资产丰厚的阿奇贝尔带来两三千欧元的额外收入，但法国法律圈特别看重“社会资本”，在摩纳哥获取荣誉性职位，有助于获得更多法律顾问的职业机会。
不过，据摩纳哥法院的知情人士透露，阿奇贝尔早在2013年12月就被排除在候选名单外，原因是“他和政治的关系过于紧密”。
外界尚不清楚萨科齐是否在确知阿奇贝尔出局的情况下向他许诺帮忙。但检方已经查明，萨科齐会见摩纳哥国务卿时没有提阿奇贝尔的事。正如前总统后来不断辩驳所称：“阿奇贝尔没有获得任何摩纳哥的职位。”
法国知名刑辩律师、巴黎律师协会前主席苏尔（Pierre-Olivier Sur）由此主张萨科齐的“影响力兜售”罪不能成立，因为根本不存在他为阿奇贝尔谋取利益的可能性和行为。法国法官联合会主席、资深法官塞琳·帕里索则针锋相对地指出，法国刑法对此罪的定义“重在意图，而非结果”。
围绕萨科齐腐败案中的多个关键逻辑，法国法律界精英们都产生了截然对立的观点。苏尔质疑，司法机关不能“将此案证据用于彼案”，而且以调查萨科齐2006年时的违法嫌疑对他在2013年的活动进行窃听，令人怀疑其真实目的；此外，窃听律师和委托人间的对话并将之援引为证据，也有悖专业保密规则。
对此，与苏尔同为知名刑辩律师的多米尼克认为检方并不违法，“如果我们在调查贩毒，碰巧发现抢劫案的线索，我们当然要利用这个信息。”至于律师和委托人之间的对话受到保护，多米尼克认为其前提是司法机关未怀疑律师本人涉嫌犯罪。
此外，法国司法机关针对萨科齐的刑事指控还远未结束。除了尚无结果的“卡扎菲献金”案，萨科齐今年3月底将在另一场涉及“选举欺诈”的案件中出庭，他被指控在2012年谋求竞选连任时通过虚假支票掩盖了超过1800万欧元竞选经费。
历史的重演？
“萨科齐遭受的刑罚绝对不相称，司法受到了干扰！”萨科齐所在的法国主流右翼政党共和党现任主席雅各布3月1日公开反对法院判决。和法国前总统希拉克被判挪用公款罪时的回避态度不同，这一次，几乎所有传统右翼领导人都旗帜鲜明地站在了萨科齐一边。
参议院多数党领袖布鲁诺也强调萨科齐是“因极小的事情被判决极严厉的刑罚”，暗示审判是马克龙政府为了2022年大选打击政敌。2020年市政选举中，由于中左翼政党绿党的崛起，法国现任总统马克龙领导的共和国前进党在马赛、里昂、波尔多、斯特拉斯堡等重要城市选举中均落败。
2022年，马克龙及前进党将迎来总统选举和国会选举的大考，而其最大竞争对手正是现在的国会第二大党兼参议院多数党共和党。
共和党人因而将萨科齐被定罪称为“历史的重演”。2017年，共和党推出萨科齐时代的总理菲永竞选总统，但当年3月他被指控欺诈和滥用资金，声誉大跌，在4月的选举中仅获得20%得票率，因仅居第三位而无缘进入第二轮选举，成为二战以来首位止步于总统选举首轮的传统右翼候选人，马克龙则在第二轮选举中轻松战胜右翼“黑马”勒庞，成为总统。
当年的国会选举中，丑闻缠身的共和党失去82个席位，又制造了二战以来主流右翼在国会选举中的最大失败。2020年，菲永被判欺诈和滥用资金罪成立，获刑5年（其中3年缓期执行），他已提出上诉。
自2017年以来，面临左翼和极右翼夹击的共和党内部群龙无首，分裂不断，马克龙联合共和党组阁的行动又使得该党对于是否反对执政党爆发论争，党内高层开始呼唤萨科齐回归领导。《费加罗报》指出，萨科齐被定罪更推动了主流右翼在危机面前的空前团结，连现任马克龙政府内政部长的共和党人达尔马宁都表态力挺前总统。
不过，包括达尔马宁在内的一些共和党高层认为，萨科齐被定罪确实使得他不适合在2022年选举中站上前台竞争总统，而是将成为为共和党候选人们站台的重要背书人物。前内阁部长博特朗等2022年选举潜在右翼候选人已经纷纷表态支持萨科齐上诉，试图获得前总统的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