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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伊德之死:当非洲人谈论BLM时,他们在谈些什么?

原标题:弗洛伊德之死:当非洲人谈论BLM时,他们在谈些什么?

6月8日,当载着非裔男子乔治·弗洛伊德遗体的灵车缓缓驶入美国休斯敦的赞美之泉教堂时,大西洋彼岸的非洲弥漫着同样的伤痛与悲愤。

弗洛伊德之死引发的“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缩写BLM)抗议活动点燃了美国数十州民众的怒火,抗议活动也蔓延至欧洲、南美、亚洲,还有弗洛伊德祖先曾生活的非洲。在肯尼亚,民众们穿着印有“我无法呼吸”的T恤上街游行;在冈比亚,人权活动人士组织抗议者在美国大使馆门前“沉默下跪”;在南非,人们开始反思种族隔离结束28年后,仍然层出不穷的白人警察对黑人暴力执法现象……

非洲大陆的BLM抗议活动,虽然不如美国本地来得猛烈激进,但从政要到民众,非洲人的声援和反思如海啸般席卷了社交网络。这或许是2020年非洲人向世界发出的信息:作为殖民主义和种族主义几百年来的受害者,他们是时候得到公正的对待了。

“这是一次让全世界反思种族主义问题的机会”

“在这个艰难的时刻,我们与身在美国的血亲们站在一起,我们希望乔治·弗洛伊德悲惨而不幸的逝去能够引起美国在正面应对仇恨和种族主义问题上有长久的改变。”加纳总统纳纳·阿库福-阿多6月2日在社交网站上如是说道,并为图片加上了“为弗洛伊德伸张正义”的标签。

加纳总统纳纳·阿库福-阿多6月2日发表在推特上的声明

加纳总统纳纳·阿库福-阿多6月2日发表在推特上的声明

从16世纪开始的跨大西洋奴隶贸易将成千上万的非奴带到美国,而大量非洲人自愿移民至美国却是一个相对而言的新趋势,加纳就是美国非裔移民最主要的出生地之一。一些加纳人在社交网站上搬出了加纳独立运动领袖、首任总统恩克鲁玛的名言:“自由不是别人可以赠予的礼物,这是自己的,没人能够阻止。”

在冈比亚,虽然疫情期间的封锁政策不允许人们聚众活动,一些人权活动家还是组织了在首都班珠尔美国大使馆外的“沉默下跪”抗议活动。

冈比亚人阿里乌·巴赫是参加“沉默下跪”活动数百人中的一员,他表示自己参加抗议是为了“扩大团结”,让所有人认识到,冈比亚人与美国黑人身处同一场斗争中。“肤色是我们的共同点,我们必须团结一致,为我们当中的所有人争取更美好的世界。”巴赫对“德国之声”说。

弗洛伊德之死并非冈比亚人抗议的唯一原因。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就在弗洛伊德之死引发的抗议活动期间, 39岁的冈比亚公民莫姆多·拉明·西塞在亚特兰大被美国特警开枪打死。报道称西塞未听从美国警察要求停车接受检查,反而掏出手枪对准警察,在警察追击过程中西塞先开了一枪。西塞为冈比亚外交官之子,冈比亚政府随后要求美国对这起枪击案进行“可信的”调查,一名警察目前正在接受调查。

类似的抗议活动还出现在肯尼亚和尼日利亚等地。6月8日,肯尼亚的抗议者们穿着印有“我无法呼吸”的T恤走上街头跳起了非洲的传统舞蹈;在尼日利亚,美国大使馆全体工作人员单膝跪地为弗洛伊德之死默哀。

6月8日,美国驻尼日利亚大使馆全体员工单膝下跪为弗洛伊德默哀。

6月8日,美国驻尼日利亚大使馆全体员工单膝下跪为弗洛伊德默哀。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抗议都是和平进行的,规模似乎也并不大。居住在尼日利亚首都阿布贾的尼日利亚学者奥维圭·埃格古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在美国驻尼日利亚大使馆外确实有一场抗议,“但参加的人很少”。

“我不能代表别人,但是我可以说,人们已经知道美国的种族主义问题很严重,所以一点也不意外。大家早就已经习惯于美国的种族歧视了。”埃格古对澎湃新闻表示。

“弗洛伊德之死对于非洲来说不算什么大事,每天都有很多非洲人死去,种族主义、歧视、殖民……这些词对于非洲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喀麦隆学者罗德里格也对澎湃新闻表示,“重要的是,这是一次让全世界反思种族主义问题的机会。这一次世界上所有非黑人主导的国家都知道了,黑人的生命也重要。对于白种人、黄种人、阿拉伯人还有黑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如果对待黑人不公正,都会遭到惩罚——这是这次运动向全世界发出的信息。”

在南非,也有一个死于暴力执法的黑人

在一些黑人与白人共同生活的非洲国家,黑人们对弗洛伊德之死的感触更深。

6月6日,南非总统、国大党领袖拉马福萨将弗洛伊德之死与南非“反种族隔离制度”运动人士斯蒂芬·比科相提并论。上世纪60年代,比科在南非创立了黑人觉醒运动,后在被警察拘留期间逝世。“黑人是美丽的”是比科生前最著名的口号。

“对于南非人来说,是时候从《自由宪章》的勇敢声明中汲取灵感了,南非属于生活在其中的所有人,黑人和白人。”拉马福萨表示,强调南非政府必须反对一切形式的种族主义,并代表执政党国大党发起了“黑色星期五”运动。

然而,拉马福萨提出的“黑色星期五”运动很快引起了许多南非人的怀疑和愤怒。因为就在弗洛伊德死前一个月,一个名叫柯林斯·科萨的南非黑人经历了与之一样的暴力。4月10日,科萨因“违反隔离规定”而被南非警察和士兵殴打致死,而南非法院却在未向科萨的亲人和目击者证实的情况下草草宣布“内部调查结束”。

南非约翰内斯堡的抗议

南非约翰内斯堡的抗议

种族隔离的时代已经过去28年之久,然而并非所有的南非人对变革后的生活感到满意。种族隔离结束后的一代黑人仍然面临着暴力与贫穷,对于南非人来说,BLM运动不仅是对团结的大声疾呼,更是对现实生活的反思与抗争。

“遭遇警察暴力执法是南非黑人当中极为普遍的经历。”南非黑人索罗姆西·亨利·莫莱克蒂说,“当我们谈论乔治·弗洛伊德之死和柯林斯·科萨之死时,我们谈论的是同一场斗争。”莫莱克蒂与一群朋友举起写着“非洲人与BLM运动站在一起”的牌子,在约翰内斯堡美国领事馆外抗议。

美国人弗洛伊德与南非人科萨来自相同的世界:一个种族主义根深蒂固的社会,一个充斥着贫困、暴力,入狱几率相当大的社会。弗洛伊德死在明尼阿波利斯一个富裕白人社区与贫穷黑人社区之间的商业区,而科萨则在约翰内斯堡黑人聚居的亚历山德拉贫民窟中遇难。在相隔遥远的两个空间,不断扩大的不平等现象、警察对黑人的暴力行为都已经成为了社会痼疾的一部分。

南非人类学家凯利·吉莱斯皮认为,在南非民主化的头十年,警察致力于“非军事化”行动,但是随着暴力犯罪持续困扰整个国家,更为激进的战术又回归了。

据美国《基督科学箴言报》报道,如同美国一样,南非的警察很少会因暴力执法致使犯罪嫌疑人死亡的行为而受到起诉。南非警察监督机构的数据显示,2012年至2019年间,南非有超过42000起针对警察的刑事投诉,其中包括数千起致死、强奸和殴打的案件。根据南非调查新闻媒体Viewfinder的报道,其中只有531起案件成功对警察进行刑事定罪。

在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封锁期间,南非军警的行事方式招致了更多批评。截至5月下旬,大约有23万南非人因违反封锁禁令而被捕,至少有11名南非人被警察或士兵杀害,还有一名性工作者被警察拘留后自杀身亡。

活动人士和左翼党派表示,将持续关注科萨案件和封锁期间一系列惨剧的调查情况。6月8日,由南非左翼反对派“经济自由斗士”领导的示威者一路游行到了约翰内斯堡的美国领事馆前,在那里,他们唱起了反种族隔离的民歌“Senzeni Na?”,意思是“我做了什么?”。

美非关系的挑战,弗洛伊德之死还是特朗普?

弗洛伊德之死引发的蝴蝶效应不仅点燃了非洲人的愤怒,也让美非外交关系再遇挑战。

在非洲民众表达出朴素情感的同时,非盟主席穆萨·法基也发表声明严厉谴责,声明郑重回顾了1964年作为非盟前身的非洲统一组织第一次大会会议上关于美国种族歧视的历史性决议,重申非盟“反对针对美国黑人的歧视行为”。

之后,南非、尼日利亚、加纳等非洲国家的高级官员都加入了谴责美国的行列,而他们的言论与其通常与美国这个世界第一大经济体互动时所使用的保守外交辞令形成了鲜明对比。

“美非关系已经处于低谷。”非洲贸易咨询机构Songhai Advisory Group的执行合伙人基西·阿吉曼·多哥博表示,“由于弗洛伊德被无理杀害,受伤、厌恶和愤怒是非洲人显而易见的情感。”

“美国历来被视为民主的灯塔,那就是说美国需要以正义的态度对待抗议者,并为其捍卫权利。”尼日利亚政策咨询公司Gatefield的首席战略家阿德沃米·埃莫鲁瓦也表示,“现在我们看到美国发生的是抢劫、纵火,和近乎无政府的状态、警察的残酷回应。非洲人在说,也许美国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

虽然近年来美国试图争夺在非洲的影响力,但事实上非洲从来都不是美国对外关系上的优先事项。据彭博社报道,美国与非洲的双边贸易额不到其总贸易额的2%。

2018年12月,美国前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发布了美国“新非洲战略”,但经过一年多的实践,“新非洲战略”取得的成果似乎寥寥。

美国总统特朗普曾在讨论移民问题的跨党派会议上贬损非洲国家是“屎坑国家”。今年年初,特朗普又宣布对包括四个非洲国家在内的穆斯林国家实施旅行限制。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特朗普处处为难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前埃塞俄比亚卫生部长谭德塞,多次拿他的种族血统“说事”,这些都加剧了非洲人对美国的质疑。

“特朗普是美非关系的负担,他的言语和政策都让美国外交官难以在非洲开展工作。”研究非洲对外关系的埃格古对澎湃新闻表示。

埃格古认为,美国并非真正致力于与非洲建立更紧密的联系,因为美国已经削减了非洲相关项目的大笔资金,即便是非洲领导人针对弗洛伊德之死进行更多批评,也不会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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