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被遗忘的阵线丨英国半数养老院出现疫情数十万老人命运难测
在英国，像记者身后这样的养老院大概有11000多家，全英国有43万老人都住在这样的养老院里，平均下来每个养老院大概会有40位老人住在里面。从上周起，无论是英国广播公司BBC、《卫报》、《每日邮报》这样的主流媒体，还是英国的社交媒体平台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一个问题上，那就是在英国的养老院里究竟有多少老人死于新冠肺炎？事情的起因是上周末，英国最大的两家养老院公布了一个数据，数据显示，在那里已有521位老人死于新冠病毒。接着英国国家统计局公布，英国养老院两周内的死亡人数为217人；随后，英国四大老年人专业护理机构联名写信给政府，称根据护理院统计的数据，全英国至少已有4000位老人因感染新冠病毒死在了养老院里。那么老人们在养老院究竟面临着怎样的处境？英国养老院老人们的死亡数据为什么会有如此悬殊的差距？面对如此大的舆论压力，政府是如何回应的？以上问题记者为大家做了一个简单的梳理，下面请看记者从伦敦为大家发回的报道。
他们是最脆弱的一群人，他们为这个社会奉献一生，他们含辛茹苦养育后代。面对疫情，他们好像被这个社会遗忘了，他们的生命正变得若隐若现。
217还是4000？英国养老院死亡人数被大大低估
西尔维亚·萨默菲尔德的岳母艾德娜今年94岁，上周，艾德娜因感染新冠病毒在居住的养老院里去世。
△艾德娜
△英国56名护理工作者因感染新冠病毒去世
“他们整天和被感染却不自知的护工们接触，还有多少像我岳母这样死在养老院里的老人？她不该就这样死去”。
据英国最大的两家养老院HC-ONE和MHA最新的统计数据显示，最近两周一共发现521名养老院老人死于新冠病毒肺炎，其中：
HC-ONE经营329家养老院，232家已确认感染新冠病毒，已死亡311人。
MHA经营131家养老院，约半数70余家已确认感染新冠病毒，已死亡210人。
而英国国家统计局13日最新公布的近两周内的养老院死亡人数显示，在英格兰和威尔士共有217位老人因感染新冠病毒在养老院中病逝。从以上数据看出，仅HC-ONE和MHA这两家经营着英格兰3%养老院的机构，它们的死亡人数（521人）就已经远远超过英国国家统计局的统计数字（217人）。
△英国国家统计局统计数字（截至4月3日）
英国政府确认，在英格兰地区目前已有超过2099家养老院出现了疫情，24小时内有92家养老院出现确诊病例，英国首席医学官克里斯·惠蒂称，目前英格兰有13.5%的养老院发生了疫情。据统计，英国一共有11000家养老院，按照13.5%的比例，那说明已有1500家养老院出现了确诊病例，如果每家养老院死亡2人，那就是3000例死亡，而很多养老院不止有2人死于新冠病毒。
英格兰护理协会估算，英国死于新冠病毒的养老院老人早已超过1000人。来自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护理政策与评估中心（CPEC）近日发表的一项研究显示，意大利、西班牙、法国、爱尔兰和比利时在疫情早期的数字表明，养老院死亡一般占该国死亡人口总数的42%到57%。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CPEC中心研究数据
养老院死亡人数成谜原因几何？
当地时间14日，英国《每日邮报》的封面醒目的写着“养老院死亡4000人专家警告----未被曝光的养老院新冠肺炎死亡人数令人震惊”。
△4月15日英国《每日邮报》封面
1。养老院死亡人数统计难
目前英国共有43万老人居住在11000家养老院里，英国公共卫生部医疗主任伊冯·道尔（Yvonne Doyle）曾表示，花费时间从成千上万个单独的养老院收集死亡数据并不容易，这不像NHS（英国国家医疗服务系统），它是一个系统，数字统计起来相对方便。此外，就死亡人数而言，英国国家统计局的统计数字无疑是最准确的，但由于每一例死亡都需要医生开具死亡证明，其统计结果经常严重滞后。
2。医生开具死亡证明并不用心
据知情人士消息，医生在给老人们开具死亡证明时“错误百出”，一些医生没有在老人的死亡证明上写明“死于新冠病毒”。一名在英格兰南部从事死亡登记工作的工作人员说，“在许多情况下，死于新冠病毒的病人未被登记真实的死亡原因”。该工作人员表示，一位已知死于新冠病毒感染的老人的死亡证明上写着“死于阿尔兹海默症”。曾有当地记者在电话中询问这位医生：“（老人是）死于阿尔兹海默氏症，对吗？”医生回答说：“是的，我写的是阿尔茨海默症，是因为我没能去亲自查看。很可能是死于新冠病毒肺炎，但我们写了阿尔茨海默症，反正他也80多岁了。”
3。养老院护理人员急需PPE和病毒检测
近日，阿尔兹海默症协会、英格兰护理协会等英国几大老年护理专业组织联合致信政府，要求政府为养老院提供更多的个人防护用品（PPE）和新冠病毒确诊检测。在信中，几大专业组织写道：“老年人的生命不是一文不值的，养老院的工作人员不是二等护工”。养老院的护理人员不仅对个人防护用品的短缺而感到焦虑，他们还担心自己感染病毒并将病毒带回去感染家人。
△英国几大老年人专业护理协会联合致信英国政府呼吁加大政府支持
此外，一方面，英国养老院的收费价格不菲，据记者了解，普通养老院的价格是每周800至900镑，大约为人民币七八千块钱一周，因此不少公众认为如此昂贵的看护费用应该包括老人应对疫情所需的一些简单的防护设备，比如口罩、手套等。另一方面，引发公众强烈不满的还有，即便是政府应该为养老护理机构提供相应的防护设备，英格兰公共健康署为保证英格兰地区的PPE（个人防护用品）供应，甚至阻断供货商向威尔士和苏格兰地区供货，此举引发了威尔士和苏格兰地区老年人护理机构的强烈不满。
4。老人们不便去医院医生不敢去养老院
据养老院护理人员反应，因为怕增加感染风险，全科医生不再像从前那样愿意亲自到养老院为老人看病，而老人们又因行动不便很难一趟趟跑去医院看病，因此很多老人的病情被耽误。此外，由于目前前往任何医院就医都会增加感染病毒的风险，加上没有病毒检测条件，养老院无法确定从医院看病回来的老人是否已经感染新冠病毒，这大大增加了养老院护工和其他老人感染病毒的几率。
5。养老院护理人员数量极其有限
随着英国疫情愈演愈烈，部分护理人员因缺少个人防护用品而担心感染病毒，因此拒绝继续去养老院上班。此外，一些工作人员因感染病毒或出现疑似症状而居家治疗、隔离，不能继续工作。
诺丁汉一家养老院的负责人表示，“疫情暴发以来，我们的员工数量大幅减少，目前在上班的员工虽然仍精力充沛，精神振奋，但其实他们已经过度疲劳且工作量已到达极限。”
面对公众质疑英国政府作何应对？
由于死亡人数持续增高，本周起，英国政府决定除之前NHS医院系统的死亡人数外，另增加养老院系统的每日感染人数及死亡人数统计。当地时间4月14日，英国首次公布了医院外死亡的新冠肺炎病例数据，截至4月3日，英格兰和威尔士地区新冠肺炎死亡病例6235例，高于同期英国公共卫生部统计的4093例死亡病例，差额为2142例。
英国就业和养老金部部长特蕾丝·科菲（Therese Coffey）表示，个人防护用品正在“运往全国26000多个护理机构中，包括养老院，家庭护理中心以及收容所”。
当地时间4月15日，英国政府宣布将向所有养老院的老人和护理人员提供新冠病毒检测。也是第一次，所有住完院出院的养老院老人，即便没有症状，在回到养老院前也都必须接受病毒检测。卫生大臣汉考克称，所有需要检测的护理人员可与护理质量委员会联系，该委员会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与全英所有护理机构联系。
民众不买账舆论意难平
连日来，关于政府忽视养老院老人生命安危的质疑声和谴责声绵绵不绝，面对舆论压力，尽管英国政府迅速做出回应，但公众对政府抗疫举措的质疑不止于此。
△BBC报道
△《金融时报》报道
△《每日邮报》报道
△天空新闻报道
“英国的第一例确诊病例发生在1月31日，政府到3月23日才宣布“禁足令”，明知道有病毒会传播，政府在1月31日到颁布“禁足令”的53天里让病毒在酒吧、餐馆、商店、办公场所、医院、养老院里肆虐传播，53天啊”。
“政府一直在说英国的抗疫政策是‘依据科学’制定的，那么没有大规模的病毒检测是‘科学的’吗？NHS医生没有个人防护用品？养老院没有防护措施？英国第一例病例确诊7周后才开始实行‘社交距离’政策？这一切都是依据科学制定的吗？”
“2月份卫生大臣汉考克就说英国为抗击疫情做好了准备。这根本就是假的。我们到现在还是短缺药物和个人防护用品，以及发生在养老院里的疫情风暴”。
“自从上周末开始对护理人员进行检测以来，仅有505位护理人员完成了检测，相比之下NHS及其家人共计完成了47000次检测。令人震惊的是，到目前为止英国150万护理人员里只有1/3000的人被做了检测。”Age UK工作人员在接受英国《每日邮报》的采访时这样说。
英国前退休金大臣罗斯·阿尔特曼说，政府每天统计的数字遗漏了养老院的死亡人数，在养老院发生的事情并未被多少新闻关注着，这里只有被隐藏的悄然的死亡，这些生我们养我们但却需要我们很少回报的老人们正独自一人悄无声息的死去。可耻的事实是，这些养老院里生病的老人们正被我们的医院拒绝接纳，拒绝治疗。在我数十年为老人们争取尊严的斗争中，有一个事实再清晰不过，那就是这些老人就像是一群扔给屠夫们的待宰的羔羊一样，他们的生命之所以不被珍视，是因为比起那些年轻人，这个社会认为他们活着的价值不高了。截至17日，英国卫生部公布的医院内死亡病例为14576例，单日新增847例，由于不包括医院外死亡人数的统计，实际死亡病例高于该数据。
（总台记者西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