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叙北各方博弈再划势力范围
文/马晓霖（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西溪学者〈杰出人才〉）
10月23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取消此前对土耳其实施的制裁，以回应土耳其宣布停止在叙利亚北部的军事行动并实现永久性停火，次日特朗普又放风称美国将在叙东部部署坦克协助库尔德人保卫油田。美国欲走还留的架势被认为是特朗普对鹰派做出妥协姿态，放弃叙利亚已是大势所趋。随着美军撤离叙北，美国与俄罗斯、土耳其以及叙政府和库尔德武装已重划势力范围，并为缓和局势及推动叙利亚各方实现由战转和奠定了基础。
22日，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与俄罗斯总统普京在索契进行了6个小时的磋商，并签署有关叙北局势谅解备忘录，双方就在土叙边界叙方一侧建立30公里纵深的“安全区”达成共识，土耳其停止对库尔德武装的军事行动，俄罗斯则协助后者在规定时间内撤出“安全区”范围并销毁重武器。此外，俄土军队将在距叙土边境10公里的叙北地区联合巡逻，俄叙军队将控制土军行动区外的叙北边境地带。叙政府对俄土协议表示支持，进而赋予这一跨境多边安全安排以合法性。
本月9日起，基于特朗普与埃尔多安达成的默契，驻留叙北的美国军人陆续撤离，土耳其接管其防区并以人道主义方式建立“安全区”，同时继续打击恐怖主义。随着美军移营拔寨，数万土军以反恐名义越境进剿叙北，陆空协作重拳打击库尔德民兵并造成严重伤亡。美国抛弃昔日反恐盟友库尔德人的背信弃义，以及土军及其仆从民兵武装的粗暴行动，引发国际社会普遍忧虑，激起国内舆论强烈不满，特朗普被迫于14日宣布对土耳其进行制裁，但同时继续为抛弃库尔德人辩护。
美退土进而牵动叙北军事力量的消长及安全形势巨变，也造成博弈格局快速调整与重组。一贯采取机会主义谋求族群利益的库尔德武装，无力对抗土军凌厉攻势转而向中央政府寻求支持，叙政府军则抓住机遇向库尔德控制区挺进，并在与美军短暂对峙后接管曼比季、科巴尼、艾因萨伊、哈塞克和北拉开等北部边境城市或战略要地，部分恢复失去近7年的主权控制。
然而，一直力挺叙政府并主导战争进程的俄罗斯也乘机跟进，利用博弈杠杆介入叙北战事，并成功取代美国成为唯一域外大国力量。与美国相比，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地缘关系更佳，不仅充当了战事的调停者、监督者，最终还充任叙北安全格局的塑造者、参与者。俄罗斯巧借与土耳其、叙政府和库尔德武装三方的信任关系而发挥了四重作用：保护库尔德武装免遭毁灭性打击，协助土耳其建立“安全区”，支持叙政府恢复行使主权，体现了负责任大国的担当。
近半个月的“和平之泉”行动随着安卡拉宣布永久停火而基本结束，土耳其初步达成重创、驱离叙北库尔德武装并控制预定“安全区”的战术目标，有助于打击库尔德分离势力并为安置叙利亚难民奠定基础；叙政府借力打力不费一枪一弹收复大片失地，有助于实现国土与主权统一并强化各民族国家认同；美国如愿移交叙北这块烫手山芋并避免了人道主义危机，维护了美土战略关系，也有助于特朗普兑现诺言增加连任竞选筹码。
俄罗斯乱中取利，抓住各方短板，扮演起决定叙北战争与和平的关键角色，取得又一轮重大外交胜利，有助于继续在叙利亚发挥主导作用。库尔德武装为求自保只能接受城下之盟，放弃通过浴血奋战而获得的大片土地而退守残存地区，也许将来能获取一定的政治红利，但是，眼前收获的只有教训与反思。
叙北战事尘埃初定，各方依据自身利益诉求和势力强弱，审时度势做出相应抉择、取舍和进退，深刻反映了地区和域外大国的叙利亚政策调整与走势，反映了叙利亚战场态势的极端微妙和持续演变，反映了这场关键热点博弈中的理与力、义与利的悖论与矛盾，反映了实力决定外交、利益决定敌友的基本规律和一般逻辑。
随着叙北战事告一段落和美军撤离，俄罗斯、土耳其、伊朗主导叙利亚事务的能力进一步加强，叙政府的角色也将进一步提升，叙利亚战争的焦点将集中于叙北“安全区”构建、最后一块失地伊德利卜前途和美国残留兵力的去留，而各方关系及利益如何继续协调都将成为关键因素。叙利亚这场“小型世界大战”尚未结束，各方博弈还将继续。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8年前驱动叙利亚内乱并挑起内战的地区和域外大小势力都已或即将成为输家。
责任编辑：张义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