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纳扎尔巴耶夫分权与“三头”政治
马晓霖（博联社总裁、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
3月19日，哈萨克斯坦共和国奠基人努尔苏丹·纳扎尔巴耶夫发表电视讲话辞去总统职务，并将职权移交参议院议长托卡耶夫代行，直至选出新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同时宣布继续担任另外三项重要职务，即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他所属的祖国之光党主席和宪法委员会委员。纳扎尔巴耶夫任期未满而突然辞职引起巨大震动，但是，尽管哈萨克斯坦开启权力过渡之门，但权力格局没有发生根本变化并正在形成以纳扎尔巴耶夫为核心的“一体三头”政治。
20日，托卡耶夫在议会两院联席会议上宣誓就任代总统，盛赞纳扎尔巴耶夫强有力的决定是出于“最周全的考虑”和对国家“前途真正的关心”，并授予其金星奖章和“人民英雄”称号。哈萨克斯坦议会当天不仅根据托卡耶夫提议，决定将首都阿斯塔纳更名为“努尔苏丹”以表彰纳扎尔巴耶夫所做的历史贡献，还推选最近重返政坛的纳扎尔巴耶夫之女达丽加·纳扎尔巴耶娃为上院议长，成为法理意义上的国家二号人物，再次激活舆论对哈萨克斯坦未来“父权女继”的猜想。
在辞职演说中，纳扎尔巴耶夫回顾了哈萨克斯坦在前苏联解体后走过的独立和发展历程，总结了这个中亚大国在其领导下所取得的非凡成就。他指出，过去30年哈萨克斯坦从当初的政治经济体系崩溃，国内生产总值减半、食品和生活必需品短缺、所有主要工厂停工的落后农业国家，已快速跻身世界50个发达国家行列，经济增长15倍，人均收入增长9倍，贫困水平降低近10倍，并在“建立市场经济、拆除集权意识形态并使所有社会机构现代化”三大攻坚战方面取得长足进步。
纳扎尔巴耶夫称，作为首任总统并带领国家进入第30个年头的领导人，做出辞职选择非常困难，因为国家处于“正在建设的、历史上最重要的”时刻。但是，他强调世界正在变化，不仅出现新机遇、新技术和人口挑战以及不稳定的世界秩序，每一代人都有其必须解决的问题，而他作为这个独立国家的创始人，“未来任务是确保新一代领导人的权力，而他们将继续在我国进行改革”。纳扎尔巴耶夫对总统接班人托卡耶夫充分肯定，不仅详尽介绍其各种国内外公职履历和贡献，还谦和地强调“所有计划都是在他的参与下制定和通过的”，“相信托卡耶夫是我们可以委托管理哈萨克斯坦的人。”
79岁的纳扎尔巴耶夫在身体状况良好、政局比较稳定、政治威望高企的背景下主动分权让权，缓解了外界对他追求终身总统和绝对权力的非议。但是，纳扎尔巴耶夫此举只是降低了国务活动频率和公众曝光度，并未离开权力中心，依然保留着最重要头衔“首任总统——民族领袖”。哈萨克斯坦《国家安全会议法》规定，首任总统有权担任国安会主席，因此国安会成员构成及内政外交重大决策依然需要纳扎尔巴耶夫认可，他实际已是无人替代的终身领导人。
当然，放弃国家元首这一实职，毕竟意味着核心权力分流已开始，是纳扎尔巴耶夫和执政党有计划、有节奏、有次序的权力过渡安排。一方面，作为共和国及执政党缔造者及长期领导者，哈萨克斯坦的方方面面已深刻打上纳扎尔巴耶夫的个人烙印，熔断不易；另一方面，最终退出政治生活也是自然规律和必然结果。纳扎尔巴耶夫辞去总统，但仍旧执掌安全事务、执政党决策权和立法机构发言权，在确认和培育接班体系的同时，对核心权力运行保持着不可动摇的影响力，可以避免因权力突然中断或转移太快而引发动荡。
哈萨克斯坦从前苏联余烬中快速崛起，是个非常年轻的国家。政治、经济制度和社会形态都处于转型、定型漫长过程的初级阶段，充满各种不确定性，长久保持威权体制会使国家与社会陷入僵化，变化太快又难免落入发展中国家常见的政治乱象，无论哪种局面均非哈萨克斯坦执政者和民众所乐见。因此，这种半退式、渐退式权力分解与移交，符合哈萨克斯坦国情、社情与民情，也切合时代发展与进步的潮流。
纳扎尔巴耶夫退出总统职位，纳扎尔巴耶夫时代却依然是进行时，明显的变化在于，过去纳扎尔巴耶夫一言九鼎的权力高度集中格局，在向他本人居后，托卡耶夫和纳扎尔巴耶娃突前的“一体三头”局面过渡和演变。今年66岁的托卡耶夫也许会在明年大选中顺利当选总统，也许会面临纳扎尔巴耶娃的直接挑战。但是，即使托卡耶夫继续获得纳扎尔巴耶夫的信任而保驾护航，可能也只是延长了过渡期。今年56岁且受到父亲刻意培养及执政党和议会认可的纳扎尔巴耶娃，或许是最终全部实权拥有者，并为后纳扎尔巴耶夫时代的哈萨克斯坦抹上强烈的家族政治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