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距“脱欧”可能还差这499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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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首相特雷莎·梅21日在英国议会下院说，她正与国内一些党派就此前被议会否决的“脱欧”协议进行协商，并将继续与欧盟谈判。

外界原本期待特雷莎·梅当天公布“脱欧B计划”，却没能从她的讲话中找到多少新东西。看来，特雷莎·梅还没“走出”那份被否决的协议。

不过，她提到正与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等党派就协议中有关“脱欧”后爱尔兰边界问题的内容进行协商。爱尔兰边界问题也是这份协议最具争议之处。

一旦“脱欧”，北爱地区与爱尔兰之间的边界将是英国与欧盟唯一的陆地边界。这条边界全长499公里，可能是“脱欧”冲刺最艰难的一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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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兰岛分为爱尔兰和北爱尔兰两部分。爱尔兰与英国的边界，也就是爱尔兰与北爱尔兰的边界。

爱尔兰-北爱尔兰边界示意图。（来源网络）

1960年代之后，北爱尔兰曾因天主教与基督教、独立派与亲英派之间的矛盾陷入长期动乱。

1998年，英国政府、爱尔兰政府与北爱尔兰各党派签署北爱和平协议，基本结束持续30年之久的流血冲突。

30年冲突时期，部署在爱尔兰-北爱边界的英国士兵。（资料照片）

作为北爱和平协议的重要成果，边界处先前设立的边防站被取消。

从那以后，爱尔兰与北爱尔兰之间的边界成为人员物资可以自由流动的“软边界”。

举个例子，爱尔兰小伙儿肖恩今天拉一车货物运往爱尔兰出售，他只有在开车路过下面这个路标时才能感知到自己进入了北爱尔兰：北爱尔兰的路标以英里/小时为单位，爱尔兰则是公里/小时。

除此之外，没有边检、没有安检，轻松愉快。从北爱尔兰首府贝尔法斯特乘火车前往爱尔兰首都都柏林，一路上丝毫感觉不到何时已从一个国家进入另一个国家。

与“软边界”相对的是“硬边界”，也就是设立实体海关与边检机构的边界。

一旦“硬边界”出现，肖恩在过境时车要被拦下，护照要被查看，货物要面临抽检，比过去麻烦不少。

一部分反对“脱欧”的北爱尔兰民众在爱尔兰边界的道路上模拟设立“硬边界”。

于是，出于对和平愿景的信念和实际操作的便利，这条边界已经“软”了20余年，直到“脱欧”才再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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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脱欧”伊始，爱尔兰边界就是主要问题之一。

一旦英国最终“脱欧”，作为非欧盟国家，它和欧盟国家的边界在性质上将发生变化。而英国与欧盟国家的陆地边界，不多不少，只有和爱尔兰这一条。

英国、爱尔兰、欧盟都认为“软边界”是最好选择，于是在“脱欧”谈判于2017年6月启动后，各方一致表示不希望出现“硬边界”。尽管各方意愿良好，实际谈起来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刘震云在《一句顶一万句》中写道，一件简单的事，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另一件事。

爱尔兰边界问题，也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单一市场和关税同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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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单一市场和欧盟关税同盟是欧洲一体化进程的两个关键方面。

欧洲单一市场是指在欧盟内实现没有内部边界的一个区域，在这个区域内保证商品、人员、服务和资本的自由流动。

欧盟关税同盟是指欧盟各国内部不设关税等贸易壁垒，对外则筑起统一关税壁垒。

简单说，一个国家能够进入欧洲单一市场和欧盟关税同盟，才相当于在经济上被欧盟各国视为“自家人”。

作为“自家人”，在享受好处的同时，也要付出义务，例如对“家人”作出必要让步，并以统一姿态面对外人。

当年之所以有英国民众要求“脱欧”，正是因为在他们看来，作为欧盟一员需要付出的义务大于享受到的权利，是不合算的买卖。

在支持“脱欧”的人看来，单一市场和关税同盟束缚了英国的手脚。

说回爱尔兰边界问题。英国“脱欧”后自然意味着也将脱离欧洲单一市场和欧盟关税同盟。英国和继续留在欧盟的爱尔兰，在海关程序、检验检疫流程、进出口标准等方面都将出现不同。

继续维持“软边界”，在法理上必然有问题，实践中也将带来不少麻烦。

正是在此时，各方的立场开始走向分歧：

在爱尔兰政府看来，英国你要“脱”就“脱”、要留便留，但不能有“硬边界”损害我的利益。

在英国政府看来，虽然“硬边界”不方便，尤其对北爱尔兰民众更是如此，但“脱欧”公投结果不容怠慢，不能因小失大，“硬边界”如果不可避免那就不可避免吧。

双方看待问题的角度都不一样，边界问题能谈成才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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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脱欧”谈判因爱尔兰边界问题陷入僵局时，欧盟出手，又将单一市场和关税同盟的事，说着说着变成了“备份安排”的事。

欧盟提出，一旦无协议“脱欧”也就是“硬脱欧”无法避免，一份“备份安排”（backstop）将生效。

Backstop的概念来自棒球运动，在“脱欧”语境中就是一张安全网。

它规定，如果英欧在“脱欧”过渡期于2020年12月31日结束后未谈妥贸易安排，需确保北爱尔兰和爱尔兰之间不出现“硬边界”，直到英方提出“更好”方案。

爱尔兰政府和英国政府对“备份安排”都能接受：边界问题和“脱欧”有无协议问题脱绑，意味着爱尔兰利益无论怎样都不会受损，同时英国该“脱欧”就继续“脱”。

有关各方在原则上同意这一“备份安排”，随后开始接近一年的磋商，终于在2018年11月就“备份安排”的细节达成一致：

英国和欧盟将确保在北爱尔兰与爱尔兰之间不出现硬边界

包括北爱尔兰在内的英国全境都将临时保留在欧盟关税同盟中

北爱尔兰还将继续遵守部分有关欧洲单一市场的规则

“备份安排”终将由更好方案替代，但不会为这一“更好安排”设置期限。

2018年11月，特雷莎·梅拿着附有这一“备份安排”的“脱欧”协议，在布鲁塞尔闯关成功。

5

特雷莎·梅没想到，她花了接近两年时间谈成、盖有“欧盟认证”大戳的协议，却在自己的议会碰了壁。

本就反对她的工党和其他反对党，自然不会支持她的方案。问题在于，保守党内部和保守党的盟友也出来反对她，攻击的靶子就是“备份安排”。

保守党内部强硬“脱欧派”指出，脱欧就是立即、彻底“脱欧”。“备份安排”留了个不设期限的尾巴，万一被“留欧派”利用，英国永远留在关税同盟中怎么办？

他们还发现，“备份安排”将英国的北爱尔兰部分单独留在欧洲单一市场，相当于在市场意义上切割了北爱尔兰和英国其他地区，先不论事实上怎么做到这一点，英国的领土完整都不要了？

保守党的政治盟友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也不满意“备份安排”：既然“脱欧”公投说要走，那就全国一起走，把北爱留在关税同盟和单一市场里又为了啥？

于是，在1月15日的投票中，保守党内部有118票投了反对，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全部10票都投了反对。

最终，特雷莎·梅的“脱欧”协议1.0版，以202票支持、432票反对，惨遭淘汰。

……

从爱尔兰边界谈到单一市场和关税同盟，又谈到备份安排。兜兜转转间，一件事被说成了三件事，如期“脱欧”的前景却越来越暗淡。

“不要因为走得太远而忘了为什么出发”，莫过如此。

特雷莎·梅是调整、替代还是删除这一“备份安排”，目前尚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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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4月10日，经过3天紧张谈判，北爱尔兰冲突各方在北爱首府贝尔法斯特签署了历史性的北爱和平协议，为最终结束北爱长达30年的流血冲突铺平道路。

这是北爱尔兰首府贝尔法斯特街头的漫画。

一个“看不见”的北爱尔兰-爱尔兰边界，正是这一协议的重要历史遗产。

当时，代表爱尔兰和英国政府签署协议的分别是时年47岁的爱尔兰总理伯蒂·埃亨和45岁的英国首相托尼·布莱尔。

布莱尔称这一协议的最终达成是“勇气的胜利”，并希望“历史的重担终于能够开始从我们的肩头卸掉”。埃亨则称协议为“所有北爱和爱尔兰人民新的开始。”

伯蒂·埃亨（左）和托尼·布莱尔（右）

2018年，在一场纪念北爱和平协议签署20周年的活动上，埃亨说：“政治的艺术是妥协。不妥协是没法取得进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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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郑凯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