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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克尔盟友为何痛失执政60年的大本营?

原标题:默克尔盟友为何痛失执政60年的大本营?| 新京报专栏

基社盟如今定位的逼仄,来源于其无论在面对社会发展,还是面对联邦时,都对自己的成功过于心安理得。前者使其在州内失去选民,后者使其在联邦和地方之间撕裂。

▲资料图。图文无关。图片来自新华社。

▲资料图。图文无关。图片来自新华社。

文 |周睿睿

近期的德国巴伐利亚州大选,在过去一个星期后依然余波未平。在此次选举中,作为现届执政党之一的基社盟得票率仅为37.2%,创下了1950年以来的最低记录。

遭遇“滑铁卢”的基社盟或不得不转向“人民党”

基社盟,全称巴伐利亚州基督教社会联盟。由于其他基督教保守党派均在上世纪50年代被基民盟完成招安,基社盟由此成为德国唯一一个作为基督教保守主义地方党派活跃在联邦层面的政党,自从那以后,基社盟在赖以生存的巴伐利亚州的票数几乎常年维持在50%以上,以致于坊间以“50%+”作为基社盟的标签。

面对这个结果,有高层党员提出要回归不以小众定位,尽可能符合社会多数群体诉求的“人民党”的路数。这种思路是没有错的:从前的基社盟位居政治光谱的右缘,大可以把“人民党”的工作放给基民盟去做。

而如今右缘已被德国选择党占据,就算再不愿意,基社盟也早已被逼向中路挤压。不做“人民党”,就无党可做了。不过,今日以及此后的“人民党”和之前的“人民党”所要拉拢的,已是不同的两拨人。

一直以来,德国政治光谱的区分是:基督教+政治保守主义+经济更多自由主义等于右,工会代表+政治民主主义+经济更多国家干预等于左。而基社盟的特殊性在于,它除了一个党派必须提供的“三观”导向之外,还一直对内(党员)对外(选民)散发着一种文化心理上的认同:我们是“Mia san mia”(巴伐利亚的俚语,同时也是德甲球队拜仁慕尼黑的精神标语,标准德语写法为“Wir sind Wir”,中文意思是“我们就是我们”。)的巴伐利亚,是以柏林为代表的“普鲁士”以外唯一还有鲜明存在感的从历史沿袭下来的联邦州。

托起基社盟那“50%+”的,还有瞩目的巴伐利亚州经济实力。然而这种经济实力, 是历史机遇加上全德扶助的结果。

“后富州”巴伐利亚的崛起源于“补助”

巴伐利亚州的经济结构本以农业为基础。这首先是其在二战后期,相较于其他州而言,遭到的轰炸较少,从而吸引了很多企业在战后重建时期迁往巴伐利亚。今天我们耳熟能详的西门子、奥迪、奥斯郎、安联保险都是这样选择了这里。

这些企业的迁入在巴伐利亚形成了一种有别于以鲁尔区为代表的“传统德国”模式的经济结构:除了传统制造业之外,还有当时新兴的电子产业、航空技术、第三产业。相应的,当煤炭、炼钢、造船这样的传统重工业随着经济浪潮慢慢衰落,全球化裹挟着新的产业结构到来之时,巴伐利亚便可以以一种比较轻松的姿态轻装上阵。

除此之外不能忽视的还有德国其他州以及联邦的支持与扶助。是的,扶助。这些扶助最直白的方式就是于1955年通过立法的所谓的联邦州经济平衡机制。

德国宪法第107款第2条明确提出,联邦经济平衡机制的目的是“合理地平衡各联邦州不同的经济实力”。该机制一方面保证联邦州有对本州经济独立的管理权,一方面又为了统一和团结,以税收的形式确定了联邦对各联邦州有全局观下的“财产”再分配的权力。通俗而言,就是先富起来的州带动后富起来的州。

而巴伐利亚州,从有记录的1950年开始直到20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为止,一直是“后富起来的州”,在三十多年间以内,一直在从其他前西德联邦州拿经济补助。

全球化所带来的阴暗面为基社盟失败埋下伏笔

当巴伐利亚借着第一波全球化浪潮的东风一跃成为最富裕、外来移民最多的联邦州之一的时候,全球化的阴暗面也在此埋下了伏笔。

以位于巴伐利亚北部的上弗兰肯地区为例。其经济结构依然以小型家居及电子用品生产为主,绝大多数在东南亚以及东欧的以廉价劳动力为基础的集约化生产面前根本没有竞争力。可基社盟治下的巴伐利亚却一边拿着全德的“经济平衡”扶助,一边倾全州之力捧出一个慕尼黑,同时对这部分地区面临的窘境听之任之。

2016年,巴伐利亚的人均年收入为24026欧元,在全德国仅次于汉堡。然而和汉堡几乎全是城市人口带来收入的结构不同的是,巴伐利亚的人均年收入,是以慕尼黑为中心的超级大城及其卫星城市和诸如上弗兰肯及巴伐利亚森林这样的农村及乡镇地区收入的两头取的一个中间值。

与此同时,倾全州之力捧出的慕尼黑也不能从几乎所有全球性大都市都面临的问题中幸免。比如,与前几年相比,慕尼黑周边地区的房租价格每平米上涨10欧元,慕尼黑城内的房租价格每平米上涨17欧元。城内新建房屋每平米8000欧元以上的售价使很多人望而却步。房价如此,更不要提如少儿教育、社会救助、生活必需品价格这类和普通民众息息相关的课题了。

而这些,并没有被沉浸在“mia san mia”狂热情结里的基社盟放在眼里。巴伐利亚太成功了,太出名了,以至于那些全球化里的“失败者”们,在春风得意的基社盟眼里被忽略不见,而当初从其他联邦州那里拿到的第一桶金也被选择性遗忘。

▲10月14日,在德国慕尼黑,德国巴伐利亚州州长马库斯·泽德(前中)在选举初步结果公布后发表声明。图片来自新华社。

▲10月14日,在德国慕尼黑,德国巴伐利亚州州长马库斯·泽德(前中)在选举初步结果公布后发表声明。图片来自新华社。

移民问题并非基民盟失败的主因

基社盟曾经的“50%+”,是其把硬货(政治、经济)和软货,包括那些恰到好处的男性保守主义、包装过后的乡土情结等组成基社盟的所谓的“巴伐利亚气质”的东西,很好地揉杂到一起的结果。

由2015年难民危机炒热的移民问题,看似是此次选举结果的推手,其实只是恰逢这个节点,温度合适,材料齐全,被“有心人”--选择党发酵成移民问题而已。

作为一个老牌主流政党来说,基社盟--正如其他老牌主流政党一样--当然是很好地保持了“节操”:在公开场合对选择党的崛起一律表示鄙视和抵制。但除了表示之外还有什么呢?一个让人不满的状况并不会仅仅通过谩骂和冷嘲热讽就消失。相反,这样的行为只会让选择党党员更加一致对外。

如果基社盟与此同时并未“屈尊降贵”,对现存的问题提出有诚意的解决方案的话,那么任何谩骂和嘲讽都只是在帮助选择党“圈粉”而已。可基社盟不仅没做到这一点,反而被选择党的迅速崛起打乱阵脚。于是一面以老牌政党自居,看不起选择党,一面又不能像一个老牌政党一样明确立场,反而立志与选择党争夺选民,导致脚步被选择党带着跑偏。

基社盟的失败源于对过去的成功太过心安理得

与基社盟态度截然相反的是绿党。面对选择党的崛起,绿党曾经和所有建制内政党一样不能接受。2017年联邦大选以前,绿党是德国抨击选择党最多的建制内政党,以至于一度因为只顾跟选择党唱对台戏成为“反德国选择党党”。

但在本次州选举中,绿党采用了和基社盟完全不同的策略:不跟着选择党带起来的移民问题的风跑,甚至部分放弃了以前面对国家权力时怼天怼地的左派愤青风格,而是像一个准备担负柴米油盐重责的中年人一样,不道德至上,不指桑骂槐,扎扎实实制定出一整套确实涵盖了专注于物价、教育、社会救助等民生问题的方案。

这一点正合基社盟国会议员施台芬格在选举结果公布后的反省:“我觉得应该有一个新的风格,一种新的一起工作的方式以及新的思路。这些思路应该是能涵盖所有方面的。”当基社盟的巴伐利亚州州长索德尔忘记女性选民,和选择党比赛谁的风格更“纯爷们”时,绿党也采取了相对柔软的姿态。因此,绿党成为本次州选举中遏制住选择党势头的唯一建制内政党。

无论是选择做人民党,还是选择做右翼保守主义政党,都是在政治光谱里的一个定位。定位的逼仄,来源于基社盟无论在面对社会发展还是面对联邦时,都对自己的成功过于心安理得。前者使其在州内失去选民,后者使其在联邦和地方之间撕裂。

□周睿睿(德国汉堡大学社会与经济学院讲师)

责任编辑:张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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