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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成‘梗’后,我没有了病耻感”

“今天你阳了吗?”

疫情三年,从来没有哪一时刻像2022年的12月——感染新冠的经历变成民间段子,被大量普通人主动分享。

与新冠相处的日子大致相似、略有不同。有的中年人选择“闭关”一周,同一屋檐下其他家人都免于感染;也有合租的年轻人不太在乎,各自发了一轮烧,很快进入康复期;还有老人直到核酸由阳转阴,仍不相信自己感染了新冠。

近日,我们采访了北京多位不同年龄的新冠感染者,听听他们的故事。

“一家四人都中招,一直以为是感冒”

讲述人:梅子

我们家一共四个人,我、老公、孩子、阿姨,最近纷纷中招:我老公先发烧,第二天阿姨发烧,第三天我,第四天孩子。

我们的症状不太一样。我发烧到39℃,病程来得很快,流鼻涕、干咳、嗓子哑了,到今天还有些咳;我老公是发烧,有点儿咳嗽,嗓子没哑;阿姨是发烧、头疼、身体酸痛,浑身不自在;孩子就是发烧,38.6℃,没有别的症状,第二天就好了。

一开始我们以为是感冒,就当作感冒来处理,吃了一些退烧药。症状基本也是感冒的症状,就是程度有些不一样,譬如我经常嗓子哑,但很少发烧,阿姨的头疼和肌肉酸痛的程度,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孩子好了,我才想着买新冠抗原,结果发现了新冠阳性。刚开始还有点紧张,担心又被封了,还买了不少菜备着。

我之前一直正常外出,感染的两个星期在家里待着,四个人大眼瞪小眼,也不运动,生活有点儿憋屈。不过我家在胡同里,独门独院,平时能去院子里透透气,大体也还行。

我想不出来是怎么感染的,因为我休产假一直在家。可能是去菜市场买菜?

疫情三年,我对新冠的感觉在变化。2020年春节那阵儿,新冠刚来,武汉的状况让我有过恐慌;大年初二我感冒了,发烧7天,怀疑自己感染新冠,去了医院又让回家了,当时就觉得自己抵抗力还不错,真要感染也就正常治疗。我看了不少新冠的文章,现在已经没什么恐惧了,知道即便感染也不会重,孩子也四个月大,有一些抵抗力了。

我们现在都转阴了。不担心后遗症,比较关心二次感染,以及感染后是更轻还是更重的问题。

我身边差不多阳了十来个朋友,这两天一直在给他们建议,也劝他们如果年轻、症状不明显,多喝水多休息就行,高烧就吃点药,他们的心态也挺稳的。只有一个老家的好朋友,虽然没阳,但特别焦虑,听见我阳了,她觉得自己也快了。

我觉得对新冠的看法因人而异。我这个朋友刚生完孩子,体质偏弱,孩子有哮喘和心肌炎,父母呼吸道也不太好,所以焦虑。我自己也没把感染新冠这事儿告诉老人,感觉老人会更加担心。

“居家隔离没啥不方便的”

讲述人:葛强

我的病程是这样的:

周五,晚上开始有症状;

周六,一早自我隔离,浑身疼;

周日,发烧、浑身疼剧烈,自测抗原阴;

周一,依然低烧,疼痛减弱到肩膀和腰部,服药后减轻,傍晚几乎没有症状;

周二,早起几乎无疼痛症状,咽部微微发痒发干,偶尔咳嗽,有痰,抗原显示阳;

周三,几乎无疼痛,嗓子有些痒,偶尔咳嗽,有浓痰,自测抗原阳;

周四,无任何不适,抗原还是阳。

我不知道是怎么感染的,这段时间两点一线,兴许是上周去了单位,当时和同事聊了天,都没戴口罩,后来他没药了,我才知道他确诊了。但最近阳的人很多,在哪儿阳的、谁传给谁,谁知道呢。刚知道感染的时候,我有点儿惊奇,想说又不敢说,怕被“贴封条”。

我每年冬天都会感冒,症状上大差不差。难受大概三四天,一直低烧,没超过38.5℃。最厉害的是头痛。除此之外,疼的部位不断转移,有点像风湿性关节炎的疼法,凉凉的,钻风,晚上睡着了还会疼醒,有点儿像局部放电一样,肌肉的某一处跟痉挛一样疼,腰要断了似的。

这疼法和我2020年得重感冒时一样,因为经历过,所以不怎么担心,我会吃散利痛,然后睡觉,有两天就是吃药、睡觉、吃药、睡觉。也喝过连花清瘟,但会加重腹泻。

我家一共四个人,刚有点儿症状的时候我就自己隔离了。按照疾控的居家指引,每天室内通风,他们把东西送门口,我的垃圾单独弄。如果要去公共区域,我都会拿个酒精喷雾,碰了哪里就喷一下。现在他们仨都阴着。

居家隔离没啥不方便的,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除隔离。我已经没症状了,就想要出去,但抗原一直阳,也测不到核酸和CT值。

我认识的人里有近20个人感染了,也聊天,但互相不托底,我觉得可能还有点儿耻感。感染的时候我跟社区报备,担心他们“贴封条”让邻居看见,毕竟不知道邻居对新冠的了解程度和态度,如果因此产生了回避,那还挺让人难受。从我身边这个感染率看,肯定有阳了的邻居,但大家都不说。

如果哪天大家谈到新冠都不羞耻了,就还好。

“社区医生帮了大忙”

讲述人:陈菊

我和老伴三年来都没事,这次“大意失荆州”了。

11月中下旬,因为牙疼得厉害,我们一共去了三次医院。第三次去时,虽然当天没病例,但前后一天都有,我还想着真不该去。回来后的两三天,我感觉有点儿不舒服,牙齿、嗓子、淋巴都肿着,先以为是牙闹的,后来就说楼里有混阳,我又想是不是我,夜里“大白”给了抗原试剂,但做了都是一道杠。

我问他们,如果感染了咋办,他们说有问题就拉走,我就睡不着了,害怕。

之后就开始发烧。我从2015年到现在,一直没发过烧,这就意识到可能不好了,后面就确诊了。我就又想着,不该去看这个牙。

我在家待了差不多一周时间,没有特别难受,就是发烧和热,别的什么事都没有,不影响吃饭,也能自己做饭,还能收拾家。忙一阵子,会比平时累,腿疼,但原先腿也疼。

有一次高烧到39.2℃,我也没药,咳嗽的时候痰里有血,我挺害怕的。正好社区医生罗大夫给我打电话了,说一会儿会送药来,后来又主动问了我几次。罗大夫人特别好,是之前去社区医院看检查单时认识的,我们原先不认识,但看诊后大夫给了我俩手机号,让有问题随时打,每次都很有耐心。

我赶上了政策调整前的尾巴。我感染后,儿子说要保护一下老爸,出主意让他去了隔离点,我老伴有肝癌、糖尿病、脚疼,后来也确诊了新冠,发烧37.8℃,但没什么事儿,就吃了一片退烧药。因为转运的原因,我在家待了差不多一周时间,体温已经下降到36.7℃,但邻居们比我紧张,我就想赶紧走吧,别影响大家,后来转去了方舱医院。其实我内心是更想居家的,因为我身体不是很好,有胃食管反流,外面的饭吃不惯。

我觉得老人如果感染居家了,最需要的帮助是日常用的东西得有人管,社区大夫也帮了大忙。

现在,我从方舱回来了,回来后我就洗了个热水澡,把家里消毒了,有点儿累。

我老还觉得自己不是真正的阳,是因为牙疼带着发烧、头疼,我也哪儿都没去……当然我还是去过医院,医院也接过病例……

最好是不得这病,虽说不重,也不想得。

“我告诉了朋友,却没有告诉家人”

讲述人:周桦

我是上周四早上测的两道杠。

能想到新冠,是因为我室友前两天就阳了,大概是出去打球没戴口罩感染的。他难受了一天,觉得不对劲儿,去测了抗原,这期间我们都是正常接触,所以他阳了后,我也有了心理准备。上周三吃饭嗓子有点儿不舒服,睡觉时感觉体温越来越高,睡不着,去搜了新冠的症状,上周四早上烧到38.9℃,就觉得自己中招了。

我听说新冠转阴要10天,还以为要烧10天。我实际只有5天反应比较明显,发烧了2天,头一天最难受。除了发烧,还有咽痒、咽痛的症状,烧退后一直流鼻涕,乏力……头3天,表格上的症状都出现了,然后一天一天少,到现在就是嗓子干,喝水就好了,吃药只吃了一天半的量。

新冠和感冒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比较凶猛。感冒会有点儿预感,新冠是突然就烧了,来得快、猛,比感冒要重。

我们4个人一起合租,这几天都阳了,症状差不多,发烧,有一个室友吐过。我们关系还不错,感染后也就正常过,没有隔离,也不好意思让对方隔离,而且第一个都两三天了,隔离也没啥意义。在房间躺腻了,我们就去客厅看看电视,聊聊这事儿。

我觉得合租室友之间介不介意,还是看大家平时的关系。我有朋友和陌生室友合租,室友阳了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门里,敲门也不怎么说话,状态比较消沉;也有朋友是和好友合租,阳后大家照常过,她给室友送了吃的,算是表达歉意,对方高高兴兴收下了。

你问有没有病耻感,我完全没有。感染后我觉得挺新鲜的,我在初中、大学的朋友群里还说了,他们也没啥特殊的反应。去年疫情严重的时候,我和几个室友聊过这事儿,那时候是有恐惧的,因为不知道病情轻重、不知道会被拉去哪里,我说,如果我得了会告诉你们,也会远离你们,免得你们家人朋友有意见,现在不会这么消极了。身边人各种得,网上各种梗,大家可以拿新冠开玩笑、主动分享,这个病就是一个很常见的事儿了。

不过我没有跟家里说,感觉父母会瞎想。我有室友跟家里说了,家人都很急,担心会不会去方舱、会不会被拉走、会不会有后遗症等。

居家隔离这个事情,唯一的不方便是垃圾的处理。我们都阳了,就没有人可以出门,屋子里堆了一周的垃圾,不知道找谁,估计社区也忙、说不定还阳了,除了报备,我们没再打过电话。后来我们放在一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里,做了消毒,一个送水的大哥帮着扔下去了。

对于感染新冠,我是抱着“疫情都三年了,得一下也行”的心态,现在也好了。唯一的担心是会不会复阳,或者再感染,如果再感染,春节回家怎么办,家里有老人。我也没听老人主动说过感染新冠的事情,可能不爱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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