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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上该不该卖卫生巾"背后 那些看不见的女性需求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上一次写文章讨论卫生巾,恰好是两年前,2020年的8月底。当时是因为一则关于散装卫生巾的提问,21.99元,100片。有人劝说那位在产品页面上提问的女孩子不要用“三无产品”,该截图传播到微博上,一下就炸了锅。对比起来,两年前的讨论显然更有意义,因为那是一个真·问题,事关“经期贫困”。很多人确实在这场讨论之后才意识到,原来卫生巾的本质是消费品,而且是价格并不便宜的消费品——还是男性生来就豁免的一项硬支出。在有些国家,它的税率甚至是与奢侈品同级别的。

那是一场积极的讨论,因为它一定程度上唤醒了大家的认知:原来真的有女孩子买不起卫生巾,原来对一些人来说,每个月仅仅是购买它,都是一项艰难的付出。

但是两年后,关于卫生巾的新一轮讨论,缘起于“高铁上是否该出售卫生巾”。这简直是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蠢问题,那位姑娘乘坐的车次大概没想到还有这种需求,既然听到了需求,那就供应呗,又不是免费送,这个问题本身有什么可讨论的?

《月事革命》剧照

《月事革命》剧照

但是有网友的观点是,这怎么行哦,那有女性要生产,难道还得配备产科医生?持相似意见的,看ID,以男性居多,女性也有。

高铁上遇到医疗紧急情况,列车会广播寻人,比如一个人脑袋被门夹了,列车长可以帮他广播寻找一位脑科医生,毕竟脑科医生是没办法待在餐车上随时为你服务的。所以,列车上不出售卫生巾,那下一步,只能求助于列车广播了:各位乘客,现在有一位乘客遇到经期用品匮乏危机,哪位乘客能提供帮助,请与列车长联系。这是大家想看到的场景吗?向全列车公告这位女士正处在经期当中?只不过持反对观点的人可能又要不高兴了:自己要用的卫生巾你都跟车上的陌生人讨要,那你想吃榴莲怎么办,也广播找一个?

还有人说,卫生巾这闸门一旦放开,那女人得寸进尺,要求供应昂贵多样的卫生巾怎么办?也都去满足吗?

《月事革命》剧照

《月事革命》剧照

这显然是把卫生巾当作洪水猛兽了。说起来,经期有时候还真像“洪水”,你看那种超长护翼卫生巾的广告,卖点都是,“久坐突然站起来,那个瞬间汹涌如潮水”,这是不是已经可以回答网友对高铁求买卫生巾的姑娘提出的疑惑——你就不能憋住吗——你要是有能力阻挡海浪,那我们离憋住月经也不远了吧。

我的意思是,都2022年了,居然还有人问“你就不能憋住吗”。

说到免费送,我在想,气氛都到这儿了,不如我们来畅想一下卫生巾免费的光明场景。

起步大约只是小范围内试点。比方说,在中学这样的教育机构里,在女洗手间里供应经期用品。全世界第一个以立法形式确立女性“卫生巾自由”的苏格兰,从2016年开始唤醒和普及“经期贫困”,在立法之前,就是这样做的,它要求,教育机构和公共机构有义务提供免费经期用品。

《每个月来访一次的月经酱》剧照

《每个月来访一次的月经酱》剧照

如果举一个我们国家自己的例子,或许可以看看十几年前,我们是如何宣传推广艾滋病防治的。

我记得读高中的时候,学校附近的公共卫生间里,突然有一天就出现了那种安全套自动售货机,精巧细致,粉色的,上面有个爱心,就挂在挨着洗手池的墙壁上,投币购买。那是还没有线上支付的年代,现在回想,甚至有点不真实。在性教育极为缺乏的那个年代,我第一次见到安全套,就在那间离我学校不远的公共洗手间里,隔着一个塑料盒子与它相望,见得不真切,那个画面的印象却极深。后来我知道,那是一场自上而下的普及运动。

2004年6月,中国计划生育协会正式启动“全国普及预防艾滋病知识公益行动”。通过健康巡讲、公益晚会、知识竞赛等活动,目标是在年底时,将防艾知识普及给近3亿人。我与安全套的第一次相遇,大约就在那一年。这场普及运动里,有些行动叫人印象深刻。比如,成都青阳区政府给辖区内娱乐场所工作者每人发3只安全套,深圳则在慢性病防治医院挂出全国第一个“艾滋病防治项目门诊”等等。而在公共场所安置安全套自动贩卖机,也是其中一项举措。

连我所在的县级市都被普及到了,可见其力度之大。设想一下,如果以后,我们国家的“经期贫困”也能有一场自上而下的普及运动,付出哪怕十分之一的经费与精力,能帮助到许许多多女性。与此同时,也能向部分男性科普一些最基础的知识点,究竟什么是月经,它对女性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人类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不过,我们处在“经期贫困”中的女性有多少,目前没有机构做过相关统计。

国际妇产科联盟的数据显示,全世界处在月经贫困中的女性多达5亿。而在英国,14-21岁之间的女孩子,10个里面有1个买不起卫生巾。而我们国家的数据,目前只能通过其它数据推测。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抽样调查,有6亿人月均收入低于1000元;2019年,有20%的家庭年人均可支配收入为7380元,月人均可支配收入只有615元。这些家庭大量存在于农村地区,这点微末的收入,分配给卫生巾的比例能有多大?

《印度合伙人》剧照

《印度合伙人》剧照

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爱小丫基金”从事女童生理关怀多年,该机构依据国务院办公厅2014年印发的《国家贫困地区儿童发展规划(2014-2020年)》中的数据4000万贫困儿童推算,其中12至16岁面临生理期的女童约占10%。也就是,处于经期贫困的女童约为400万,这还是不包括16岁以上女性在内的数据。

或许,第一步是该搞清楚,我们有多少女性处在月经贫困当中。

回到“高铁上是否该出售卫生巾”这一题,更值得讨论的是,是否可以改变经期用品的消费品性质,以“医疗用品”来看待它?你想想看,月经这个过程涉及了指数不等的疼痛、大量出血,腰酸背痛,情绪波动,严重的还有痉挛、上吐下泻等,你敢说它不是个需要诊疗的生理过程?要我说,干脆把经期用品纳入医保。

《二十不惑》剧照

《二十不惑》剧照

好吧,纳入医保大约是天方夜谭,但起码可以增加它的可获取程度吧?同样是止血,怎么医院里能买到绷带甚至创可贴,却没听说哪个药店里出售卫生巾,急救箱里也从来不会配备卫生巾。同样是救急救命,地铁站里都配备轮椅、AED除颤仪了,没听说哪个地铁站能找到卫生巾。

我们能在犄角旮旯的小卖部货架最深处找到卫生巾,却不能在高铁、药店、地铁站、一些高档商场找到它们。究竟是无缘无故被刀划伤的概率大,还是每月一次的月经概率大?为什么一个需求这么稳定的东西,会这么难获取?难道每个女人真的必须随身携带卫生巾吗?要知道,女生的衣服裤子,本身就已经没有口袋了——就像颜怡颜悦吐槽的——从概率上来说,男生那么多口袋,却从来都会问女生有没有纸巾,一个每天出门肯定要用到的东西,男生怎么不知道随身携带呢?

责任编辑:祝加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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