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个月，北京等多地的小区、河湖中先后发现入侵生物鳄雀鳝。它们从哪来的，市民能不能养，不养了怎么办，也成了人们关注的话题。连日来，记者调查中发现，目前北京农宠物市场上仍有人打着“鳄雀鳝”的招牌，甚至还有鳄雀鳝的“亲戚”在售卖。
目前，多地农业农村部门已着手开展针对包括鳄雀鳝在内的外来入侵物种普查工作。记者调查发现，在北京的花鸟虫鱼市场，除鳄雀鳝外，巴西龟等外来物种仍在售卖。在专家看来，这些外来物种同样具有较高风险。
探访
有商家拿“怪鱼”当噱头
在十里河天娇文化城，三五家商户将体长约十几厘米到四五十厘米的“鳄雀鳝”以50至180元一条不等的价格售卖，水族箱内少则三四条，多则七八条。
“想要鳄雀鳝？自己看，那边尖嘴的就是。”一位商户说，鳄雀鳝能养多大主要看鱼缸有多大，一般家里自己养的有半米长的。
在玉泉路附近的花鸟鱼虫市场内，售卖鳄雀鳝的商户则较为谨慎。当记者提出想要购买时，一位商户用怀疑的神情打量着记者。
“那边有，尖嘴的就是，80块一条。”商户指着水族箱内仅有的一两条约二三十厘米长的鳄雀鳝说。
“40块一条。”另一位商户告诉记者，他家就剩下一条卖剩下的了，现在便宜出售。
“原来养的人可多了，百八十一条。”商户说，养得人一般喜欢它比较凶猛，而且容易养，鳄雀鳝啥都吃，但要想长得快就得喂小鱼。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近日起，各大电商平台下架鳄雀鳝，搜索关键词“鳄雀鳝”无法搜到，但将关键词换成“鳄鳝”“雀鳝”“尖嘴鳄”等名字后，仍然能够搜到此类生物的售卖信息。对此，北京黑豹野生动物保护站站长李理告诉记者，鳄雀鳝是来自于中美洲和北美洲的入侵生物。这种鱼比较凶猛，体型会长得很大，对本地鱼种有很大伤害，所以它被禁止在野外河流里放生。
“我们见到放生最多的就是像鳄雀鳝，还有巴西龟、牛蛙、鳄龟。”李理说，这些生物最初都是用于观赏引入，适应南方的气候后，在南方大量繁殖。“巴西龟等很多外来入侵生物和外来物种是不需要办手续的，但不允许随便放生。”
李理表示，希望市民养的时候一直养老送终，实在不能照料的时候应该给有关部门接收，但像保护站及很多保护部门是不接收外来物种的。《生物安全法》第八十一条中提到，未经批准，擅自释放或者丢弃外来物种的，由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有关部门限期捕回、找回释放或者丢弃的外来物种，处一万元以上五万元以下的罚款。
调查
鳄雀鳝的“亲戚”也危险
“看，这就是鳄雀鳝。”地铁十里河站附近一花鸟虫鱼市场内，一名家长正给孩子指着水柜里的鱼，“吃小鱼儿特别厉害，你养得好，长得特别快”。在店面透明玻璃后的一排排水柜格子里，有四条造型奇特、长约30厘米、身上有斑点的鱼。乍一看，它们的嘴部、身形长得与鳄雀鳝相差无几。
这些摆在柜子中的鱼，真是“怪鱼”鳄雀鳝？商家表示了否认。“这不是鳄雀鳝，那个哪能养啊？”商家解释，柜子里两条颜色浅的、嘴巴尖尖的是尖嘴鳄，另外两条扁嘴的是佛鳄（注：佛罗里达雀鳝）。“很好养，啥都吃，你要的话85元一条。”
记者在该花鸟虫鱼市场内探访发现，不止一家在出售与鳄雀鳝长相类似的“怪鱼”。在另一家水族馆，出售的“怪鱼”更长，体型普遍有30到40厘米，更有几条“怪鱼”长约半米。“看看，需要什么？这些都是雀鳝。”店家介绍，这些“怪鱼”的价格从几百元到上千元一条不等，没有“网上那个”（鳄雀鳝）出售。
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珠江水产研究所副研究员、国家大宗淡水鱼产业技术体系外来物种入侵防控岗位专家顾党恩，与朋友罗腾达反复核查了这些“怪鱼”的图片、视频。他表示，经过鉴定，该市场内出售的“怪鱼”不是鳄雀鳝，而是雀鳝类下面的一些物种。
“雀鳝一共有7个物种。除了鳄雀鳝，还有其他与其类似的不同物种。市面上最常见的是鳄雀鳝和眼斑雀鳝。随着鳄雀鳝受到全社会广泛关注，图片和视频中的只有眼斑雀鳝和古巴雀鳝。”
顾党恩表示，无论是哪个雀鳝物种，本质上都是具有较高风险的外来物种，“鳄雀鳝因为长得更大更快，且已在部分自然水域建立了自然种群，已经是外来入侵物种。”
流出
饲养到“半途”论斤去放生
鳄雀鳝、巴西龟等一旦进入自然水域形成种群，就会成为外来入侵物种。那么，这些外来物种是怎样流入河流、湖泊，甚至小区水系的呢？
“这鱼很能吃，食肉的。这一年你供得上吃，长得特别快。”有市民透露，自己以前养过“鳄雀鳝”，买的时候二三十厘米，后来很快长到了半米多长。而对于饲养的“鳄雀鳝”后来怎么处理，这名顾客没有回答。
在马路对面的花鸟虫鱼市场内，有不少卖家正在售卖早已被列入《国家重点管理外来物种名录（第一批）》的巴西龟。“你看看，外面靠墙那一排，全是巴西龟。第一盆10元一只，第二盆15元，第三盆20元……”
眼斑雀鳝、佛罗里达雀鳝、古巴雀鳝、巴西龟、鳄龟……记者了解到，目前对于这些物种并未明令禁止销售和购买，只是规定不得违反国家规定，非法引进、释放或者丢弃外来入侵物种。而除了个别雀鳝品种价格较昂贵之外，一些雀鳝品种和巴西龟等价格十分便宜，这也导致有消费者在购买后“半途”饲养或者“放生”。
“你要放生的话，选巴西龟合适，1、3、5、7、9只都可以，你看你讲究什么合适。”一名售卖巴西龟的商家表示，一般要放生可以选择他店里个体大的巴西龟，“一只300元，你放生肯定要让它活呀，小了相对不容易成活。”而对于放生地点，他表示有的客户就在不远处的护城河放了，“但我不建议这儿放。前脚刚放生，后脚就有人捞起来继续卖钱去了。”
北京黑豹野生动物保护站站长李理介绍，巴西龟、鳄龟、美国白蛾、福寿螺、牛蛙等都属于外来物种。他表示，其中有一些外来物种最初从国外引进时，是有观赏的用途；牛蛙、鳄龟等物种又有了食用用途；美国白蛾、福寿螺等可能是夹杂在运输品、木头、水产品等到了我国；而诸如巴西龟、鳄龟等由于养殖场繁殖太多，价格便宜后，就有不少人买去放生。“不想养了，又不想杀生，就放生了。2017年之前，有的人‘放生’巴西龟、鳄龟，都是几十斤、上百斤地买。一车四个格子，每个格子里放不同品种的龟。”李理说，这样的“放生”，所带来的危害往往是十分严重的。
风险
从源头抓起监管需更严
无论哪一种“怪鱼”雀鳝，本质上都是外来物种。包括巴西龟、鳄龟等在内，这些外来物种中，有的已经成为外来入侵物种。它们一旦流入自然水体，所产生的风险将是巨大的。
“佛罗里达雀鳝，500元一条；古巴雀鳝，1800元一条。”前述市场内某水族馆的店主介绍，给雀鳝喂食小鱼小虾就可以。而对于雀鳝是从别处购买还是自行繁殖，他并未回答。而在市场马路对面的巴西龟售卖摊点，有商家则直言这些巴西龟是自家繁殖的。
外来物种的繁殖速度与数量，往往是惊人的。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珠江水产研究所副研究员顾党恩介绍，鳄雀鳝3至5龄后就能繁殖，此后每年可繁殖一到两次，每次产卵达数万颗。
“眼斑雀鳝、佛罗里达雀鳝、古巴雀鳝等虽然与鳄雀鳝不属于同一个物种、有一定差异性，他们总体上繁殖周期和特点差异不太大。”也正因为如此，眼斑雀鳝、佛罗里达雀鳝、古巴雀鳝等具有高度的危险性，一旦流入自然水域形成种群，则很容易成为外来入侵物种，对水体生物多样性和水体质量造成威胁。
今年8月1日起施行的《外来入侵物种管理办法》，对外来入侵物种的源头预防、监测预警、治理修复等方面作出规定。《进一步加强外来物种入侵防控工作方案》也明确，“依法严格外来物种引入审批，强化引入后使用管控，任何单位和个人未经批准不得擅自引进、释放或者丢弃外来物种。”
顾党恩认为，目前对于外来物种的引种控制已非常严格，但在繁殖阶段需进一步规范。
“有的不排除是小作坊、个别企业很零星地繁殖，可能是拿别的资质来繁殖的。”而外来物种的执法管理链条上，也涉及多个部门参与，“外来物种的主管部门是农业农村部门，售卖贸易是工商市场管理部门，到了自然水域、公园湖泊又是市政园林或者水利部门管理。建议今后形成一个有力高效的协调机制。”
除了规范繁殖和管理之外，北京黑豹野生动物保护站站长李理也建议市民，对于外来物种不要盲目跟风购买，最好不要去饲养或喂养。
“购买之前要想清楚它的各种问题和饲养条件等等。一旦选择了，你就得负责。”李理说，不论是哪类外来物种，消费者都必须要了解我国法律法规，外来物种是不是合法到我国的，可能有什么危害等等。
另外，如果涉及“三有”及“三有”以上的野生动物，还必须要有合法手续，比如检疫证、防疫证、运输证、饲养证等等，而后才能饲养。
他建议，市民需提高野生动物保护和外来物种相关知识，谨慎购买外来物种，实在不想再养时，也要及时对接相关单位，科学、合理地加以处理，而不能轻易“放生”。
责任编辑：张建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