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评论丨诺贝尔文学奖大冷背后,是评委们日渐“偏执”的趣味
对“移民文学”的钟爱,也体现了文学批评家身上根深蒂固的价值观
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坦桑尼亚作家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Abdulrazak Gurnah),表彰他“对殖民主义的影响以及文化和大陆鸿沟中难民命运的毫不妥协和具有同情心的关注”。
没有太多媒体在第一时间发表评论,因为人们发现这是一个无比陌生的名字。他的著作,还没有一本被翻译成中文。考虑到最近几年中国出版社在引进外版书方面的巨大进步,英文世界的重要著作,两三年内就会有中文版问世,而这位“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实在是巨大的冷门。到今天,我们只能勉强找到他的短篇小说,来自2014年译林出版社的《非洲短篇小说选集》,里面收录了古尔纳的《博西》和《囚笼》。
实际上,“冷门”几乎是最近几年诺贝尔文学奖的特色。每年颁奖前夕,媒体都会预测一番,“万年陪跑”村上春树,已经引不起人们的兴趣,而赔率排在前几位的作家,可能也开始感到尴尬,因为最后的结果,往往都会“打脸”。
村上春树或许很难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可能,他太过“主流”了。他的作品所构建的世界,那些唱片、威士忌以及大都市伤感的生活,在评委眼中太熟悉不过。同样的命运,可能也属于米兰·昆德拉,尽管他刚获得了去年的卡夫卡文学奖。昆德拉式的反讽,也成为欧洲文学批评家们的“熟料”。
据媒体报道,今年的获奖者是评委们在约220位候选人中评选出来的。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过程一直是一个秘密,但是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评选是认真的,甚至是“过于认真的”,评委们进行了充分的投票,也集中体现了他们的审美趣味和价值观——实际上,诺贝尔文学奖还真有“标准”可循。
在评委眼中,古尔纳是一位移居英国的坦桑尼亚作家,这也是“移民文学”的再一次获奖。博彩公司似乎也摸清了评委们的这一癖好,最近几年他们一直看好肯尼亚作家恩古吉·瓦·提安哥,只不过他们没有猜中更小众的古尔纳罢了。
“移民文学”一直是评委们钟爱的种类。在古尔纳之前,有石黑一雄和奈保尔,获得了文学奖。“移民文学”的优势在于,它足够复杂。作者往往来自亚非拉第三世界,最终又使用欧洲主流语言进行写作(对评委们来说省去了翻译的考量),进行“跨文化书写”,他们能够表达身份的困惑乃至撕裂。移民文学作家身上,往往能够体现出一种双重反思,他们既批判或者眷恋“原生文化”,也对欧洲文化进行反省。或许对评委们来说,这不但新鲜,也很高级。
这种对“移民文学”的钟爱,也体现了文学批评家身上根深蒂固的价值观,他们需要的是“反省”“反思”“撕裂”,如果这些声音能够来自异域文化,就更显得真诚和有深度。这一立场表面上看是“反殖民的”,因为作品往往会揭示欧洲殖民者给作家故乡带来的苦痛,但是在最深处,这一立场又是“欧洲中心主义”的,因为哪怕是“痛苦”也是欧洲人带来的。
典型的代表就是石黑一雄的代表作《长日将尽》。这本书写了一个英式管家落寞的故事,一点原生文化(日本文化)的影子也没有。但是,感动评委们的点或许正在于,“一个移民英国的日本人竟然能洞悉到英国社会的本质”。这里的感动,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一种“自满”。他们需要重新打量和激活自己,但是似乎已经缺乏深邃的目光,而需要借助于新移民那“初次见面”带来的碰撞。
在中文世界,诺贝尔文学奖一直是一个出版风向标。押对获奖人,对出版社来说是大功劳一件,但是像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这样真正的冷门作家,可能是一个意外。出版社会陷入两难,现在引进他作品进行翻译,是否能够占领市场,实在是未知数。归根结底,诺贝尔奖评委们的“感动”,实在过于遥远了。
红星新闻特约评论员李一凡
微博热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