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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胃减肥,她们后悔了吗?

原标题:切胃减肥,她们后悔了吗?

切胃患者在术后虽然在体重上减轻了

但身体与心理都变得更加脆弱

他们每天都要应对身体的各种挑战,

这个过程中

患者对“自我”的认知也不断经历破坏和重构

切胃减肥,她们后悔了吗?

无胃的代价

在接受切胃手术的患者里,每个人情况各不相同。有的人术后得了厌食症,丧失了对原本喜欢的食物的所有欲望;有的人每天都要上秤,对自己的体重测量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有人因身体轻松而欣喜,从而忽略了经常打嗝和左肩疼;也有人虽然瘦了20斤,但对自己的外貌更加不满。她们拥有了一个新的胃和新的身体,在和不同欲望的战争中,也反观一个全新的“自我”。

这些被切除了四分之三胃的人,70%以上都是女性,其中,年轻女孩和生完二胎的妈妈居多,在手术后,她们生活的一部分被彻底改变了,另一部分仍在循环。而正在排队等待手术的人还在期待“魔法”的降临。

切胃“就像割双眼皮一样”

与杨天真一样,很多人做切胃手术是为了控制血糖重获健康。但央央不同,她切胃的目标非常明确:为了变美。

央央有两个身份,日本某大企业普通职员,和微博上知名的整容圈博主。她先后做过双颚、颧骨、下颌、T字下巴、额头缩小、眼、鼻、唇、人中缩短、眉弓假体和魔滴隆胸等医美手术。她自称几乎把脸上所以可以动的地方全部整过。

“当整形整到一定程度就没有什么可整的,你就只能让自己更瘦,才能达到一种非常好看、非常漂亮的状态。一样的脸,90斤和110斤就是不一样,前者五官更立体、脸型更精致。”她这样解释。

央央认为,与切胃后可能营养不良的后果相比,变胖更可怕。

刚到日本留学的时候,她在居酒屋打工,有一次,前一个漂亮的服务员下班,轮到她给客人上酒,客人做出一副“啊好丑啊吓死我了”的表情。还有一次,在打工的地方大家都默认可以私下吃一些“做坏了、客人不要”的食物,一个长得有明星脸的服务员吃完后放在一边没收,两个主管看到后以为是央央吃的,过来骂她,“明星”来解释,主管不听,继续骂。这两件事情给了她很大的刺激。整容后,再也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她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外貌红利”。

每次做整容手术前,在打完麻药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候,央央就想,她是否会醒不过来,但又想,我真的太丑了,宁可死,都不想再继续要这张脸。

央央1.63米高,原本体重在90~100斤之间浮动。但她仍不满意,希望自己能成为“纸片人”,那要减到85斤左右才行。她经常熬夜工作,一忙起来就没有时间运动,靠吃减肥药一度瘦到90斤,但出现了心慌、精神亢奋、恶心等症状,到后来也产生了耐药性。从2020年开始,她渐渐弃药,体重一路涨到105斤。

既然迈不开腿,只能靠管住嘴。但央央原本食量就不大,单纯节食下降的空间很有限,而切胃,通过医学干预的方式将胃容量缩小,食量就可以真正减小。

切胃手术前一晚,央央吃了火锅、猪脚、西瓜,喝了一杯奶茶。她想,未来三个月就要靠这顿美好回忆撑着,真爽,但一摸到自己肚子上的肉,又觉得恶心,怎么肚子这么大,腰这么粗,要马上手术。

记者问她,想到第二天的手术,是否会害怕?

她说:“没有什么怕,这算什么,就和割个双眼皮一样。”

吃到BMI达标

一开始,央央想做的并不是“袖胃”手术。在日本咨询时,她想做胃水球术,这是一种针对小体重、相对小众的减重术式,通过在胃中放置一个硅制水球来控制食欲。但由于她的BMI太小,还不到20,达不到手术最低标准,日本的医院全部拒绝。她又找到了台湾的黄致锟团队,他是台湾最知名的减重手术专家之一,在多个医疗机构“执刀”,在北京也有专设的手术中心。黄致锟的助理对央央建议,胃水球术后效果不好,容易复胖,推荐她做“袖胃”。但如果是黄主刀,需要20多万。央央觉得太贵,但她求助了国内很多其他医院,由于体重太轻,全部拒绝进行手术。

后来,终于有一家私立医院同意为她切胃。手术前,央央的体重涨到了130斤,但即使如此,她的BMI也只有24.46,远远达不到国内允许做切胃手术的BMI最低标准——27.5。

但在央央的理解中,切胃手术就是一个整形或美容手术。在采访中,记者发现,持有这样观念的人并不罕见。

伦敦国王学院代谢和减重外科主席鲁比诺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这是一个绝对错误的观念。“必须要不断强调的是,减重手术是用来治疗病理性肥胖的,而非单纯的减肥。不仅在中国,在很多国家,减重手术都在某种程度上被误解为一种减肥干预措施。”他说。

正是因为这种误解,在中国,切胃手术的BMI标准被轻易地破坏了——通过显性或隐性的方式。医生和患者都十分熟谙的一条潜规则是:如果你想切胃,但BMI达不到手术门槛,简单的办法就是疯狂吃,让体重在短期内上涨。

一位正在排队等待切胃的患者就是如此,为了BMI达标,她正在拼命增重,“感谢科技的发达,让我们胖子能变瘦。”她这样感慨道。

为了做手术,央央和医院软磨硬泡了好久。她知道自己的BMI太小,原本就不符合规定,处于灰色地带,而且小体重术后减重效果会差一些,容易引发争端。她于是反复强调,手术的所有后果和这些情况她都很清楚,作为一个成年人,她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最终医院同意给她做手术。而且,央央主动提出不仅要切胃,还要旷肠,医院也答应了。

“小体重切胃减肥的空间有限。我在一个都是小体重的群里,切胃的女生都是术前95斤或100斤上下,手术后可以瘦到86斤、88斤,反弹的话会到90斤。但群里很多女生在术前的食量比较大,这样的话,切胃会有效。我术前就吃得很少了,可能相当于有些人切后的胃,所以只切胃对我的效果就有限。所以我当时一定要医生给我加一个“旷肠”手术,绕掉了1.5米~2米的空肠,既减少对食物的摄入,也减少吸收。”央央说。

央央选择的套餐是“袖状胃切除术+空肠旷置术”,后者也就是所谓的“旷肠”,即食物从胃中出来后绕过了大部分小肠,直接进入小肠末端,减少了肠道对食物的吸收。

与食物的战争

术后,每个切胃患者都会经历一场与自己身体、与食物的战争。

“袖胃”手术后,患者需要彻底改变饮食方式和习惯,不仅在至少两个月内只能吃流食和全营养代餐。因为每顿吃得少了,所以经常会更快产生饥饿感,因此要少食多餐,平均来说,患者们在切胃后一天进食4~5次。

“术后患者要把正常吃饭当作喝功夫茶,从此以后,再想咕咚咕咚地喝水、吧唧吧唧地吃饭是不可能的,只能慢慢地嚼,慢慢地咽。”中华医学会外科专业委员会内分泌专业组委员、北京世纪坛医院副院长张能维这样形象地描述。

在不同医院提供的术后饮食建议中,有的医院会建议一口要咀嚼28次以上,有的则是30次以上,每顿的进食时间最好在30分钟以上。一旦进食过快,就会出现心悸、出汗,严重的恶心、持续的呕吐和腹泻,这些都是“倾倒综合征”的表现,也是“袖胃”手术后的一种主要并发症。因为术后胃缩小,排空加快,进食过快会让大量高渗性食物进入肠道,引起肠道环境的改变,从而引发上述症状。多位受访患者对《中国新闻周刊》反映,术后一年内还经常出现餐后呕吐、腹泻的情况,经常是“吃两口就歇一会儿”。

即便恢复正常饮食,医生也会建议,要禁食零食、辛辣刺激、高油、高糖、高脂、过硬、过冷和过热食物。除此之外,为了防止营养缺乏,术后至少要吃一年以上的维生素片和蛋白粉。

切胃减肥,她们后悔了吗?

对大部分人而言,这些很难做到,有些是主观原因,有些是客观原因。李欣然身高1.72米,术前体重200斤,2020年10月做了切胃手术,至今已经瘦了接近50斤。她在术后第七天就吃上了火锅,但却发现胃部没有出现强烈的不适。此后,她再也很少打开医生在微信上给她发来的食谱。在这场与食物的战争中,她开始小心试探、突破、反复,一点点收回自己的领地。

但也有失手。李欣然记得很清楚,在术后第八天,她吃了一口宽粉,然后就吐得昏天黑地,她甚至怀疑自己可能胃漏了,想要马上去医院。这种又软又糯的食物在快速地滑入食道后,又在极短的时间内以它本来的面貌被吐出,切后的胃对它发出了明确的拒绝信号。李欣然自此意识到,宽粉、粘糕和元宵这类比较黏或糯米类的食物,她是不能吃的。牛羊肉也难嚼,不易消化。粗纤维蔬菜如芹菜、馒头、大饼等主食,都是她很少入侵的食物领土。

切胃手术后,每个人的胃在生理结构上都减少到原来的四分之一,但对应在食量上,到底减少到了什么程度,需要去不断地试错和调整。在术后早期,李欣然发现,其实吃两口胃就已经饱了,但吃到第3口、第4口的时候,大脑才反应过来吃多了。“这时候的感觉不是日常的那种反胃,而是食物已经顶到嗓子眼了,在打几个嗝后,必须马上吐出来。”她说。

和李欣然截然不同,刘菲在切胃手术后一直严格按照食谱进食,但她的身体始终没有很好地接纳新胃。在术后一整年,只能吃“少到不可思议的食物”,在术后4~5个月时,一顿只能吃一个饺子,饺子皮还要吐出来。此后逐渐增加到四个,面条可以吃2~3根,排骨可以吃四五块。

在医学理论上,“袖胃”手术已经切除了分泌“饥饿素”的胃底,切胃后的人不应该再容易觉得“饥饿”。但刘菲在术后一年内,都没有体验过“吃饱饭的感觉”。“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你吃一点就会撑,但是你心里边没有一种吃饱的感觉。”她回忆道。

李欣然现在有时也会有一点沮丧,看到很想吃的东西,在脑海中流口水,但吃一点就饱了,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大吃大喝。

身体的复仇

刘菲经常边吃边吐。“多吃一点都会吐,经常吃完饭后就趴在沙发上吐到眼冒星星。”她说。这就是切胃手术后最常见的一种症状——“反流”。

在术后早期,刚切完的胃非常敏感而脆弱,任何过量或难以消化的食物进入胃后,都可能被迅速地排斥出来,形成“反流”式呕吐。但当大脑已经适应了新的胃,就会适时地发出“停止进食”的指令,“反流”的症状也因此在数周或一个月内消退。医生一般会建议患者在术后服用1~3个月的奥美拉唑等抗反流性药物,以保护食管。

刘菲2019年8月进行手术,手术前170斤(2019年7月),手术后110斤(2021年4月)。本版图/受访者提供

刘菲2019年8月进行手术,手术前170斤(2019年7月),手术后110斤(2021年4月)。本版图/受访者提供

但刘菲在术后经历了一整年的“反流”,近半年才有所缓解。在术后的头一年,尤其是前半年,她的情况非常严重,任何常规意义上作为补充能量的食物,无论是蔬菜还是肉类,她都反应强烈,吃一点就吐,不吃又饿。

在和食物的战争中,她节节败退,但她很快找到了一片自己可以开发的土地。巧克力是非常容易在口腔中融化的,当它顺利地滑入食道和胃,既为身体补充能量,也不会反酸,“感觉可以无限制地吃下去。”刘菲这样形容。面包、薯片、瓜子等零食也是如此,比如在术后三个月,她刚开始吃固体食物的时候,吃一个饺子肯定会吐,但四五片薯片都没事。在病友的推荐下,现在,她还会在办公室里常备燕麦饼干,饿了就吃几片,再喝一点水,很快就会有“饱腹感”,非常管用。

在医生给出的术后饮食计划中,零食是一项禁忌。但很多切胃患者都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在她们度过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痛苦恢复期时,零食既有效,也是很大的心灵慰藉。

李欣然发现自己也开始“反流”,是在手术一个月后。这一天,按照医生的要求,她可以停止服用奥美拉唑。但她很快感觉到“又酸又烧”。“食管有被灼烧的感觉,胃里像喝了一罐子醋,超级酸,然后再往你的食管里反,这种感觉一直持续,拼命喝水可以压下去一点。吃了药就不会酸,但是断药超过两天,就烧得慌了。”她这样形容。

李欣然问医生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医生说,反流是一个概率问题,目前只能暂时靠吃药控制,然后根据自己的状态慢慢停药。此后,她数次尝试断药,都失败了,她目前仍在定期服用奥美拉唑,不过服药间隔期在逐渐变长,最初是一天一次,后来变为两天一次,现在是四天或五天一次。

但实际上,“反流”在术后早期是一种正常反应,但当这种“反流”长期不消退,成为一种持续的症状时,就可以确诊为“胃食管反流病”(GERD)。这是一种慢性疾病,很多切胃患者从未听说过这个名词,由于和早期的表现一样,他们甚至并不清楚这是手术的并发症,认为是正常现象,《中国新闻周刊》在不同的术后群里提到这个词后,一些患者会发出“原来如此”的感慨,并表示“难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吗”。

2014年发表于《美国医学会杂志—外科》上的一项研究,从国家数据库抽取了在2007年至2010年间进行切胃手术的4832例患者。数据显示,有84.1%的患者在手术后具有持续性的GERD症状,仅有15.9%的患者报告症状缓解,另有9%的患者报告症状恶化。

切胃后,胃容积变小,内压增高,更容易让食管末端和胃连接处的括约肌变得松弛或无力。正常情况下,当食物经食道进入胃后,食管下括约肌就像阀门一样会关闭,防止进入胃里的食物倒流,但当阀门变松后,胃里的食物就容易反上来。因此,相比其他没有切胃的减重代谢术式,“袖胃”手术更容易诱发胃食管反流。“袖胃”手术的发明者、美国佛罗里达国际大学临床医学教授米歇尔·加格纳也对《中国新闻周刊》承认,这是“袖胃”手术最大的缺点。

《中国新闻周刊》调查发现,在切胃后的患者中,很多人在术后3个月甚至一年还有烧心、反酸等症状,程度有轻有重。有些人仍经常“边吃边吐”,有些人只在特定食物的触发下会偶尔反酸。在快手上,一位名叫“哪吒传奇”的视频博主分享了切胃两年多的经历,因为一直有强烈的“反流”,已经造成了食管糜烂,这是“反流性食管炎”的典型症状。

一些受访患者表示,“反流”无须担心,因为只要严格遵从医嘱,不乱吃东西,就不会发生。其实这是一种错误观念。在“反流”强烈的人中,也有很多像刘菲一样,在饮食上严格遵照医院提供的食谱。可以发现,术后是否发生胃食管反流有明显的个体差异性。但“反流”不仅仅是因为食物。

当“反流”发生时,从胃反入食管的不仅是尚未分解的食物,还有胃酸,这些酸液流经之处会不停地腐蚀着食管壁细胞,引发强烈的“烧心”反应,也带来了严重的后遗症,比如反流性食管炎,在极少数情况下,甚至可能导致早期的恶性肿瘤。

“切胃对生活的影响,

不仅仅是那些显性的手术后遗症”

切胃彻底地改变了刘菲的生活。“因为反流基本上阻断了我的所有社交。我出去和朋友一起吃饭,吃一会就去厕所吐一会,别人也不舒服,而我看着别人吃得那么多,也很恼火。”她这样回忆。

切胃还剥夺了她一部分的快乐来源,她再也无法通过进食去获得一些快乐,再加上工作压力没有变小,还少了一个发泄和解压渠道。术后,刘菲的抑郁症加重。目前正在长期服药,不吃就会持续失眠。

“目前为止,我觉得真正的副作用在网上是查不到的,这可能和个人体质和经历都有关,医生可以在病理上告诉你是否适合这个手术,但目前国内还没有说在心理上测试一下,是否适合这个手术。切胃对生活的影响,不仅仅是那些显性的手术后遗症。”她说。

切胃减肥,她们后悔了吗?

在减重代谢手术非常成熟的挪威,一项持续八年的跟踪调查发现,患者在术后虽然在体重上减轻了,但身体变得更加“脆弱”。他们每天都要处理关于身体的各种挑战,这个过程中,患者对“自我”的认知也不断经历破坏和重构,因为身体就是个体自我认同的一部分。

研究的发起人、挪威诺德大学护理和健康学副教授安妮塔·伯格在2008年~2016年间持续对7名患者进行了多次深度访谈,试图了解他们术后心理的演变轨迹。

她发现,患者心理上的波动经常与食物有关,即使在手术八年后,很多患者仍制定不出一个“完美的食谱”,挑选食物在他们眼中已经成为了“一门不确定的科学”,很多人彻底放弃了社交。一些人过度紧张甚至神经质,术后发生的身体上的任何不适,比如耳聋,都被他们推测为手术后遗症。伴随着对手术的后悔,大多数患者都会产生羞耻感和一种自厌情感,认为手术是自己的选择,自己要负全责。

身高1.6米的刘菲在2019年8月进行了切胃,手术时体重是145斤,术后一年半时,减了40斤左右,但她的理想体重是90斤,还有10斤的差距。每次去复查,医生都督促她要多运动,这样才能“又健康又美丽”。但刘菲说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点。每天都“饿得没有力气”,完全动不了。

现在回想起那段胖的时光,刘菲觉得,除了身体不舒服之外,整个人其实很开心。瘦下来以后,她会不自觉地更在意外表,有时候因为如何打扮而困扰,不像以前那么放松自在。

如果是出于健康的考虑,她推荐有肥胖合并症的人做这个手术。但一定要想清楚的一点是,不自控的人期望通过这个手术走捷径减肥,术后仍然对自己缺乏约束,这样一定会复胖。“如果你可以在饮食上对自己有严格的控制,手术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让你变得焕然一新。”她这样说。

央央在2021年2月5日进行了“切胃+旷肠”手术后,一个月瘦了15斤,此后开始进入平台期,她原本的计划是三个月瘦30斤、六个月瘦45斤。在微博上她写道“纸片人冲冲冲!”目前,即将跨过三个月,但她一共只瘦了22斤。她说,三个月30斤的目标可能达不到了,不过她本来也知道,体重基数小的越到后面掉秤越慢。

现在,央央喜欢看吃播,仍然经常熬夜,但半夜不再像以前一样疯狂想吃东西,只是觉得肚子空,可以吃一点零食,不吃也没关系。用她的话说,没有那种和食欲疯狂作斗争的痛苦了。

但央央表示,她不推荐任何身体没有疾病的人做这个手术,因为术后的饮食控制很难坚持。“我认识一个女生是180斤,切胃后瘦到110斤,一年以后又反弹回180斤,她现在很崩溃,觉得切胃没有用,又想切一刀可以马上瘦,要不要再切一次,很纠结。”她说。

一位切胃患者说,对于那些手术后真正减肥成功的人,手术本身的效果和健康的生活方式应该各占一半功劳。如果手术后你的生活状态还和以前一样,比如每天喝奶茶,这是不可能瘦的,手术不是一劳永逸。而且手术后如果反弹,这些复胖患者一定经历了比原来更黑暗的过程。“因为手术后你的胃毕竟和以前不同了,如果吃多了,胃很难受,而且可能会吐,这种情况下,体重还反弹,一定经历了很漫长的挣扎。”

卡汉观察到,一些相对瘦的女性想做手术,是因为她们原本就有一些心理问题,比如很多人对自己身材的要求过于苛刻,一些人在术前有进食障碍,患有暴饮暴食症,而术后发现,这些患者的心理状态进一步恶化,对自我身体形象的看法进一步极端,甚至有时会患有更严重的进食障碍。

这并不是卡汉一个人的发现,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的多位外国专家都表示,出于美容原因来切胃的患者,一般受到社会对女性外表看法的过度影响。这些人在术后很容易产生心理落差,发现自己付出了很大代价,但并没有变成想象中“美丽”的样子,会进一步加深对自我的厌弃,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心理扭曲。

当然,并不是所有患者在术后都会产生上述副作用。但在鲁比诺看来,为一个不需要做手术的人做手术,本身就已经产生了一个并发症,也就是因为不必要的原因改变了生理构造,它永远不会和正常的一样,或早或晚,总会诱发一些生理上或心理上的改变。

(文中李欣然、央央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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