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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烈车祸摧毁三个家庭 追讨赔偿如伤口上撒“盐”

原标题:惨烈车祸之后,被摧毁的三个家庭与“苦等”两年的赔偿

记者 沈轶 柴枫桔

10月12日,接完律师电话,38岁的杜建锋瘫倒在家中床上。律师说,案件的执行权,已从四川省绵阳市涪城区法院转交到了江油市法院。

对于这个消息,魏广磊沉默无语,他抬头看了看姐夫杜建锋,随后又将头低下,把玩着手机。

杜建锋妻子弟弟的老婆韩秀芳则抱着孩子,口中喃喃着,“算了吧,算了吧……不要再想了。”

对于他们三人来说,这次移交,意味着之前的努力或又白费了。他们所有人必须再次撕裂逐渐愈合的伤口。

2016年10月04日12时36分,京昆高速公路四川绵阳段发生一起惨烈交通事故,造成4人死亡,1人重伤,17人轻伤。

事故中,杜建锋失去妻女,魏广磊没了妻子,韩秀芳没了丈夫。两年过去,因为交通事故,三个家庭被摧毁。更令人痛心的是,因为赔偿款迟迟没有执行完,家属们的每一次追讨,都变成了又一次撕裂自己的伤口。

何时才能了结?杜建锋心里没底……

伤

杜建锋家,住在河南省新密市一个小巷子里。

杜建锋说,这是12年前,他与妻子买的婚房,为了这套房子,他背了10年的债,如今妻子和女儿不在了,他带着小儿子住在这里。

在两年前的那场车祸中,杜建锋开着的是一辆8座商务车,车上乘客都沾亲带故,四名死亡的死者,分别是杜建锋的妻子、孩子,以及杜建锋妻子的弟妹和表弟,“我们当时刚刚参加完我妻子一个表妹的婚礼。”杜建锋说,当时他行驶到京昆高速公路绵阳段时,遇到了堵车的情况,他在停车后回头正准备询问妻子累不累,没想到却透过后窗玻璃看到一辆大货车迎面而来,随后惨剧发生。

对于妻子与女儿的死,杜建锋无法面对,原本不饮酒的他,这两年成了人们口中的酒鬼,每晚睡觉前,他都会用白酒将自己灌醉,然后蜷缩在沙发上,“喝点酒好睡觉,不会做梦。”

客厅墙上,原本挂着他与妻子的婚纱照,小卧室里贴着女儿的艺术照,妻子笑得很甜蜜,女儿看起来很聪明。如今,这些照片都被他藏到了客卧的门后。

妻子出事后,杜建锋再也不进主卧睡觉。他说,他不敢看照片,也不敢再住在卧室里,“我怕太想他们,忍不住就去找他们……”说这话时,杜建锋嘴角带着笑。

杜建锋知道自己患了抑郁症,每天他都会按时吃药,在小儿子面前,他尽量保持着微笑,每当儿子问妈妈和姐姐去哪里了,他都会笑着回答,“妈妈在外面工作,把姐姐一起带过去了。”

韩秀芳的丈夫是杜建锋妻子的表弟,车祸发生时,他们坐在同一辆车上,然后,姐弟两人再也没有回来。

如今的韩秀芳自己带着两个孩子,白天他几乎都在婆家。公婆在半年前去世,只剩下了患有糖尿病的公公,丈夫的兄弟姐妹偶尔会来帮她带带孩子。韩秀芳的小姑悄悄地说,“不敢让大嫂(韩秀芳)一个人带孩子,大哥走了以后,她情绪很差,孩子一哭,她就要打。”

失去丈夫的韩秀芳已经彻底没有了经济来源,眼睛也在一年前给哭坏掉了,如今她偶尔在弟弟与弟妹的蜂场里帮帮工,偶尔种种地,以此维持生活。孩子的学费,则是来自于社会的捐助。

偶尔,韩秀芳会神叨叨地和其他人说,“其实我老公没走,昨天他下班回来,我还看到他了,就睡在屋里。”对此,周围人早已见怪不怪,“她现在精神有些问题。”

盐

车祸发生后,杜建锋等人被法院判定为无责任方,理应获得相应的补偿,然而,如今距离事故发生已经有两年时间,却有多笔费用迟迟无法被执行。“当时法院判决需要作出赔偿的,分别是保险公司、给大货车进行改装的汽修公司、货车车主、货车司机以及货车所属的运输公司。”但杜建锋他们拿到的,却只有保险公司与汽修公司的赔偿,“每个死者30余万元。”

根据绵阳市涪城区人民法院针对该起事故的民事判决书显示,车主王廷德、货车司机王廷明以及该货车所属的江油恒顺运输公司,需要连带赔偿受害者魏忠伟(韩秀芳丈夫)517759.87元,受害者魏广霞(杜建锋妻子)494879.18元,受害者杜雪菲(杜建锋女儿)337864.97元,受害者于晓菲(魏广磊妻子)494897.47元。除去死者,他们还需连带赔偿受伤人员魏广磊93827.01元,魏文帅(韩秀芳与魏忠伟之子)7967.13元。

而据杜建锋介绍,上述这些赔偿,他们三家,至今仍未拿到。

从2016年10月至2018年10月,杜建锋往返郑州、绵阳两地约20余次,每次前往都抱着期望,然而总是失望而归。此前,魏广磊与韩秀芳两人还会一起前往,但后来逐渐只剩下杜建锋一人在奔波。

“我理解他们,其实我也不想面对。”每次前往绵阳,杜建锋都会失眠,躺在宾馆的床上,脑子里总是流淌着事发当天的景象。

“只要孩子好,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自从父亲去世,韩秀芳似乎一切都已经看淡,她说,自己早已不再奢望能到赔偿,“这是买命钱。”丈夫出事后,她的母亲,父亲,婆婆,相继离世,哥哥与她也几乎不再来往,“他可能怪我害死了爸。”

韩秀芳的父亲是自杀的,在她最后一次从绵阳返回郑州后,“我每次回来,他都会问我,怎么样了,每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一次没有消息后,我爸彻底失望了。”

在自杀前,韩秀芳的父亲与她通了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实在看不得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因为以后我会很惨,然后就挂了电话。”通话结束后,韩秀芳的父亲上吊了。

从那以后,韩秀芳再也没有关心过赔偿的事,丈夫的名字也成为了韩秀芳家里的禁忌。

用杜建锋的话说,每一次前往绵阳追问赔偿,就像是在把已逐渐愈合的伤口强行撕开。而赔偿迟迟拿不到,则是在已经被撕扯得血淋淋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等待

对于杜建锋等人来说,一切只能等待。

“10月11日,我给执行法官打了一个电话,他告诉我说,太忙,没时间处理我的事,让我给他们领导打电话,申请换一个地方执行。”杜建锋很不理解,“太忙”是怎样的一个概念?按照法院回复,他们在2018年2月1日,曾申请过强制执行,法院也已经受理,“根据制度,执行期是半年,如今已经逾期了两个月。”

10月12日,杜建锋接到律师通知,执行单位已从“绵阳市涪城区法院”转到了“江油市人民法院”。“现在就还有3家没给钱,一个是江油市恒顺运输有限公司,一个是车主王廷德,一个是司机王廷明,王廷德和王廷明都是江油人。”杜建锋说,“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

责任编辑:闫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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