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记者温梦华每经编辑董兴生
“我当时也没有详细看，他（孩子）说是要购买学习用品，要我刷下脸，现在经常上网课，我也没怀疑。”电话的那一头，一位家长解释道。
这是一通因未成年人游戏消费，家长向平台申请退费的电话。对腾讯未成年人家长服务平台的员工而言，每天，这样的电话不计其数，而退费问题仅仅是游戏中未成年人保护的一角。
据《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不完全统计，在过去一年中，涉及腾讯未成年人不理性消费的超70篇报道中，有92.45%是冒用成年人的身份，这当中78%是使用了监护人的账号，72%是通过了人脸认证，85%是通过人脸认证达到了5次以上。
青少年游戏沉迷是一个被讨论已久的问题，引起了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面对这一问题，政府、行业协会、企业平台、学校家庭每一环的努力都缺一不可。
2021年8月30日，国家新闻出版署下发《关于进一步严格管理切实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以下简称“830新规”），将未成年人周末以及法定节假日游戏时间做了明确规定。如今，新规落地一年多后，游戏产业未成年人保护有了哪些新变化？
图片来源：摄图网-500759168
未成年人活跃用户账号同比下降76%
未成年人保护“任重而道远”，在“830新规”发布后的一年里，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过去一年，采用人脸识别、大数据、人工智能、开通未保服务专线、建立家长监护平台、严格执行时长时段要求等，成为腾讯、网易等各大游戏平台未成年人保护（以下简称“未保”）工作的主要落脚点。
每经记者了解到，目前，无论是腾讯还是网易，人脸识别措施对未成年人保护起到了重要作用。
以腾讯为例，2022年寒假期间（1月17日~2月15日），平均每天有792万个已实名认证为未成年人的游戏账号在非可玩时段尝试登录腾讯游戏而被拦截；平均每天有940万个已实名认证为成年人的游戏账号在登录环节、4.3万个账号在支付环节触发了人脸识别；因拒绝或未通过验证，登录环节有约74.17%的账号被纳入防沉迷监管，支付环节有约77%的账号被拦截了充值行为。
根据2022年6月数据，腾讯游戏的未成年人用户活跃账号数量比去年同期下降76.15%。财报显示，2021年第四季度，腾讯国内未成年人游戏时长占比下降至0.9%，总时长同比下降88%，游戏流水占比下降至1.5%，总流水同比下降73%。
中国音数协游戏工委发布的《2022年上半年中国游戏产业报告》显示，游戏行业未成年人保护相关工作成效凸显：未成年人游戏总时长、月活跃用户数、消费流水等数据，同比都有大幅度减少。
超90%绕过监管的未成年玩家使用成年人账号
Niko Partners《中国年轻玩家》报告显示，自“最严防沉迷新规”出台后，中国未成年人玩家减少了3900万。但在调查中，仍有82%的家长允许小孩冒用自己的身份信息玩游戏。
今年6月，有媒体报道，一名12岁的女孩玩游戏，短短两个多月充值近7万元，向腾讯、网易、米哈游等多家游戏公司充值，最多的一天充值二十多次。
据了解，经核查，该账号实名信息为成年人，是孩子的奶奶。该账号先后通过腾讯健康系统针对疑似未成年人操作发起的人脸识别112次，系统判定确系奶奶本人操作。
这样的情况并非个例。伽马数据《中国游戏产业未成年人保护进展报告》显示，用父母身份信息解除防沉迷是未成年人绕过监管的主要措施，42.8%的未成年人直接向家长索要过身份证。
图片来源：报告截图
每经记者从腾讯方面了解到，从“830新规”实施后的数据来看，目前98%的未成年玩家进行游戏充值时都是用了成年人的账号，绕过了监管。
网络时代，新一代年轻人从小接触游戏、直播等网络娱乐方式，对家庭来说孩子的教育也面临全新的挑战。
从一份5000位退费家长的调研来看，这些沉迷游戏的孩子主要集中在初高中年龄段，课余爱好比较少，不喜欢社交，还有18%的孩子表示在学校受到过欺负。同时，普遍可以看到家长的工作繁忙，有34%的家长教育方式比较严厉；74%表示对人脸功能不太了解。
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未成年人事务治理与法律研究基地副主任苑宁宁认为，家庭对未成年人成长的育人功能，是其他任何机构、人员、场所都无法替代的。在“家庭、学校、社会、网络、政府和司法”六位一体的保护当中，没有办法说谁是最重要的，但是家庭是最具有决定性作用的。
游戏租号等黑产背后“生意”动辄上百万元
打开电商平台，搜索“游戏租号”，便出现成千上万条搜索结果，相关商品价格从几元、十几元到几百元、几千元不等。
每经记者在淘宝上进入一家《王者荣耀》租号商店发现，花费几块钱就可以租到一小时账号，按店家提示进入游戏界面。客服表示，如果触发了实名认证系统，会帮忙解决。尽管店铺有提醒“未成年禁止下单”，但在交易过程中，并未有相关核实验证措施。
图片来源：APP截图
一直以来，游戏账号作为虚拟财产，有其价值和流动性，这也导致租号产业一直存在。不过，随着游戏产业的火爆，一些不法分子也盯上了这一商机。当下，未成年人游戏账号租赁市场已经形成一条非常成熟的灰色产业链。
长期从事网络黑灰产打击、腾讯守护者计划安全团队专家冯骋向每经记者介绍，目前未成年人租号主要有三种形式：一是找专门的游戏租号平台租用游戏账号；二是在电商平台上购买；三是网上有一些黑灰产团伙称可以解除未成年人账号系统限制，这种通常是一种诈骗形式，骗取未成年人的账号密码，甚至是支付密码，盗取财物。
“在租号触发实名认证、人脸识别等问题上，一些租号商会向黑灰产的上下游去购买很多公民信息、照片甚至是视频的人脸资料，然后找黑产人员通过非法技术手段解决遇到人脸这样一个安全问题，来形成整个租号黑色产业链。我们了解到，随着我们的打击，帮助一个账号进行人脸识别处理的价格一直在上涨，在黑产圈中价格已经接近200元，早期只需要50元。”冯骋表示。
每经记者了解到，这些灰黑产背后的“生意”动辄上百万元。数据显示，2021年公安机关捣毁多个通过非法买卖个人信息进行游戏账号非法租赁的犯罪团伙，涉案人数达40多人，平台涉案金额超过百万元。
目前，多家游戏企业也投身打击网络游戏黑灰产的“产业链”之中。冯骋认为，侵害公民个人信息才是整个黑灰产的核心，希望未来能对这块进行比较好的打击治理。
“探索打击治理灰黑产，也涉及行业的综合治理。如果能够从源头上对很多租号平台加强行业自律，让他们从更高角度加强对实名的认证，对整个未成年人保护和账号安全都是很好的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