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板哥在写
在中国的软件行业做了七年的创业,我经常觉得,软件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行业。
这里所讨论的软件行业,主要是2B的SaaS和PaaS,也就是企业级的应用软件和基础软件,以及与之配套的软件服务。
我25岁之前在金融行业工作,看到一篇文章后,我决定转行到软件行业,做和鲸这家公司和数据科学平台这个方向。
那篇文章是 Marc Andressen写的《Software Is Eating the World》,我当时觉得醍醐灌顶,也背脊发凉。
“我的工作会不会被软件吃掉”。
图。全球软件行业收入的持续复合增长的趋势
我发现,软件是极少数的、复利增长的行业。对于年轻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进入一个长期成长的朝阳行业。
图。中国的软件支出 GDP占比增速领先
作为一个曾经的专业投资者,我也认为,未来的20年,投资机构很难找到一个比软件更好的投资方向。
软件赛道足够长、天花板足够高,成熟市场已经出现了万亿、千亿美金市值的对标公司。
“数字中国”、“东数西算”是国家战略,而且是一个坚定不移的长期战略,会拉动数万亿规模的公共投资。
中国有领先的工程师红利,能够做出有全球竞争力的产品,进一步打开价值的天花板。
但是在微观的实践上,我所看到的,和我进入行业之前的想象,是完全不同的。因为反差很大,以至于我经常会反思,我当时的推理是不是有 Bug。
我在中国的软件行业,看到的是很高的工作强度,很低的创业成功率,高度同质化的激烈竞争,以及整个行业对于前景的迷茫。
和其他发展中的国家作比较,中国的软件产品,还没有跑出来,乌克兰有 Gitlab和 Grammarly,俄罗斯有 Clickhouse和 Nginx。中国的软件服务行业,其实也没有做出来,印度有 TCS和 Infosys。
我总觉得,中国的软件行业,应该要比乌克兰、俄罗斯和印度更强才是。
更让我很困惑的是,软件是拉动生产力的引擎,为什么软件开支占比是美国的十分之一,是全球平均的六分之一,我一直以为是统计数据搞错了。
后来多方比对,这个数据并没有大的出入。中国的信息化经费,90%是用来买硬件和服务,而不是买软件。
图。中国的软件支出 GDP占比全球垫底
和软件类似的知识密集、人才密集的现代服务业,在中国的 GDP占比都并不低,已经和发达国家基本相当,比如科研、金融、教育、医疗。可为什么软件支出的占比,大幅度落后国际平均水平?
数字经济(也就是软件定义的经济)已经是当前的支柱产业,人工智能(也就是数据驱动的软件)则是未来的支柱产业,软件的 GDP占比太低是不应该的。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长时间。
随着和鲸的产品,ModelWhale与和鲸社区逐渐进入了正轨,我形成了一个可以说服我自己的解释框架:中国的软件行业是一个充满前景的大市场,但目前还不是一个好市场,软件的产品化有着极高的难度。
图。软件行业需要经历的发展历程
所有的技术产业,都会经历产品研发、市场探索的低谷,才能够发展起来,但是中国的软件行业,有着更深、更长的低谷。
中国经济和软件产业,这两个大规模、高增速的系统叠加起来后,不仅释放了巨大动能,也释放了巨大的振荡,这种振荡对于软件企业来说是很致命的,创业公司很难在中国市场找到稳定的需求,从而很难做出有效的产品。
01
The Missing Link:
软件的 PMF到哪儿去了?
有好几位优秀的投资人都跟我无奈地表示过:中国的软件公司,很少有 PMF(Product Market Fit),软件行业也很少讨论 PMF。
在中国,讨论软件企业如何做销售、做营销的文章,数量上要远远多于软件企业如何做产品,如何找 PMF。
描述没有 PMF的业务扩张,有个术语叫做 premature scaling,可以翻译为“透支型扩张”,是导致创业公司死亡的首要原因。
图。透支型扩张是创业公司死亡的首要原因
PMF可能是软件行业,最重要的概念。资深的创业者和投资者 Marc Andreesen归纳:世界上只有两种公司,有 PMF的,和没有 PMF的,实现 PMF是创业公司最重要的任务。
没有 PMF,就意味着混乱、浪费和原地踏步。如果一个国家的软件行业,只有极少数的企业有 PMF,这个产业肯定是有问题的。
PMF是一个看似简单,其实很复杂的概念,需要在销售数据、用户数据、财务数据多个角度综合进行判断。有 PMF,至少需要满足高增长率、高转化率两个指标,最好要有高毛利率。
实现了 PMF,意味着产品的关键效率指标,比竞品更高,并且在持续改善。
图。实现了PMF意味着增长效率的质变
中国的软件企业,很少可以实现 PMF,也很少能够摆脱同质化竞争的泥潭。
难道 PMF,在中国市场就不是最重要的原则吗?难道在中国的软件市场,还有其他更重要的资源、更重要的能力?
经过这几年的实践,我意识到,PMF不仅是欧美这样的成熟市场中最重要的原则,在中国这样的发展中的市场,也是最重要的原则,没有之一,因为 PMF的本质是经济效率。
但是在中国的软件行业,想要实现 PMF和差异化,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PMF的定义中,最重要的概念是 Market,也就是市场。市场的定义,就是一群有需求的买方,和一群在相互竞争的卖方。
图。“产品市场匹配(PMF)”的概念定义
软件产品的 PMF的前提,需要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市场需求,以及相对稳定的市场竞争,这才构成一个 Good Market。
任何产品都需要市场,但只有 Good Market,才能够支撑软件技术,变成一种商业化产品,因为软件产品有着极高的复杂性。
如果需求和竞争都是波动的,还来不及把产品给设计、验证、打磨出来,创业公司就已经关门了。
在全世界创业环境最好的硅谷,找到 PMF也是非常难的事情,只有不到10%的创业公司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创业公司平均要花预期时间的4倍,才能够真正找到 PMF,比如计划6个月内找到 PMF,实际上要花2年,很少有人能够忍受其中的煎熬。
图。寻找PMF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
而中国的软件行业有两个特殊的性质:有着高度复杂的需求,有着高度激烈的竞争,这两者决定了中国的软件市场,并不是一个 Good Market,软件产品想要在这里实现 PMF,就是一个很困难的任务。
也就是说,中国的软件企业普遍没有 PMF,首先不是团队能力的问题,更多是市场环境的问题,很多非常优秀的团队,也会在这里翻车。
当然,不是说中国做不出 PMF,只是难度会更大。如果在中国,能够找到 PMF的软件公司,也将是全球市场中,令人敬畏的竞争对手。
02
一锅夹生饭:
1.0+2.0+3.0+…
软件是世界上发展最快的产业,中国又是世界上发展最快的国家,这两者的结合,必然会带来巨大的机会,以及巨大的烦恼。
这个烦恼,最集中的体现,就是中国的软件产业所面对的需求,往往太多、太杂,其复杂度超过了世界上的大部分的地区。
用一个句式,来总结中国的软件的需求的特点,就是“既要,又要,还要”。
大部分的软件需求,在中国需要同时考虑多个阶段的功能和场景,一边实现1.0,一边启动2.0,一边规划3.0。
“一边开车,一边换轮子”只是基本操作,“一边开车,一边造飞机”,才是更常见的需求形态。
互联网一位前辈说到:“很多人还没搞清楚什么是PC互联网,移动互联网来了,我们还没搞清楚移动互联的时候,大数据时代又来了。”
国内很常见的现象是,企业还没有 CRM的时候,就需要考虑启动精准营销,还没有数据仓库的时候,就要考虑启动数据中台,还没有 ERP的时候,就要考虑启动柔性制造。
对于软件产品的产品经理来说,面对的需求,是一锅夹生饭,不吃会饿死,吃了消化不良。
图。毛主席评价淮海战役
软件不是生存在真空之中的,软件是寄生在实体经济、实体企业之中的。中国的企业,要面对当下生存的问题,也要处理历史遗留的问题,也要把握发展前景的问题。
想跟上产业和技术的发展,企业提出来的需求就一定是“既要、还要”,因为历史的包袱没法丢掉,未来的机会也不能不要。
发达国家用了100多年完成的三次工业革命,中国需要用40年来追赶。中国的软件需求,也是三次工业革命的叠加,所催生的夹生饭。
中国的每一家企业,都是吃着碗里的、守着锅里的、望着田里的,不仅盯着自己的,也要盯着别人的。
因为软件变得更好、更便宜,是一个确定性的趋势,软件的需求一定是越来越多的,但是软件的需求分析、需求定义的能力,仍然是很稀缺的,消化不良就是一个必然的现象。
软件产品的需求分析,是一个很高门槛的稀缺能力,因为需求分析的背后,是对于技术、市场、用户的综合理解、综合判断,华为花了十几亿的咨询费学习 IPD,创业者反复研究精益创业,都是为了获得这种能力。
图。广为流传的漫画-《客户想要的是什么》
软件的创新,是由少数核心企业、核心研究机构、核心开发者,进行高强度的研发,形成最佳实践之后,再进行扩散和普及,大部分的企业,都是被动的消化者。
同时,软件是一种虚拟产品,必须嵌入生产关系、改变用户行为,才能够变得有用,这个嵌入的过程是高度复杂的、难以预测的。
想要跟上软件的发展、理解软件的需求、驾驭软件的落地,对于任何人,在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都是很大的挑战。
而在中国,这个难度系数就“做平方”了。在夹生饭的背景下,中国的数字化、信息化的需求,大部分都介于可做和不可做、紧急与不紧急、重要和不重要、确定与不确定的“中间地带”。
这种复杂的、变化的、混合的需求,导致的结果,就是软件产品很难达到企业客户的预期,因为这个预期本身就是波动的。
企业客户会发现,因为行业在进步、技术在进步,自己对于软件产品的预期,总是在提高,也会发现已经规划的软件采购的需求,很多是不合理的,没想明白的。
图。混乱的创新需求意味着原地踏步
这是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过程,现实情况要残酷很多,更多的人,还没有摸到石头,就被水给冲走了。
企业担心自己的需求没想明白,更担心自己的行业变了、业务变了、需求不存在了。
企业担心软件的交付不靠谱,更担心软件供应商在中国撑不下去,最后人都找不到了。
在这种复杂的局面下,甲方采购软件,有着很高的风险,选对了收益有限,选错了麻烦很大。
除非软件公司能够证明,自己不仅有着最好的产品设计,而且是事实上遥遥领先的最佳实践,是特定能力的行业天花板,企业才能勉强做出一个采购决策,这个决策过程和风险投资是很相似的。
03
不是“红海竞争”
是“黑海竞争”
如果竞争激烈的市场叫做“红海”,过度竞争的市场可以称为“黑海”,比如中国的软件行业所在的市场环境。
即便少数企业,能够应对复杂的需求,积累了一技之长和独特能力,也很难摆脱中国市场的恶性竞争。
软件行业本身就是竞争激烈的领域,而中国的软件行业,把竞争推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全新的维度。
中国的软件公司,所面对的竞争,不是现在看得到的同行,而是一个行业不断进入的新玩家,这里的新玩家不仅有顶尖的创业团队,还有中国最大的互联网平台公司和产业龙头企业。
中国的软件行业,有一个很奇特的现象,只要有一家创业公司拿到了B轮融资,在同一赛道,就会出现一大批的天使轮和A轮的企业。
天使投资看团队。随着开源技术和云计算平台的快速发展,创业公司的后发优势是很明显的,背景更好的团队,往往不是行业里第一批下海创业的。
A轮投资看产品。只要基于更新的技术,对于市场验证的领先产品进行设计的改进,做出 MVP的门槛也是越来越低的。
既然前面已经有B轮的企业跑通了,那么天使轮、A轮,用更低的价格,投一个技术更好、背景更好的团队,就是一个很合理的投资决策。
图。启动科技创业公司的成本,越来越低
B轮是看销售、C轮看规模,这阶段的竞争会迅速放大,大家发现,“原来有个这么好的市场机会,我可不能错过”,这时市场进入一片混战。
图。老王跨越鸿沟之后,隔壁邻居都着急了
当一个赛道有企业跑通了 PMF,实现了可以复制的销售,必然有更多资源、更好背景的团队会杀入市场,用更激进的融资、销售来争夺市场的空间。
由于中国的软件产业的基础薄弱,投资人也需要抱团,集中资源给到热点行业、热点企业,否则创新活动的大多数环节,包括融资、营销、销售、招聘,都很难达到效率的临界点。
大部分的创业者、投资者,都在寻找足够大的风口和共识,而不是坚守自己的独立判断、创业初心,“热爱能够当饭吃吗?”,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答案是“不行”。
中国不缺资金,但是缺少共识,尤其是可以验证的共识,一家创业企业的 PMF,尤其是已经拿到了B轮和C轮融资,往往可以迅速地激发行业对于未来的想象力。
后发的创业公司,基于新技术的后发优势,节约了试错成本,往往直接用补贴的方式来挖掘潜在需求,弥补后发劣势,已经是中国创业生态的一种流水线。
对于率先实现 PMF的那个团队,面对激烈的竞争,很难保持收入增长,毛利开始下降,客户开始流失,如果没有及时调整,研发节奏很容易被打乱,被恶性竞争带偏方向。
一个典型的场景:
资深从业者的一次聚餐
小李:我有个兄弟做了个XX项目,最近拿到了HH基金的投资。
老王:这个东西有什么难的,不就是用AA+BB的技术栈,然后找几个公司做个POC吗。
小李:我也觉得是的,其实没啥技术门槛,而且ZZ技术本来就可以替代上一代的YY技术。
老王:(打电话给自己的兄弟,技术专家老张)如果我出来做这个,你觉得靠谱吗。
老张:兄弟,我跟你说,这个方向现在很火,你可是这个领域的扛把子,你要是出来干,肯定业界震动。
老王:(我好像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刚才的现象,可以描述大量的软件公司,为什么不能够走过B轮。
即便有少数的创业公司,可以顶住来自于其他创业公司的竞争,实现了从B轮到C轮的跨越,仍然会面对两个更加强大的对手,BATH和产业龙头。而这些企业,代表了中国企业的财力、人力、影响力的天花板。
BATH不缺钱和人,但缺少增长,只有足够大的赛道,才可以支撑巨头对于增长的预期。
BATH的主营业务,可以产生比创业公司的估值更高的现金流,由于主营业务的增长见顶,需要开拓战略性新市场,中国的2B软件刚好有着巨大的增长潜力,北美市场也有着一系列的百亿美金的对标公司(Databricks、Shopify、Datadog等等),巨头必然会“重兵进入”。
2B软件的战略方向很多,投入周期很长,很难做决策,有创业公司到了B轮,就是重要的信号,很容易在集团内部形成共识,调动资源进行发力。
巨头进入2B软件的决策逻辑,和VC投资的逻辑是一样的,都是足够长的赛道、足够高的天花板,但是巨头往往会有着更大的决心,不仅是因为有着更深的口袋,是因为只有新市场的收入增速,才能支撑集团的增长预期和估值体系。
除了 BATH,许多传统产业的龙头企业,也开始筹建自己的数字科技公司,比如建信金科、美的数科、海尔数科等等。由于产业转型的任务很重、很紧、很复杂,很难通过外部产品的采购,实现自身的战略目标,成立数科公司就成为了一种普遍的战略选择,先解决自己的数字化需求,再向行业输出软件产品,独立融资、独立上市。
企业客户在面对着平台公司、产业龙头和创业公司的时候,大概率会优先选择和头部品牌合作,测试了各家头部厂商的产品之后,都没有达到预期目标,创业公司才会被考虑。
平台公司和龙头企业,会选择跑马圈地的策略,通过大量资源的投入,用好自身的规模优势、品牌优势、渠道优势,占住了用户、占住了预算,产品可以慢慢补上来,这是龙头企业在竞争上的最优策略,终端的客户需求被层层包住,创业公司往往会被憋死。
什么样的需求和场景,是平台公司、龙头企业也搞不定的,要轮到一家创业公司来做,这是所有的创业者和投资者,都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
一个典型的场景:
某一巨头的内部产研会议
总监:目前XX产品的市场很火,还有AA和BB集团也进入了这一市场,我们最近调研了几家这个领域的创业公司,发现有这几家是值得关注的,产品经理看看这个能不能做。
产品经理:可以做的,而且这个产品可以和我们的JJ和KK形成产品矩阵,加强端到端的竞争力。不过还是要问问研发,多久可以做出来。
研发:这个不难,这个就是ZZ+VV技术的典型应用,我们内部已经有类似的技术应用了,大概两个月可以做出来。
总监:好的,那我们争取一个月上线,目前市场的竞争很焦灼,我们绝对不能落后,对了,营销材料要先准备起来了。
04
产业级的“凑合”
系统化的“将就”
巨大的竞争和复杂的需求,导致了中国的软件行业有一个很奇特的现象,这个行业存在着大量的、不合理的需求、以及活跃的、低质量的供给。
甲方和乙方都不满意,但大家就是凑合着过。
虽然企业对于数字化的需求,超出了软件产业的供应能力,但企业的需求不管多复杂、多创新,都有供应商排着队来接单。
软件是虚拟产品,两个产品可以有完全一样的名字,但有着完全不同的性能和体验。95%的软件,是没有人会使用的,也仍然可以卖出去(虽然销售效率会很低),如果有着大量的、模糊的需求,甚至很容易卖出去。
这就给低质量的软件产品供给,提供了足够广阔的生存空间。你不去抢需求,别人就会去抢需求。在收入指标的压力下,产品商往往被逼成集成商,一旦成为集成商,就需要用更多的功能组合,覆盖潜在的需求,否则竞品就会乘虚而入。
图。功能叠加的死亡螺旋
这就进入了一种低水平的功能囤积状态,做了很多的功能的规划、开发、测试,但多数功能“有是有了”、“几乎没用”。
又多又全的功能覆盖,必然牺牲软件的体验与性能,无法达到企业客户对于数字化的期待,数字化是业务的转型,不是软件功能的堆砌。
这就是“功能叠加的死亡螺旋”,更多功能,不等于更好的产品,更加不等于 PMF。
这种情况下,甲方没有实现业务的目标,乙方也没有实现能力的积累。这在其他行业,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在软件行业,没有进步就意味着倒退。
以数字营销为例,这是很多企业启动数字化转型的第一步,落地的过程之中,会发现有很多通用技术、标准产品所不能够解决的问题,很容易变成一个集成化的解决方案。
一个典型的场景:
某个甲方和乙方讨论数字营销的需求
乙方:我可以帮助您解决这个获客的问题。
甲方:看上去不错,但是我还有留存和转化的问题。
乙方:这个不是我们的专业领域,但是获客方面,我们很专业,您买了肯定不吃亏。
甲方:可是留存和转化,你们家的竞品是答应做的。
乙方:我们当然也是可以做的。
甲方:那就好,我们做一个招投标吧。
这个时候又一定会有竞品出现,用更低的价格,并且承诺可以把另外两个问题也解决掉。
05
明天会更好?
很多投资人的眼里,中国的软件行业是个大坑,也是一个必然能走出来的坑。
因为软件需求的增长,以及基础软件能力的进步,都是一个确定的趋势,就像是三峡水库,虽然水库的蓄水期很长,最终还是要进入大海。
中国的软件需求的增加速度和整体规模,已经很可观,对于头部和腰部的企业客户来说,更常见的情况是,有预算但买不到合适的软件。
全球范围内,资本、开源、科研、基建的结合,使得软件产业的创新速度、创新规模,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
软件行业的高速发展,为实体经济的升级提供了条件、提供了可能,但不能够替代实体经济的企业去完成转型。软件正在吞噬一切,但是遇到中国,一定会消化不良,因为中国的块头太大了。
巨大的前景和残酷的现实,构成了希望和绝望的强烈反差,中国的软件行业,如今就处在“绝望之谷”的谷底。
美国在历史上,也发生过三次软件危机。软件危机的根源,是当时的软件已经要承担更大的责任,却还无法驾驭更大的复杂性,这和今天中国的软件行业面对的挑战,几乎是一样的。
图。美国70年代的软件危机
C++语言的发明人BjarneStroustrup说:“人类文明运行在软件之上”,从运营银行到发射火箭,都需要大量使用软件,但是软件技术、软件产业、软件系统、软件人才,当时还没有准备好。
历次软件危机,都迅速走了出来,催生了蓬勃发展的软件产业,也催生了面向对象编程、敏捷开发、分布式系统、DevOps等工程创新。
再复杂的需求,最终还是会被技术的发展所消化,因为软件能力的发展,是一个滚雪球的过程,通过科研、开源生态、企业的集体探索,少数天才的创新,会迅速被复制到整个行业的实践中,推动了整个产业的发展。
软件需求的本质,是对于更高的效率、更好的体验的想象,而软件供给的本质,是这种想象的具象化、产品化、产业化。这个历程,在过去20年的人工智能与云计算的发展之中,有着很直观的展现。
我一直在思考,随着市场需求的增长、产业链的成熟、市场环境的改善,未来在中国做出 PMF,会不会更简单,会不会出现一大批拥有 PMF的软件创业公司,把中国的整个软件产业给抬起来。
我曾经对这种局面有着很高的期待,因为产业链起来了,尤其是云计算和基础软件的供应链起来了,做事往往能变简单。经过这些年的实践,我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有可能是:不行。
虽然产业链会更成熟,但中国的软件企业的创业,对于 PMF的探索,不会更简单,而是会更难。
图。中国的软件产业刚刚启动产品化的探索
未来的5年里面,中国的软件需求的复杂化的趋势,和竞争的白热化的趋势,是比产业链的成熟化的趋势,速度还要更快的,因为软件已经不再是一种支持性的技术,软件已经成为了业务的内核,乃至业务本身。
然而不管有多难,中国也一定会有一批软件企业找到 PMF,会实现高质量的增长,达到很高的天花板。而中国软件企业的 PMF的形态,在如此复杂的市场环境,必然会和其他国家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