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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JESSICA MATHEWS
公司与老虎环球基金（Tiger Global Management）之间的对话通常不会这样进行。
最近在与一家初创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通话时，一位老虎环球基金的合伙人问了很多问题，包括公司的业务、前景和市场地位等。这类通话司空见惯，但该基金的合伙人从未问过这么多问题。
要求匿名的初创公司CEO表示：“感觉截然不同。”老虎环球基金是该公司的最大投资者。这位CEO补充道：“我不敢说从对话中听出了恐慌的情绪……但这确实不是我所熟悉的老虎环球基金。”
过去10年，硅谷的一切似乎都顺风顺水。到处都是风投资金，初创公司忙着拒绝投资要约。2013年诞生的“独角兽”一词，是指估值达到10亿美元以上的私人初创公司，到去年，独角兽公司的数量已经超过了1,100家。无论风投基金、有限合伙人还是公司创始人都赚得盆满钵满。据CB Insights统计，去年初创公司共获得投资6,210亿美元，而2020年只有2,940亿美元。这场盛宴持续到奥巴马和特朗普政府执政时期，甚至新冠疫情爆发也只产生了暂时性的影响。疫情爆发后，红杉资本（Sequoia Capital）更新了其知名的《安息吧，黄金时代》（RIP Good Times）备忘录，警告新冠疫情是一场“黑天鹅”事件。独角兽公司越来越多。更多公司离场，更多公司上市。
但这个“冬天”让人感觉截然不同。几个月来出现了各种迹象：市场早该回调，美联储货币超发，通胀率过高，或者12月市场开始下跌等。到5月，纳斯达克100科技行业指数较今年年初下跌超过30%，除少数几家公司外，IPO市场形同关闭。美联储继续加息，提高了借贷成本，并促使有限合伙人（包括投资风投基金和私募股权基金的退休金计划、保险公司、大学捐赠基金和家族理财室等）将目标从私人市场转向其他风险更低的投资项目。
现在，斧子正在落下。今年早些时候，Instacart将公司估值下调了近40%，该公司提到了市场动荡的影响，并表示员工所持股票的价值有望上涨。据媒体报道，开展“先买后付”业务的行业巨头Klarna计划进行新一轮融资，估值比上一轮融资后的估值降低了30%，该公司还在本周宣布将裁员10%。一些接受《财富》杂志采访的科技公司创始人表示，与投资者的对话内容正在发生变化，尽管这种情况依旧只是初现端倪。
基于人工智能的招聘平台Crosschq的首席执行官迈克尔·菲茨西蒙斯表示：“在短期融资方面，我确实看到有些人认为会发生估值下行或类似情况，好在我们近期并不需要融资。”他表示，他与老虎环球基金和柏尚投资（Bessemer Venture Partners）等投资者的交流，基本与往常一样。他还表示，大多数投资者预期的退出期限是5至7年，并且他们并不关注近期的市场波动。
但就连沙山路上最老牌的风投基金都表示，与疫情初期相比现在情况正在发生变化，创始人应该做好迎接这种不同环境的准备。
《财富》杂志获取的红杉资本与创始人分享的幻灯片中表示：“我们并不认为这次会像我们在疫情初期看到的那样，在大幅回调之后出现V字型快速反弹。”红杉资本关于市场回调的可怕警告早已众所周知，这是其最近一次发出这种警告。“我们预测市场下行会影响消费者行为、劳动力市场、供应链等诸多领域。”
《财富》杂志获悉，一家成立不久的加密货币公司最近在写给投资组合公司的信中提到了市场下行以及公司创始人应该如何做好准备：“我们面临与互联网泡沫破灭类似的新市场现实。”《财富》杂志在Y Combinator近日发出的一封信件的副本中看到，该投资公司呼吁科技公司创始人“为最糟糕的情况做好准备”。“无论是否有能力进行融资，你们都有责任保证如果未来24个月无法融资，你们的公司能够存活下去。”
有一位公司创始人已经厌倦了投资者发出的持有现金的警告。他对《财富》杂志表示：“别废话了。谢谢他们的建议。”
更让风险投资基金及其投资组合公司担心的是：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次市场下行所造成的痛苦，可能远远超过互联网泡沫时期可怕的市场崩盘。按照今天的标准，在互联网泡沫时期，公司的规模相对适中。私人公司的扩张速度更快，维持私有化的时间更长，意味着这些庞大的初创公司有更多员工、吸引了更多投资而且估值下跌幅度更大。据CB Insights统计，如今的独角兽公司估值约为3.7万亿美元。
无论这一次风投基金是否投入了更多精力，总之这些独角兽公司拥有数以十万计的员工，涉及经济的方方面面，但只有少数人清楚他们烧钱的速度或损益情况。如果这些公司开始崩溃，整个经济都将受到影响。
大型风投基金减少投资
对冲基金老虎环球基金是过去二十年增长速度最快的风险投资机构。该基金成为公开市场情况恶化的缩影。
据媒体报道，老虎环球旗下独立于私人投资基金的公共基金，今年损失达到可怕的170亿美元，创下对冲基金史上已知的最大亏损记录。
老虎环球等后期投资者横跨公开市场和私人市场，正是这些投资者最早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市场下滑，因为由于私人公司股票的非流动性和可用指标有限，上市公司股票和私人公司股票之间存在巨大的时间差。
后期投资在公开市场上最接近退出阶段，这类投资通常会最早降低估值，减少融资次数，这一点从早期数据中已经初见端倪。Crunchbase统计的4月份行业数据显示，后期融资较去年减少了19%。AngelList的数据显示，初期阶段的公司中位数估值今年每个月普遍呈上升的趋势，但处于后期阶段的公司的投资后估值却只是偶尔会上升。
虽然有些投资者选择离场，有些却在继续增加投资。Crunchbase的数据显示，Insight Partners、软银（SoftBank）和老虎环球等今年第一季度完成的投资数量，已经超过了去年同期。富达基金（Fidelity）、普信集团（T. Rowe Price）和Altimeter Capital等均减少了投资。
富达基金旗下的共同基金私人市场投资负责人卡林·福伦兹克表示，富达基金在2021年晚些时候开始更加深入地研究其私人投资。其约一半共同基金持有至少一家私人公司的股份。
福伦兹克表示：“我们能够时时刻刻看到和感受到公开市场上的变化。我们能直接感受到这些变化可能对私人公司以及我们在私人公司的持股产生的影响，因为我们在同一家基金同时持有上市公司和私人公司的股票。”
但即使对于继续增加投资的基金而言，投资的方向和方式也与以前略有不同。例如，PitchBook的数据显示，老虎环球基金4月宣布进行了30笔投资，超过一半是早期投资或种子轮投资。在2021年4月，该基金公布的投资中，接近90%是后期投资。
凯辉创新基金（Cathay Innovation）合伙人西蒙·吴表示，业绩强劲的公司依旧能吸引投资者。“对后期私人科技公司感兴趣的投资者数量并没有变化，因为从这些公司能够获得丰厚的溢价，所以你依旧希望能够尽早与他们合作。然而，我认为对这些公司进行评估和对比的标准已经发生了变化。”
市场下行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会在风险投资基金的绩效中有所体现，甚至根本不会表现出来。传统风投基金按季度向有限合伙人公布业绩，然而根据其退出活动、参与的是溢价融资还是折价融资以及投资组合公司的增长情况等，业绩数据可能出现巨大波动。理论上，即使是在折价融资中，如果投资组合公司公布了强劲的、持续增长的收入，这笔投资依旧有可能升值。这基本上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大手笔投资好公司的风险投资基金应该不会受到影响。但有些基金可能面临或者已经面临困境：作为WeWork、滴滴（Didi Global）和Coupang等公司的主要投资者，软银的愿景基金（Vision Fund）在截至3月的一年内净损失205亿美元。
市场下行对于老虎环球私募基金绩效的潜在影响尚不明显。其私募基金曾经在支付业独角兽公司Stripe、中国服装零售业巨头Shein和资金转账应用Revolut等公司的多轮融资中领投，或者作为主要参投方。然而，据知情人士透露，老虎环球的公共投资和私人投资目前的表现出现了鲜明的差异，因为其私募基金曾参与过多次溢价融资，而且其投资组合公司经历了大幅增长。
这位要求匿名的知情人士表示，老虎环球计划今年或明年募集一只新基金（今年早些时候刚刚募集127亿美元）。这已经引起了现有有限合伙人的兴趣，而且老虎环球基金并不打算放慢投资速度。该基金继续参与了现有投资组合公司的融资，包括其在去年12月投资的货运代理平台Nowports。老虎环球基金参与了该平台的最近一轮非公开融资，估值超过10亿美元。（老虎环球基金的发言人拒绝就其业绩发表评论，也未就其新基金募款计划答复置评请求。）
有四位最近进行过融资的科技公司创始人对《财富》杂志表示，老虎环球私人投资业务的合伙人依旧非常支持他们的投资组合公司。老虎环球投资的员工管理平台初创公司Lattice的首席执行官杰克·阿尔特曼表示：“尽管市场出现波动，但我与老虎环球的沟通始终是积极乐观的。他们依旧在积极寻找投资对象，而且他们似乎认为，尽管过去一两年市场价格较高，但他们对投资组合公司很满意，并且依旧看好投资对象的长远前景。”
让我们换一个角度：最近有数十家风投基金融资数十亿美元，他们手里有大量现金可以进行投资。
为新兴科技公司提供法律咨询的贝克博茨律师事务所（Baker Botts）的合伙人迈克·托罗西安表示：“资本不会当旁观者，这是风投基金的承诺。”
似曾相识的一幕
两周前，全球网络初创公司Subspace因财务困难宣布倒闭，即时生效。该公司曾获得Evolution VC Partners、Lux Capital和Valor Equity Partners等风险投资基金的投资。这家一度飞速增长的网络公司90多名员工失业。
Subspace全球网络前副总裁贾斯汀·格鲁表示：“时机非常糟糕。”他表示，如果公司能再坚持几个月，公司的开支就会下降。格鲁是该初创公司最早的十多名员工之一。他在2019年A轮融资之后不久加入该公司。
一位要求匿名的知情人士透露，有许多因素导致该公司倒闭，这些因素与市场情况无关。知情人士称，该初创公司有雄心勃勃的目标，有较高的运转率，但一些重要合同的时机不恰当。
虽然可能有其他因素影响了Subspace的运营，但不平静的私人市场使一家公司想要成功变得更加困难。虽然2021年有几乎源源不断的资金来源，但初创公司失败的比例依旧在70%左右。
最近的历史表明了公司市值可能发生怎样的变化。本世纪初，美国公司在公开市场损失惨重。公司被要求披露其风险投资损失，最终承认遭遇巨额损失。独立风险投资基金通常可以对损失情况保密，而且他们往往会竭尽全力保密。
2001年前九个月，微软（Microsoft）的资产负债表缩水高达57亿美元。富国银行（Wells Fargo）的风险投资损失了12亿美元。当时一篇有关公司风险投资的新闻稿称，仅2001年第二季度，公司因为初创公司投资损失超过95亿美元。
这是互联网泡沫的后果，导致行业发生巨大逆转。许多公司关闭了风投部门。2000年年初，已投资的风投资金总额达到62亿美元，但到2001年第三季度减少到8.48亿美元。
二十年后，风投资金的规模更加庞大（虽然有风投基金表示，现在的公司也变得更加强大）。风投资金达到了数万亿美元。
但裁员人数却在增加。据Layoffs.fyi统计，2022年，至少有28,000人已经失业，超过了过去一年的总人数。Carvana、奈飞（Netflix）、富国银行和Robinhood等率先开始裁员。但裁员潮正蔓延至整个私人市场，Latch或Outside最近几周都宣布裁员。就连欧洲最耀眼的独角兽公司Klarna也未能幸免。
无论市场下行是否会长期持续下去，但总会涌现出一些强大的初创公司。例如雅虎（Yahoo）、Airbnb和GitHub等公司都是在下行周期不断壮大。信念、强大的商业模式和资产负债表上的现金，是公司安全度过上一轮下行周期的三个要素。万幸的是，对于顺利度过2021年的大多数公司而言，他们有剩余现金可以继续支撑几年，尽管未来几年比人们几个月前所设想的更加萧条。（来源：财富中文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