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财经天下》周刊作者薛永玮何畅
编辑/董雨晴
4月18日上午，作为公司创始人，张朝阳的一条朋友圈，将许久不发声的搜狐拉回到人们的视野中。
他坚决否认了“搜狐公司退市”的传言，“一些自媒体作者知其一不知其二，洋洋洒洒写文章唱衰搜狐，还对我直播物理课进行讥讽，实在没有必要”。
在中文互联网世界激荡二十多年的历程里，搜狐曾一度是神话般的传说：四大门户之一，一众互联网公司的楷模，还差点收购QQ和今日头条。
如今时过境迁，互联网江湖的格局早已翻天覆地，但不代表着这家公司已经落寞。嘲笑也的确不必。
图源：视觉中国
物理老师张朝阳
提起张朝阳，年轻一点的网友几乎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
但这位互联网前辈有许多重磅的身份，比如搜狐集团CEO，还是麻省理工物理学博士。今年已经58岁的他，最近正在忙活他的物理直播课。
“微积分其实很简单的。”
“今天我们讲（宇宙）大爆炸，以前也是搜狐引进了一个美剧，生活大爆炸。”
一副黑框眼镜，西装笔挺，他左手插在兜里，右手洋洋洒洒写着板书，时不时还幽默一下。有时也会说话急促，但更多时候他显得得心应手。
《张朝阳的物理课》从2021年11月就开播了，起初，张朝阳只是自己对着镜头讲，屏幕上面有一块小小的白板供他推导公式。不知道是不是白板不够用，今年新春后，张朝阳的直播间搬到了线下课堂，小白板变成了6块大黑板，他看上去思维敏捷、落笔极快，课堂助手要不时追在他的身后擦黑板。
直播中，来自清华北大等高校的物理学子们坐在一间教室里，听着曾经的互联网传奇人物为他们讲解“狭义相对论”。即便已经毕业20年，张朝阳的物理知识依然牢固，他当场给学生们手推了质能方程。也是这一个直播片段，在互联网上迅速走红，观众们透过屏幕，感叹“他讲物理的时候眼里有光”，“如果不是做了CEO，他大概会是物理学家吧。”
最近的一期物理课上，张朝阳讲的是如何计算太阳寿命，探讨了人类寻找下一个“地球”的可能。《财经天下》周刊看到，目前《张朝阳的物理课》已经线上直播了四十余期，线下直播了两期。每周周五、周日12点，张朝阳都雷打不动地在搜狐视频更新课程。
在直播领域，张朝阳并不是新手。早在2016年，李佳琦都还没入局直播的那几个月，张朝阳就在开课直播了。有过留美经历的他，首先为大家带来了《张朝阳的英语课》。五年多时间，张朝阳仍未放弃英语课，至今已经坚持更新了上千节，收获粉丝近40万人。
张朝阳做直播的原因也很简单：这是搜狐视频瞄准的赛道——知识直播。张朝阳坦言，自己做直播，是为了配合搜狐视频打造知识直播平台。
“人类几百年积累了大量知识，世界上最重要的知识，几乎在我们目前已知所有的东西，每天所有事情的背后的道理。以数学的形式精确了解，特别有意思。”张朝阳说。
和退居幕后的张一鸣不一样，和谨慎寡言的马化腾也不同，张朝阳总是显得格外活跃。在搜狐视频的“关注流”上，他一天能发10条动态，有时是宣传自己的直播，有时是转发一些社会新闻，有时是转发一些网红短视频。
除了直播课，他也一直没闲着。2020年6月，直播带货火起来的时候，张朝阳在搜狐视频正式开启个人直播带货首秀“Charles的好物分享”，把自己觉得好用的榨汁机、加湿器、少儿编程课程、咖啡机、咖啡豆带上直播间。
一个月后的一场助农直播上，他还手拿芹菜，和当时风头正热的“浪姐”伊能静，一起合跳了一首《无价之姐》。年轻的观众们，开始在一些颇为吸睛的热搜上认识到这位曾经的“互联网教父”。
“物理课我没什么兴趣，但张朝阳那次和浪姐跳舞我是专门看了一下。是挺爱刷存在感的一个人，但也挺好，感觉和员工没什么距离感”，一位入职搜狐三年多的员工告诉《财经天下》周刊。
如今，张朝阳发起的搜狐新闻马拉松，已经举办了13季。按照往年的节奏，这个春天，还将迎来第14季。
不过，和总走在台前的张朝阳不同的是，搜狐最近10年里已经在逐渐淡出一线大厂阵营。目前，搜狐似乎正在有意往视频和直播上发力，打开搜狐视频App，首页显示的也是一句，“不止看剧，还有直播”。
游戏撑起半边天
但在“张老师”这个身份之前，张朝阳首先是“张老板”。如果算上2006年应纳斯达克之邀敲响开市钟的荣耀时刻，他曾经四次赴美敲钟、一度坐拥三家美股上市公司，是中国互联网行业不折不扣的领军人物之一。
时过境迁，如今的张朝阳已不再位于舞台中央，他一手创办的搜狐与同样崛起于门户时代的其他几家公司相比，似乎也显得更为低调。
最新财报显示，搜狐2021年全年营收为8.36亿美元，不足腾讯同期营收的百分之一、网易同期营收的十分之一，约为微博同期营收的四成。
以2020年为分界线，前十年里，在媒体业务之外，搜狐逐渐打造出了由视频、游戏和搜索业务共同组成的“三驾马车”。其中，搜狐视频堪称不少用户的美剧启蒙根据地，畅游和搜狗则以相对稳固的表现持续创收。但与此同时，近几年来，无论视频还是搜索业务，其高昂的成本都在一定程度上将搜狐拖进了难以摆脱的亏损泥潭。
转折出现在2020年4月，畅游正式完成私有化，成为搜狐的全资子公司；7月，搜狗收到腾讯发出的初步非约束性收购要约，并于9月签订最终私有化协议，成为腾讯的间接全资子公司。自此，搜狐的主要营收构成从“搜索+游戏+广告”转变为“游戏+广告”，原本的三条腿少了一条。
变化在财报上体现得更为具体。搜狐2021年归属于普通股东净利润为9.28亿美元，同比增长1177.35%，其中包括出售搜狗的处置收益；非美国会计准则下，营业利润为1.06亿美元，同比增长41%，净利润为7900万美元，同比增长54.9%。降本增效和畅游回到搜狐麾下无疑是后者扭亏为盈并延续盈利的关键。
如今，游戏相当于搜狐营收的中流砥柱。2021年第四季度，其在线游戏营收为1.44亿美元，在总营收中所占比重为74.6%。2021年全年，其在线游戏营收6.38亿美元，在总营收中所占比重为76%。不过，除了诞生于2007年的《天龙八部》及其衍生游戏，搜狐并无其他表现稳定的爆款，唯有借一招吃遍天下。在游戏营收增速下滑的情况下，老游戏之外，搜狐亟需新的推动力。
此外，2021年全年搜狐广告营收为1.35亿美元，同比增长3%，不过第四季度广告营收较上年同期下滑19%——这其实是整个互联网广告行业共同的困境，某种程度上来说，汽车、房地产、在线教育等行业的不景气，直接影响到了广告主们投放的意愿。
但无论游戏还是广告，对搜狐而言都并非新故事。张朝阳曾在搜狐2019年财报线上媒体沟通会上透露，公司2020年的发力重点是直播、社交和短视频。此时，抖音与快手早已强势崛起，社交赛道既成红海，想要顺利突出重围并不容易。
张朝阳为此亲力亲为，在他的设想中，狐友寄托了搜狐的未来，价值直播和知识直播则是搜狐视频不容错过的赛道。他热衷于在此与网友互动，也不吝于为校花校草大赛站台宣传，甚至于从去年11月起走到镜头前进行物理课直播，从生活中的物理现象讲到狭义相对论，每周雷打不动。
他也从此前相当长一段时间的“退隐”状态重回聚光灯下，以一种更积极、更主动也更亲切的态度，与搜狐的业务融为了一体。
就连当搜狐面对非议之时，他也亲自出面回应。
图源：视觉中国
不必嘲笑搜狐
一位2019年入职搜狐某内容部门的年轻员工对《财经天下》周刊说，去年秋天，从位于北四环的搜狐媒体大厦出来，她在搭乘地铁回家的路上，收到了一条来自搜狐新闻App的手机弹窗：“张朝阳评论了你。”她激动地打开搜狐新闻的App，看到集团CEO张朝阳转发了自己的一则动态。
“天，张朝阳居然转发我了”，这位不愿具名的员工说到，看到评论她觉得“很好玩很有意思”，还连忙截图发给了自己的朋友。在她的印象里，作为CEO的张朝阳，一向是一个“挺逗、挺亲切”的管理者形象。事实上，在“关注流”这个类似微博的产品功能里，张朝阳经常这样和员工互动。
搜狐在北京有多个驻扎点，除了这个位于中关村繁华一带的搜狐媒体大厦，还有位于北京一号线终点站古城站附近的搜狐畅游大厦。
一位在搜狐畅游大厦工作1年的搜狐前员工告诉《财经天下》周刊，起初面试时，HR告诉她这个大厦位于石景山区，“附近物价房价都便宜”。这位员工对搜狐畅游的地理位置甚是满意。
她最满意的还是薪资：2020年校招进入搜狐畅游，作为一个游戏策划，搜狐为其开出了月薪12K、14薪的待遇，还有400元饭补等补贴，“是我当时所有拿到offer中待遇最好的”。年会的时候，部门还给每个正式员工发了苹果手机，当年还进行了一次10%-30%不等的涨薪。
“不过搜狐畅游和十年前已经不能比了，以前还能和一些顶级的游戏IP合作，现在已经在走下坡路”，这位员工提到，搜狐现在最盈利的是游戏，但除了《天龙八部》，团队已经很难有更好的创新，更多的只是按部就班。从2020年之后，部门也不再加薪了。但团队的工作氛围很好，“同事之间不会互相卷，下班还会一起打游戏”。
搜狐畅游的影响力一直还在，依然是北京游戏大厂里的唯二厉害——还有一个是完美世界。在去年的跳槽季，正是因为搜狐畅游的光环加持，这位员工投出去的简历几乎都能收到回复，并且顺利进入面试环节，“完美世界也会从畅游挖人过去”。
两位员工都向《财经天下》周刊表示，并不认可外界关于“搜狐佛系”的传言。上述内容部门员工表示，每天的工作强度依然很高，周末有时也要加班，“但15天年假的待遇确实蛮好，可以随时去探亲，感觉年假都有点用不完”。上述游戏部门员工表示，在2021年春节之前，部门甚至一度是996的状态，“晚上10点之前不能下班，不然算早退，加班到晚上11点、12点也是常有的事”，“尤其是一些在研阶段的游戏项目，是不可能佛系的”。
就业务上来说，搜狐显然并没有躺平。
而所谓“搜狐退市”的传言，其实与4月12日SEC（即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再次将12家中概股公司列入“预摘牌”名单有关，其理由是后者使用未经PCAOB（美国公众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审查的审计机构，具体涉及Microvast（微宏）、中汽系统、大全新能源、康乃德生物、金融壹账通、绿图生物科技、传奇生物、搜狐、新濠影汇、新濠博亚娱乐、Logiq和诺亚控股。此外，SEC给出的提交申辩截止时间为当地时间5月3日。
4月13日，搜狐发布公告称，公司不打算对SEC的临时认定提出异议，对于公司美国存托股可能从纳斯达克退市，公司一直在探索替代行动方案，但尚未确定可能采取的行动。
事实上，这是3月以来第四批被列入临时认定名单的中概股公司，不只是搜狐，此前百度、爱奇艺与微博等均位列其中。SEC审核与判断的基础是上市公司所提交的2021年年报，一旦连续三年被列入名单，理论上将面临退市处罚。
新浪完成私有化、作别美股市场之时，董事长曹国伟提到，私有化后以新浪移动为主体的原新浪门户业务将与微博业务更紧密地整合，新浪财经、新浪金融以及新浪体育等垂直业务将更加独立地发展。新浪未来还将加大投资力度，加快并购步伐，实现业务多元化发展。同为四大门户之一，这不免令人联想到搜狐。不过，此前张朝阳曾多次明确表示：搜狐不会私有化。
但一切并未尘埃落定。3月16日，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召开专题会议，会议指出，关于中概股，目前中美双方监管机构保持了良好沟通，已取得积极进展，正在致力于形成具体合作方案。中国政府继续支持各类企业到境外上市。一切还在进行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