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稳玺
今天，中国的老年人面对数字化时代的狂飙猛进，日益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一大类是网盲老人，因为各种客观的不适应和主观上的排斥，似乎离数字化生活渐行渐远，甚至被数字时代所抛弃；还有一小类是网瘾老人，一旦掌握了智能手机基本用法，仿佛开启了前所未有的魔幻世界，一头扎进网络沉迷其中。
数字世界能否让老年人的生活更加美好，老人与网如何更好地理性相融？
适老化改造短期内难弥合“数字鸿沟”
为切实帮助老年群体适应数字生活，2020年国务院办公厅、工信部等先后印发了《关于切实解决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困难的实施方案》《互联网应用适老化及无障碍改造专项行动方案》等文件，各地随即开展了一系列工作。
北京市今年将落实52条具体措施，包括简化网上办理就医服务流程，为老年人提供语音引导、人工咨询等服务；老年人高频消费场所和基本公共服务、行政事业性费用收取单位设置人工现金收付通道。江苏南京鼓楼医院推出了老年人刷身份证就可免扫码、填写流调等直接进入医院。上海通信行业推出了优化助老套餐资费方案。上海市鼓励和推动通信行业聚焦老年人使用电信服务的各场景优化适老举措，于2020年底推出“爱心热线直连接听”“爱心讲坛增值服务”等7项适老化暖心服务。
一些企业也开展了适老化改造。“我们开发了手写自带毛笔字笔锋效果的输入法。”科大讯飞输入法业务部总经理程坤介绍，讯飞输入法的长辈模式全界面、大字体、大图标，用户手写单字时有注音提示。T3出行产品负责人李书恒介绍，T3出行App助老模式可一键叫车，采用了先叫车、后补填的叫车方式，不用输入地址，点击一键叫车就能下单。
然而，面对日益逼近的老龄化社会，个别场景的改善仍难以覆盖老年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一方面，人工柜台前仍有大量老年人在排队；另一方面，一些为老设施存在闲置的现象。一些农村养老机构中电脑设备崭新，使用者寥寥。相比之下，棋牌室、绘画室、图书室内则人数不少。
甘肃省定西市安定区内官营镇中心敬老院负责人高敬慈说：“许多老年人对于信息技术的接受程度本来就低，仅仅配备设备，没人教他们，设备就只能闲置。”
适老化改造须破三大痛点
半月谈记者采访发现，老年人认知能力下降、经济实力不足、企业研发兴趣低这三大核心痛点，导致数字“天堑”仍难变通途。江苏省发改委负责人、西宁市委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委员会办公室相关负责人表示，老人与智能产品的隔膜并非仅依靠单方面的适老化改造就可破除。
一些老年人表示，或受限于衰老带来的眼花耳聋、精力不济等身体状况，或由于缺乏兴趣，他们对互联网智能设备并不感冒，一系列适老化改造带来的学习要求反而给他们增加了负担。南京一位老人说：“智能门锁不用带钥匙，年轻人感觉方便，可我手上的指纹不明显，怎么也录不进去。”青海省西宁市一位老人在社工指导下学习使用小程序完成居家服务订单，她不断按照操作流程图反复试验。“都快70岁了，学习有点吃力，经常学了就忘。”
西安一位老人拿着事先写好的订票步骤，只想早日为孙子订一张回家过年的车票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与上述老年人的不适应形成强烈反差的是，有少数老年人的网络生活可以用“疯狂”一词来形容。某互联网内容平台对用户做的调查显示，银发族网络成瘾是生理、心理、个人和家庭等多重因素叠加的结果。
沉迷虚拟空间的人往往在现实生活中难以体会个人价值，缺乏陪伴的孤独老人同样如此。不是老人“沉醉不知归路”，而是根本不知道路在哪里。无论是“触不可及”还是“沉醉不知归路”，都不应是互联网面向老年人的正确打开方式。
“我们为何要进行现实空间与虚拟空间的适老化改造？因为许多产品可能设计之初就没有考虑老年群体，所以本身功能就很难匹配。”受访业内人士表达了这一观点，即当前绝大多数企业研发产品、开展服务并没有将老年群体作为主要受众。
南京软件谷一位产品经理坦言，研发高科技产品投资大，但老年人普遍节俭，企业对能否盈利心里没底。中国互联网协会信息无障碍工作委员会副秘书长黄畅认为，我国在信息无障碍建设中仍存在顶层设计欠缺、市场有效供给不足、产品及服务质量不高等短板。
系统化解决老年人触网问题
在推广智能技术适老化改造的同时，应保留并在必要时加强为老人提供服务的人工窗口。同时，智能产品必须有替代方案兜底，创设解决老年人特殊困难的双轨制智能化应用场景并纳入新基建范畴。应制定社保、政务、医疗、金融、电信、邮政、信访、出入境、生活缴费等公共服务适老化程度国家统一标准并推广实施。
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陆杰华建议，进一步开设相关学习课堂，既有传授网络知识、提高网络素养的常识课堂，也有提升触网技术的应用课堂。
中国移动董事长杨杰认为，应从国家层面加快推动老龄综合学科建设和关键核心技术突破，包括设立国家重大科技专项、制定中长期技术发展规划等，推动优质数字银发产品尽快大规模投入市场，搭建老年人再就业公共服务平台。海尔集团总裁周云杰还建议，可以通过税收优惠、资金支持等政策引导企业在研发、运营时进一步关爱老年群体。
如何让老年人融入社区、融入社会？应加大各类互联网平台适老版本的搭建力度，细化产品属性，让老年人拥有更多用起来顺手又顺心的互联网App。
来源：《半月谈内部版》2021年第7期原标题：《让适老化改造改到老人心坎里》
半月谈记者：杨稳玺（参与采写：邰思聪张子琪邵鲁文何磊静陈爱平任延昕王朋）编辑：张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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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米湘月（实习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