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陈泽旋谢斯临刘新歌
“他的离开，对我们来讲是比较突然的。”尽管早在10年前就已得知左晖患病，但当他真的离开时，中原地产（中国内地）主席黎明楷还是感到愕然。
对于公众而言，左晖离开的消息，更是来得没有任何征兆。这家中国最大的房地产在线交易平台贝壳的创始人兼董事长，4月份还在微博被58同城创始人姚劲波隔空喊话。舆论声势之浩大，使得他看起来似乎会永远活跃在人们的视野。
5月20日下午，贝壳突然发布讣告，公开左晖因疾病恶化而离世的消息。
这位以“坚持难而正确的事”为座右铭的计算机系学生，在毕业之后并没有成为一名IT男，年轻时，左晖待过化工厂、当过客服、做过销售，还曾经卖过保险，但最终让他名声远播的却是房产中介的行当。
左晖也曾经历多次租房、买房的不顺，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巨大商机，决定退出保险行业转而投向房产中介行业的怀抱。2001年，左晖创办了北京链家房地产经纪有限公司。
尽管中国在1988年才开启住房商品化，但对于90年代初已经进入内地市场的中介公司而言，当时的链家只能算是一个稚嫩的“后来者”。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家公司，极大地搅动了中介行业的固有格局，开创性地提出了“不吃差价”“100%真房源”等理念，最后竟然演变出中国最大的房地产在线交易平台。
左晖在创业的路上，曾经受到竞争者猛烈的抱团围剿，直到今年4月份，其所创办的“贝壳”还被卷入“垄断风波”。一路走来20年，如今左晖在行业内留下的口碑已不同当年。
“对整个行业来讲，少了一个愿意去推动变革的人。”黎明楷遗憾地说道。
与大佬们的20年江湖恩怨
“我们这个时代企业经营者的宿命，就是要去干烟花背后的真正提升基础服务品质的苦活、累活。”这是左晖生前讲过的话。如今，斯人猝逝，如烟花瞬散。消息传来，业内一片哗然，对其不乏“行业教父级成就”“行业革新者和颠覆者”等评价，亦充满“行业巨大损失”的惋惜。
左晖给行业留下的“遗产”里，推真房源、不吃差价、建楼盘字典、做居住服务平台等影响深远。不过，革新和颠覆并不容易。从链家到贝壳，左晖一路过关斩将、超越和扩张，在成为“中国最大的中介头子”的路上，也引起纷争无数。
2001年11月，30岁的“北漂”左晖在北京开了链家地产的第一家门店“甜水园店”。在此后的叙述中，他的创业更像是解决个人痛点：自1992年毕业起一直在北京租房住的左晖，自称“被中介骗了很多次，因此当我自己开始做中介的时候，正能量很足。”
而政策背景是1998年房改、取消“福利分房”后的房地产市场化，左晖敏锐发觉北京没有一个可靠的购房服务平台、房产交易信息严重不对称。怀揣不到300万元的总投资额，左晖和链家上路了。
左晖一直在颠覆和重塑行业规则。链家成立早期，他给公司立下“不吃差价”的规矩，要让房产中介“站直了赚钱”；2011年，链家又推出“真房源”保障，直击行业真假房源掺杂的痛点；之后，他又提出“要把房子从线下搬到线上”，采集数据、建立数据库，创建“楼盘字典”。
改变行业的同时，链家也在扩大话语权。2015年，链家在一二线热点城市合并了伊诚地产、德佑地产、易家、满堂红、好旺角等多家在当地堪称“地头蛇”的房地产中介企业，经纪人数量从5万人猛增至近10万人。
扩张并没有持续，链家转身要做平台了。2018年4月，由链家网升级而来的贝壳找房正式上线，旨在打造一个房产经纪的合作网络，业务涵盖二手房、新房、租房、装修等众多类目。而在此之前，左晖已将链家定义为“互联网公司”，关停了多家线下门店。
转型后的贝壳找房也触动了同行的奶酪。2018年6月，58集团CEO姚劲波发起真房源誓约大会，与我爱我家、中原地产、21世纪不动产等房产中介品牌一起成立“反贝壳联盟”。同时，贝壳找房还被金华、绍兴、重庆等地中介指责“垄断”“非常规手段和不正当竞争”“高薪挖墙脚”等。
贝壳的业务模式也广受诟病。有观点认为，与京东不同，电商平台的产品可以差异化，因此京东的自营和平台业务可以兼容，但房源是唯一的且不能差异化，贝壳的自营和平台业务容易“狭路相逢”，既是裁判员，又是运动员。
在业内话语权日重的贝壳找房甚至被指责“天下苦贝壳找房霸权已久”。今年4月份，阿里因违反《反垄断法》被罚款182.28亿元的当日，“老对头”姚劲波“炮轰”贝壳找房，称其在房产交易领域“二选一”，呼吁国家对其处罚40亿元。
不过，江湖并非只有敌意。链家、贝壳找房多轮融资中获得资本青睐，不仅有腾讯、百度、华兴、复星等知名企业旗下的投资基金，鼎晖投资、高瓴资本等投资机构，还有龙头房企融创、万科、碧桂园。
同行对其也多有褒奖。黎明楷对时代财经称，“左总做事情比较有决断力。比如推真房源，就是扭转市场中一些不好的方面，当时这在企业内部也面临很大压力，但他顶住了。后来从链家变称贝壳也是一个比较大的转变，如果不是一个有强人色彩的人，是不容易去推动的。”
亿翰智库研究员徐鹏也表示，链家、贝壳走的路是很多人不愿意走的路，平台的发展主要靠左晖的个人意志去完成，公司也因此具有明显的创始人特色。
贝壳的对手们来了
令人惋惜的是，现在本应是左晖开始享受前20年努力成果的时刻。最新一期的新财富500富人榜单中，左晖以1180亿元入榜。一年前，这个数字还是311亿元。
2020年8月13日，贝壳登陆纽交所成功上市，距离其正式上线仅仅过了28个月。这个脱胎于链家并快速超越链家的互联网中介平台，市值很快就超越万科、碧桂园、恒大等一众房企，成为中国房地产相关行业市值最高的企业。
股价最高时，贝壳的市值曾达到900亿美元，换算下来几乎快等同于两个万科。而截止5月19日收盘，贝壳的市值高达595.12亿美元，约3830亿元，依然稳坐中国房地产行业市值排行榜第一的宝位，比万科高出700亿元，是恒大的2.3倍、碧桂园的1.8倍。
跟左晖分享盛宴的除了软银、红杉资本、高瓴资本、华兴资本等投资机构及互联网巨头腾讯外，地产大佬们也没有缺席。
2020年8月，万科首席执行官祝九胜曾回复时代财经关于贝壳市值超过万科的问题时表示，在此前，万科对于贝壳有一点投资，在贝壳股价的上涨之中，也产生了一定的收益。而融创也在其2020年度报告中指出，公司其他收入大增56亿元的一部分原因是持有的贝壳普通股股价大幅提高所致。
贝壳的成长故事给地产大佬们带来的是震撼。贝壳年报数据显示，2020年在公司705亿元的营收之中，其中来自存量房营业收入为306亿元，同比增长24.4%；而贝壳新房业务营收则为379亿元，同比增长87.1%。新房业务已成为贝壳最主要的业绩贡献来源。
在渠道的强势之下，房企自建营销的举措越来越多。去年末，恒大旗下恒房通联合全国152家中介机构重组成立全新的房车宝集团；龙湖重新包装租售中心，将房屋租售及装修升级为主航道业务；碧桂园也顺势推出租售服务平台有瓦。而在此之前，万科也曾静悄悄地上线易选房小程序。
左晖曾在深夜回应这样的质疑，他将贝壳比作开发商的“夜壶”，市场不好被拿来用，好了再放回去，“2019年新房GMV有15万亿+，真正通过外面渠道销售约20%，绝大多数还是靠开发商自销。”
并指出，未来对于贝売真正的挑战在于，如何创造更大的价值和更大的蛋糕，能够帮助行业里更多人可以快速成长起来。
可惜的是，这个过程左晖已经无法继续参与了。
谁是左晖的接班人？
创始人兼董事长与世长辞，贝壳如今面临的首要问题，便是公司治理。
时代财经了解到，身为创始人的左晖，直到辞世时，依然是这家市值高达3830亿元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同时其个人实质持有贝壳8.85亿股B类普通股，且特定股东将其持有的5.47亿股A类普通股的投票权授予了左晖，共占总股本的40.3%。其中，左晖个人持股占总股本的24.9%。
傍晚时分，贝壳投资者关系部对外界回应称，公司董事会将就公司治理及相关事宜作出适当安排，并于两周内适时公告。
有消息称，贝壳的决策目前是以CEO为核心的集体决策，日常运营由三位高管主事，包括单一刚、王拥群和彭永东。时代财经了解到，单一刚是左晖的联合创始人，目前担任上市公司的执行董事，彭永东为首席执行官，而王拥群则是贝壳旗下另一重要平台链家的首席运营官。
而业内人士多数认为，此突发事件在短期内并不会对贝壳带来太大的影响，一是由于贝壳已形成较强的壁垒，且公司运营已经比较顺畅；其次是对于左晖患病的事情，贝壳内部应该早已知晓，有足够的时间对公司的后续经营做铺排。
实际上，在2017年1月召开的融创入股乐视新闻发布会上，融创中国董事会主席孙宏斌曾称：“大家知道老左（左晖）在养身体，一年就吃了四次饭都是跟我吃的，喝了四次酒也都是跟我喝的。”而更是有传言称，左晖在2013年9月份诊断出肺癌，在国内手术，切掉1/3的肺。
黎明楷则对时代财经表示，大约10年前已听说左晖肺部出现问题，并在海南调养过一段时间。
黎明楷认为，此事件短期之内对贝壳的影响不大，“毕竟企业不是一个人的公司，有很多已经定下来的事情应该还是会按照以前的方向去发展。”
他认为，贝壳是一家带有浓郁的左晖个人色彩的公司，“没有一个强人色彩的人，是不容易去推动行业产生较大的转变”，但他认为“如果（左晖）接班的人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贝壳的前景依然是向好的。
黎明楷对于左晖的评价很高，这位提出“100%真房源”理念的人，为房产中介行业留下了深刻的影响，黎明楷遗憾地说到：“对整个行业来讲，少了一个愿意去推动变革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