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财经》E法樊瑞
疫情是本次教育机构整顿的直接原因，但不是唯一原因，被整顿的对象并不限于线下机构。
3月10日，网传北京多地停止线下培训活动，在朋友圈刷屏的红头文件涉及北京市朝阳区、海淀区和昌平区等地。
北京市朝阳区教育培训机构专项治理行动工作组办公室在3月9日下发的文件显示，朝阳区中小学学科类培训机构、外语语言能力培训机构及与中高考高度相关的学科类培训机构，将继续停止线下培训和集体活动，具体复课时间另行通知。
线下培训机构关门，一些转为线上教学，孩子该去何处上课？线上学习是否会影响学习效率？该传言引发“鸡娃”家长们的焦虑。
3月12日，北京市教委发布官方通报，称网传“北京继续暂停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线下培训和集体活动”为不实消息。北京市教委表示因疫情影响，北京早在1月下旬就暂停培训机构线下培训和集体活动。随着中小学开学，北京市教委已启动对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有序恢复的工作，支持符合办学标准、有益于学生学识和综合素质提升的校外培训机构依法依规开展线下培训。
3月15日下午，在北京市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工作第226场新闻发布会上，北京市教委新闻发言人李奕介绍，随着中小学开学，已启动对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有序恢复的工作。
近期通报直指教育培训机构存在疫情防控不到位、虚假广告、退费难等问题。教育行业缘何乱象频生？应如何对教育培训机构进行整治？
疫情防控是整顿重要原因
这可能是线下教育机构最难熬的一段日子。从2020年开始，因为疫情的反复，线下教育机构经历了几轮停课复课。
朝阳区的一位家长童女士告诉《财经》E法，她给孩子报了线下的芭蕾和钢琴课，去年年初因为疫情停课，在9月-10月份后复课，今年1月初因为疫情反弹又通知被停课，“我们到现在还在等待复课，现在孩子只能上英语的网课”。
当线下教学无法实现时，一些培训机构只能转到线上。朝阳区另一位学生家长李国主给孩子报了英语、芭蕾和绘画的线下培训班，年初被告知停课后，绘画课已在上周恢复，舞蹈课预计月底恢复，复课命途多舛的当属英语。他给女儿报的是常营地区的励步英语，属于好未来集团，“英语从放寒假开始就只有线上课程，线下课程原计划3月7日恢复，后来推迟到13日，又突然通知我们要等教委通知，听说是主要是核查办学资质和教师资质等。”李国主表示，家长实际更希望孩子能在线下接受培训，除了家里缺乏学习氛围，他还担心因长期看电子产品影响孩子视力。
有媒体在3月11日走访教育机构云集的海淀黄庄，看到多家K12学科培训机构门上都贴着《疫情防控提示》，落款为海淀区市场监管局所贴、2021年2月18日，《提示》称“根据北京市政府统一要求，自1月23日起，全市培训机构暂停一切线下培训和集体活动”。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分析，要求有合法资质且合法经营的培训机构停课，当前只有一个合法理由，即出于疫情防控的需要。他指出，在一直没有新疫情出现的情况下，教育监管部门应当让有合法资质、合法经营的培训机构逐步恢复线下运营。
政府随后的通报证实了这一消息。北京市教委在3月15日表示，要求校外培训机构根据疫情防控、办学标准和行为规范等要求，按照程序要求提出复课申请，经各区教委审核通过后可有序恢复。对不符合要求的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要坚决进行整改。
预付款模式存在风险
疫情是本次教育机构整顿的直接原因，但不是唯一原因。3月12日北京市教委的通报亦揭示培训机构存在的乱象，“有些培训机构存在疫情防控不到位、虚假广告、退费难、超纲超前教学、教学质量不高等问题，引发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家长和学生对此意见较大。
通报表示，针对这些群众反映强烈的突出问题，在有序恢复中将进一步规范管理。对打着教育旗号侵害群众利益的行为，紧盯不放，坚决改到位、改彻底。
上述通报还指出，恢复线下培训后，北京市区将继续对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进行严格管理，特别是针对义务教育阶段的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进一步加强对教师资质、超纲超前教学、教学质量不高、预付费资金、培训服务合同、未成年人保护等方面的监管。
给孩子在教育培训从不吝惜投入的李国主，最近担心教育机构的资金安全问题，“前几年给孩子花了3万多买了早教课，没上几次教育机构就跑了，钱都打了水漂”。想到这次疫情让一些教育机构元气大伤，他有些担心又会有教育机构“跑路”。
教育行业资深观察人士在接受《财经》E法采访时表示，因为采取预付款的收费模式，教育机构经常一次性收取大量费用，若使用不当，容易出现资金链断裂，引发社会事件。2020年，知名教培机构优胜教育、学霸君等都因资金链断裂而“爆雷”，大量家长、老师集体维权追讨学费和欠薪。
其实早在2018年，国务院就曾出台《关于规范校外培训机构发展的意见》。明确指出，教培机构“不得一次性收取时间跨度超过3个月的费用”。但现实中，为“绑定”学生持续接受培训，一些教育机构推出多种优惠，让家长交纳大笔学费，一旦出现问题家长会面临退费难。
乱象集中在k12领域
被整顿的对象并不限于线下机构。
2021年2月5日，北京市教委对备案在线教育机构下发通知，要求其根据教育部等六部门《关于规范校外线上培训的实施意见》要求，对从事学科知识培训的人员资格进行排查，要求备案机构查找问题，10日内完成整改。据各机构公示的备案承诺书显示，截至 2021年初，猿辅导和作业帮的授课教师人数分别减少 42人、35人。
全国人大代表、重庆市九龙坡区谢家湾小学校长刘希娅在今年“两会”上持续关注教育问题，她在提交的议案中指出，部分教育APP与在线学习平台，为获取利益推送广告甚至挑战制度红线，不利于学生健康发展。
刘希娅称，部分教育平台在利益驱使下，推送色情低俗、网络游戏、暴力恐怖、整容丰胸等有害内容，不利于青少年身心健康。她还指出，当下网络教学由于成本低，许多网课通过打价格战的方式争取客户，导致家长容易被各类产品绑架，学生疲于参加多个线上平台的学习，既容易导致近视、脊柱侧弯等身体问题，又容易产生焦虑、回避等心理问题。
全国政协委员、国家督学、中国民办教育协会会长刘林表示，当下在线教育处于疯狂且野蛮的生长阶段，但应当看到在线教育的出现的问题是局部性和阶段性的问题，“问题集中在K12校外辅导和在线教育这些上，而诸如在线职业教育、艺术教育还是发展比较健康，做得也比较好。”
刘希娅告诉《财经》E法，当下对线上学习课程内容的前期审核和上架标准，没有前置管理，出现滞后性。2020年8月，中央网信办依法查处了多家网站网课学习平台、学习教育类App，但目前针对此类问题依然未建立有效的准入机制。
熊丙奇指出，教育部等六部门于2019年7月印发《关于规范校外线上培训的实施意见》中，提出了对线上培训的教育备案审查制度，就是要对线上培训机构进行过程性监管，要求培训机构向监管部门备案培训的项目、内容、师资、收费，由监管部门掌握培训机构的具体经营情况。他认为，实施备案审查，其实是针对所有采取预付款商业模式的机构的基本监管要求。
更严整顿山雨欲来？
教育培训机构野蛮生长乱象丛生。业内不少人士表示，对教育培训机构的治理早就应该开始。
为何在这个节点对教育机构大力查处？
据刘林透露，其实在今年春节前，国家层面已经开了数个内部讨论会，讨论治理教育培训机构的乱象问题。
在今年两会上，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3月6日参加政协会议的医药卫生界教育界委员时，谈及“培训乱象”等教育问题时表示，“对群众反映强烈的突出问题，对打着教育旗号侵害群众利益的行为，要紧盯不放，坚决改到位、改彻底。”
刘林还透露，目前国务院正在研究制定更加严格的政策，以规范教育培训行业发展。他判断，未来总体上上会对教育培训机构进行从严治理。
熊丙奇也表示，整顿培训机构的目的，是让培训机构依法依规经营，“必须依法治理，也会把线下和线上一起进行治理。”
3月14日晚，北京日报客户端发表评论文章《北京：严肃整顿校外培训机构侵害群众利益违规行为，绝不手软》，文章指出，近年来，规范校外培训、推动行业健康发展，既是社会共识，也是相关部门的鲜明工作导向。今年，教育部的工作要点中也特别提出，要大力治理培训机构。
评论文章还表示，对校外培训机构的规范和治理，其目的并不是打压培训机构，更不是对其“一关了之”，“而是通过相应举措，构建良好的教育生态，形成校内校外、线上线下共享共治共荣的教育发展新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