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潇宵
那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当属WeWork了,在估值腰斩、上市再三延期、十多位高管申请离职、治理结构饱受诟病之后,WeWork正经历一场关乎存亡的动荡,甚至软银和沙特投资者扬言不再投资。
今日WeWork宣布,该公司首席执行官亚当·诺依曼将辞职,但保留非执行主席职务。前亚马逊高管、WeWork副董事长Sebastian Gunningham以及前AOL和时代华纳有线公司前高管、首席运营官Artie Minson将担任联席首席执行官。
一位消息人士证实,诺依曼有投票权的股份将从10:1减少到3:1,这意味着他将不再拥有多数投票权。诺依曼是该公司最大的个人股东,拥有约1.15亿股股份,所有权结构赋予了他巨大的控制权。据报道,软银董事长孙正义主导了免除诺依曼职务的行动。
为什么明星独角兽WeWork会陷入如此糟糕的境地呢?
那就要从“共享经济”大潮开天辟地说起。
“共享经济”这一概念,就仿佛是许多创业者的缪斯女神,一时间万物共享、野蛮生长,资本市场也是热情高涨,尤其是软银愿景基金,大手一挥便是一张令人瞠目的巨额支票,由此也开启了大额融资的开端,各个资本越来越不吝惜在那些热门创企身上投下重注。也正因此,一批新的独角兽诞生了,其增速之快,恐怕是历史上少有的。
Uber、Lyft两大出行巨头争相进行了IPO(虽然在估值方面也是自砍一刀),民宿巨头Airbnb也透露出IPO的计划。IPO之后的Uber和Lyft的日子并不好过,盈利无望、亏损不断,来自资本、司机、用户三方的压力就像三座大山,如何扭转盈亏着实令人头疼。
这就引出了一个人人好奇的问题:共享经济创企如何盈利?貌似直到现在也没有谁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卷,烧钱度日成了较为普遍又奢侈的解决方案。(魔幻现实啊,大家都开始认为烧钱是正常的事情了。)
烧钱续命、流血上市行不通了
Uber、Lyft上市后股价暴跌,不止给市场蒙上了阴影,也“吓坏”了一众即将进行IPO的独角兽们,也让资本市场对于“看似前程似锦、实则无法赚钱”的商业模式产生了警惕之心。
靠着PPT就能拿到巨额融资的日子已经远去,烧钱撒币模式的余波却仍未散去。千亿软银愿景基金就是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个例子,亿万支票不断开出,那些亏损的创企得以继续烧钱、亏损、续命,直至登陆资本市场。
WeWork在软银和一众投资者对支持下,也曾过的风生水起,成立仅九年就已经进驻全球29个国家,111个城市,设立了528个WeWork大楼,并计划立即进入另外44个城市,最终定位全球280个城市。
从WeWork递交的IPO招股书来看,其收入与亏损规模几乎呈同比例正向增长,据悉,WeWork在2018年的收入是18亿美元,但仅仅在2019年的前六个月就达到了15亿。但说起亏损,也是实打实的,WeWork在今年上半年亏损23.6亿美元,较去年翻倍。可以说实现盈利几乎遥遥无期。
并且,华尔街和硅谷的投资者对IPO招股书中披露的潜在利益冲突数量感到失望,其中包括公司创始人亚当·诺依曼用公司名义去贷款购房,再转租给公司获得收益,以及出售we商标给自己的公司获得590万美元利益。
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盈利途径,为什么像软银这样的投资者将所有这些钱投入零售、房地产和基础设施领域的“高科技”公司呢?也许软银认为,长远规划和无限支出的纯粹魔力足以培育下一代亚马逊。
有外媒指出,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媒体技术领域机会少了,许多投资者正在寻找下一个规模更大的“金矿”。在过去的两年中,所谓的FAANG的市盈率已下跌60%以上,大型科技公司目前的交易价格接近历史最低水平。现在投资者急切希望科技来吞噬这座城市,以建立新的互联网服务层,覆盖睡觉、吃饭、购物、乘车、工作和生活。
曾以为如今的独角兽们想要上市,是已经足够强大,可以面对资本市场的审视,但现在看来,或许这些科技企业只是害怕无钱可烧,骤然暴毙,因此才匆匆冲刺IPO。通过IPO大量圈钱,再烧钱。
此情此景,与当初的Uber又是多么的相似。
软银施压,WeWork估值暴跌只是开始
至于WeWork最大的金主软银,自2017年开出3亿美元发票之后,就一直在加码注资,到现在投了有一百多亿美元了,今年年初再次投资了20亿美元,持有WeWork近三成股权。而WeWork的估值也达到了惊人的470亿美元,成为美国估值最高且尚未上市的初创公司。
如此高的估值,也将WeWork推上了风口浪尖,它可以成为WeWork疯狂吸金,病毒式扩张的助力,也可以让它跌落深渊,估值暴跌300亿美元或许只是开始。
我们知道,对WeWork和Uber而言,其估值飙升归功于日本软银等私人投资者的大力支持——重塑城市办公空间!重塑城市交通!他们的初始估值是基于对重塑世界的愿景,这将需要巨额资金注入以购买房地产或支付司机、补贴车手和游说政府。
但是,两家独角兽公司都在严格遵守SEC规定的审查制度下陷入困境。自上市以来,Uber的估值已下跌近50%。由于向Uber员工一次性付款以及季度亏损不断增加,该公司今年预计亏损超过80亿美元。在此之前,加利福尼亚州将一项法院裁决整理成法律,该裁决可能会迫使Uber将其劳动力重新划分为全职员工,这有可能改变其在当地的业务。
至于WeWork,该公司在递交给SEC的文件中预见了1.6万亿美元的“潜在市场机会”,拥有近3亿会员。Uber和WeWork的文件均显示了巨大的年度赤字,没有明确的盈利途径。
据消息人士透露,孙正义此前就对罢免诺依曼持赞成态度。消息人士透露,软银一直对诺依曼拒绝接受其建议的倾向感到失望,从推动IPO到在WeWork S-1文件中使用的措辞,如“提升世界意识”,软银敦促诺依曼撤回这些措辞,但却没有成功。
据彭博社此前报道,软银集团曾敦促其搁置IPO计划,但WeWork却无视软银警告,开启IPO路演。WeWork自降身价IPO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给软银造成了巨大的投资损失。
据悉,分析师一直对WeWork 470亿美元的私人市场估值持批评态度,该公司曾考虑将其削减一半。
更让孙正义头疼的可能是,WeWork在IPO上的失利已波及到软银新基金的募集,沙特的投资者正在重新思考押注的筹码大小。这对软银来说也是个不小的麻烦。对WeWork的意见就更大了。
据悉,今年1月,软银原本计划投资给WeWork的160亿美元,缩水成了20亿美元,WeWork要去拿筹得更多资金来维系生存呢?
硅谷科技媒体The Information指出,要想证明这不是泡沫,Uber、Lyft等科技企业就必须说服投资人相信:只要它们决定盈利,并且停止市场扩张,就可以快速止损。
但值得注意的是,WeWork坚持认为,如果它越大,它最终创造的利润也就越大。
WeWork的招股书中有这样一段话:“我们在一个特定城市战略性地聚集地点越多,我们的社区就越大,越有活力,这种集群效应,可以提高我们产品的品牌知名度,使我们能够实现规模经济,从而推动我们全球平台的货币化程度更高。”
也可以这样理解:WeWork的愿景,其实需要WeWork变得更大,变大就需要源源不断的资金,和更加源源不断的亏损。为了现金流看起来漂亮而放慢增长,实际上可能使WeWork更加无法实现盈利。
如果WeWork推迟上市的同时,无法得到资本的持续支持,那么它的现金流还能支撑多久?一旦无钱可烧,又该何去何从?大幅调整商业模式,改变成本结构吗?最终受害的依然是投资者。软银愿意为此不断掏钱买单吗?
不过,话说回来,WeWork真是一家科技公司么?
WeWork:写字楼包租公的互联网创业梦
自递交IPO申请开始,WeWork就遭到了外界的质疑和群嘲,华尔街与美国科技/财经媒体直接将其誉为“独角兽中的极品”,甲骨文创始人埃里森更是公开嘲讽WeWork“几乎没什么价值”。
而外界对WeWork的质疑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联合办公壁垒何在?高估值是否合理?
公众投资者越来越怀疑诺依曼迄今为止所采用的策略,后者表示,我们远不止是一家房地产公司,凭借其快速增长和对技术的使用,WeWork理应获得通常留给科技公司的丰厚估值。
招股书中93次提到“技术”一词,真的是相当有科技感了呢。
敢问WeWork到底在哪方面建立了壁垒呢?
《福布斯杂志》曾指出:与亚马逊相同,Uber、Lyft和Airbnb采用的商业模式都是基于互联网的革命性创新。传统的出租车行业无法对其进行模仿,网约车司机不仅没有固定的日常成本,还能通过拼车来进一步降低成本。Airbnb的房东同样没有普通酒店经营者所必须承受的各种额外固定费用,所有的收入也都是边际收入。
反观WeWork,由于其商业模式是基于批发和零售,并不存在革命性,也毫无破坏性,其他房东显然可以在不破坏现有商业模式的情况下与之轻松竞争。
另外,在业内人士看来,WeWork更像是一家打着科技公司旗号的房地产公司,其离科技公司最近的距离,可能是它正服务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科技创企吧。
WeWork离科技公司那么近,又离“科技公司”那么远。
不过,此前,WeWork在中国推出了按时收费的“闪座”服务,售价为每小时15-45元不等,倒是类似于共享单车的扫码即行。
再看招股书披露的财务数据,WeWork在2018年的18亿美元营收当中,93%来自“会员及服务”项目,也就是房屋租赁。对于技术研发的投入相对较少。高毛利率与高研发成本,这两大科技公司硬指标,也与WeWork关联不大——去年其毛利率仅有16%,今年改善至20%。
我们不得不怀疑,WeWork是不是一家披着科技外衣的传统房地产企业,来获取全球市场的科技红利。如果真是如此,WeWork就存在欺诈操作。据悉,未来30天,将有一系列记者调查,未来60天,联邦也将作出进一步行动,猎云网也会持续跟进相关动态,还原事实真相。
诺依曼:做着长生不老梦的狂人
基于对现任和前任员工、投资者和朋友的采访,我们可以发现诺依曼一直具备硅谷创业者所渴望的特质,他雄心勃勃,擅长讲故事,具有吸引人的个性,能激发灵感,也擅长推销自己。
投资者和员工讲述了诺依曼如何在几分钟内说服他们相信公司史诗般的未来。“当我和他见面几分钟后,我就想投资,” Joey Low说,他渴望成功——这是肯定的。”
即便是不喜欢诺依曼的前高管也认为,他在激励员工和推动公司发展方面有着非凡的能力。
WeWork能获得软银的投资,跟诺依曼有着很大的关系。
孙正义曾公开表示,WeWork就是他的下一个“阿里巴巴”,并对诺依曼说,“在战斗中,疯狂比聪明更好。”孙正义觉得WeWork还不够“疯狂”,他认为WeWork的估值可以达到“几千亿美金”,并要求WeWork“比原来计划的大10倍”。诺依曼在得到软银投资的两年里,也迅速完成了孙正义的要求。
不过在WeWork估值达到470亿美元的前夕,诺依曼被曝在乘坐飞机时,被机组人员发现持有大麻,于是他被迫重新安排了自己的私人行程,改乘坐私人飞机出行。有外媒就吐槽:Adam Neumann is flying high(磕嗨了)。他还曾表示自己有兴趣成为以色列总理和世界总统,渴望长生不老,成为世界上第一个万亿富翁。
此外,诺依曼近来的种种行为也让人迷惑。他曾表示,如果自己失去工作能力,妻子Rebekah Neumann将在选择他的继任者时发挥重要作用,受到投资者的反对。还有一通骚操作,想必大家在各家媒体的笔下也了解了个大概。除此之外,外媒还曝光了诺依曼夫妻在管理企业时候的任性。
前高管们表示,夫妻俩都属于冲动行事的人,诺依曼夫人只与几名员工见了几分钟,就下令解雇了他们,并告诉员工她不喜欢他们的干劲。
2018年7月,当诺依曼在以色列通过视频电话宣布该公司将禁止销售肉类时,这让纽约的高管们猝不及防。在诺依曼先生几乎没有做出任何解释的情况下,一群人聚在一起制定了一个基本原则。他们决定,员工不能报销肉类的餐费,但只要公司不付钱,他们可以在公司办公室里吃。前雇员说,他们后来看到诺伊曼吃肉。
诺依曼还曾指示经理每年解雇20%的员工,并对在经济快速增长之际聘用的“二流”员工数量表示不满。
另外,业内人士批评,资本过剩在一定程度上也导致了WeWork缺乏问责制,滥用职权的现状。
现在,诺依曼终于还是把自己给作死了,据悉前亚马逊高管、副董事长Sebastian Gunningham和前AOL与时代华纳有线公司高管、首席运营官Artie Minson将担任联席首席执行官,而诺依曼将担任非执行董事长。与此同时,预计两位新任首席执行官将会长期担任这些职位。
当一位有争议的首席执行官卸任时,通常只是一场丑陋清理行动的开始,对于WeWork来说也不例外。问题是,Gunningham和Minson取代诺依曼是否就能解决WeWork面临的问题,恢复投资者的信心,解决公司丑陋的治理结构,并顺利IPO呢?
到目前为止,诺依曼仍然可以通过一种特殊的股票类别控制WeWork。虽然他的控制权将被稀释,但新的首席执行官若不得不与一个异常固执的股东抗争,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质疑。
还有一个持续存在的问题,就是WeWork对现金的需求,而且相当紧迫。该公司今年有望烧掉约30亿美元,这就是其为何需要IPO来吸引数十亿美元的股票销售和部分与IPO相关贷款的原因。据报道,该公司的银行家和许多高管最近谈到了削减多达三分之一WeWork员工、减缓公司办公室租赁扩张,并关闭附属业务。
WeWork与软银之间的枷锁让WeWork举步维艰,而诺依曼与高管、员工之间的矛盾更是让WeWork内外交困。但想要杀死一只曾经前途无量的独角兽,甚至说硅谷独角兽迎来大清算,也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