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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樊胜美到房似锦 “极品妈”的人设已廉价

《安家》中房似锦的妈妈

《安家》中房似锦的妈妈

在3月4日播出的《安家》中,房似锦的极品老妈潘贵雨又一次出现了,带着铺盖等家当来到房似锦工作的门店。在房似锦为弟弟支付20多万元的房款首付后,潘贵雨觉得这不够,要房似锦凑齐100万元,因为她不忍心自己的儿子背负30年的房贷。房似锦拿不出这么多钱,也不愿意再任由潘贵雨盘剥,但潘贵雨撂下狠话,不交钱就不走。她在房似锦的出租房前打了铺盖,录了视频鬼哭狼嚎地控诉房似锦不孝。视频在网络上发酵,房似锦被网友痛斥,还被领导勒令不处理好家务事就停职。最终房似锦只能花钱消灾,答应帮弟弟支付房贷,潘贵雨才重回老家。

戳中社会痛点可以实现教化目的

2016年首播的《欢乐颂》,樊胜美的原生家庭一直是这部剧热度最高的话题之一。樊胜美是在上海打拼多年的资深HR,人长得漂亮,工作能力不错,也有着丰富的社会经验。但她有着一个拖后腿的家庭,尤其是哥哥不学无术,到处惹是生非,烂摊子全部都得由樊胜美来收拾。樊胜美苦不堪言,她妈反倒责怪她“心狠”。

去年热播的《都挺好》中,苏明玉的妈妈虽然不是“吸血鬼”式母亲,不会在苏明玉工作后压榨苏明玉,但苏明玉的整个成长过程,几乎没有得到过母爱。全家为了供苏明哲上斯坦福,就把苏明玉的房间卖了;苏明成工作前去旅游向父母要钱,苏母爽快答应了,但明玉要钱交高考冲刺班学费,苏母不答应;明玉成绩极好,有望上清华,但苏母为了省学费要她报考本地免费师范……苏母榨取了女儿的一切资源,因为“苏明玉,你是个女孩”。

《都挺好》中苏明玉的母亲。

《都挺好》中苏明玉的母亲。

去年播出的房产中介题材的《我的真朋友》,房产中介店长曾慧敏,简直是房似锦的“前传”。她外表冷酷、雷厉风行,但也摊上极品父母。因为她没出钱给弟弟买房,父母就来门店大闹,在众人面前大骂她“没有良心”。曾母的说辞跟潘贵雨一样,你是我们养大的,你的钱就该是我们的……

观众不难发现规律:都市剧中的职业女性,常常会被编剧摊派一个极品的原生家庭。而这样的刻画,首先有其现实意义。

不必讳言,“重男轻女”现象在中国一些地方仍然存在,有太多女性的成长经历堪称是一部“血泪史”,被忽视、被冷待、被伤害。哪怕她们经济独立,离开了原生家庭,可能依然无法摆脱原生家庭留下的影响,有的还继续被原生家庭“榨取”。

随着“她时代”的到来,女性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不断提升,影视剧也越来越多关注女性的社会处境和心理需求,从她们的立场发出她们的声音。这是都市剧“极品妈”扎堆出现的一个原因,以此表达女性对“重男轻女”思想的不满和反抗。

《欢乐颂》中樊胜美的母亲。

《欢乐颂》中樊胜美的母亲。

还应看到的是,电视剧所承担的寓教于乐的教化功能。就像戴锦华教授说的,“今天的电视剧在相当的程度上履行着说书人的功能,它通过故事给予所谓常识性的日常生活以逻辑,而这个逻辑背后是强有力的意识形态。电视剧如此娱乐、如此单纯、如此说教,但也正因为如此,它才是最有效的。”从这些“极品父母”身上,电视机前的许多大叔大妈或许能够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检讨反思“重男轻女”这一陈腐观念。

话题至上会损害艺术性

但我们也知道,电视剧终究不是时评。电视剧可以引入社会话题讨论,但它首先应该是影视创作,有关人物、叙事、逻辑、情感和想象力。一部电视剧如果全是社会话题的堆砌,但人物浮夸、逻辑漏洞百出、想象匮乏,那么它也是平庸的,它引发的情感共鸣很可能只是情绪的一种短暂宣泄,抵达不了真正的反思。

《欢乐颂》中樊胜美和母亲。

《欢乐颂》中樊胜美和母亲。

《欢乐颂》和《都挺好》都是将话题与人物刻画结合得比较合理的剧集,编剧并未耽溺于引爆话题而忽略复杂人物的塑造。比如《欢乐颂》,原生家庭的盘剥让樊胜美一直以来渴望钓一个金龟婿,原生家庭的不幸导致她的观念也误入歧途,让观众不止于控诉,同时反躬自省。《都挺好》中,原生家庭虽然是苏明玉一生的隐痛(所以她最后还是回归家庭),但她也为观众呈现了一个女性在伤害中独立果敢的成长。同时,苏母的形象也不是单薄的,苏明玉的出生让她的人生发生“突转”,她才将自己下半生的不幸归咎于苏明玉。

但坦白讲,到了《安家》中,看到潘贵雨“作妖”,笔者已经略微感到“麻木”了,因为人物渐渐成为话题的工具。为了引发讨论,编剧将潘贵雨这个人物往极端里刻画。比如房似锦出生时她想溺死房似锦,房似锦工作后她极尽盘剥,不要说母爱了,一点最基本的怜悯之心都没有,仿佛房似锦是她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安家》中房似锦的母亲找女儿“讨债”。

《安家》中房似锦的母亲找女儿“讨债”。

六六虽说她写的都有真实案例,但拿“个案”当“普遍”,本身就是一种立意偏差。它除了强化“父母皆祸害”外,某种程度上,也将那些“重男轻女”的父母都脸谱化了。真实的情况是,很多父母既“重男轻女”也疼爱着孩子,很多女孩子既得到爱也遭受不公——这才是她们成长后对原生家庭爱恨交织、想割舍却又于心不忍的根源。但编剧彻底牺牲了这一复杂性。这也让房似锦的人设出现裂缝,她在工作上如此“人狠话不多”,遇到潘贵雨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点主观能动性都没有,实在叫观众意难平。

的确,强大的冲突和话题刺激,能够轻易挑起观众的情绪,但话题至上的不足是,它无法看清人性的细微和复杂,对细节繁衍了事,也对复杂的世界缺乏足够的尊重。它跟流行的标题党很像,本质上是创作的偷懒。

□曾于里(剧评人)

新京报编辑吴龙珍校对吴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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