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购物中心的五层满是早教机构,娱理工作室和黄海波就在其中一家等他儿子下课。瓜田李下,我一直不敢拿出任何能拍照的东西。
等到他的太太曲栅栅出现,我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尽量保持在两口子的视线里,尽管他们没有刻意看向我。
小朋友倒是并不在意陌生人的出现,只是忘我地在沙发上翻来翻去,爸爸妈妈则在一旁讨论接下来是回自己家,还是去爷爷家。
那一刻,我切实理解了黄海波所说的“普通人”状态。
黄海波的微博简介写着:我要特励志滴,活好下半辈子。
关于钱的事
去接孩子之前,黄海波跟娱理工作室做了一个坐下来的访谈,起因是导演刘江接受采访时说黄海波现在靠着父亲的养老金生活,这让淡出观众视野的黄海波上了热搜。
这次采访,黄海波除了正面回应导演刘江的说法,还得回答娱理工作室对他经济状况的提问,这对一个失去了经营半生的表演事业的前演员、一个失业五年的中年男人而言,多少有些尴尬,他说,“你怎么总是揪着‘钱’的事呢?”
黄海波说:
按照四十五岁以上就算是中年人的标准,我现在40出头了,算是中青年一个,半老炮儿,五年失业,这日子肯定是比较难熬,典型的配置就是上面四个老人,底下有个小的。
你生活当中的点点滴滴都在告诉你,孩子第一声哭,压力就已经来了。
之前在美国有个房子,我们五年没有回去过,也不会再回去,早就处理掉了。处理掉它的原因,是一个家庭内部极其隐私的事情。那个房子是我买给我父母亲的,他们怎么处理,那是他们的事情。
黄海波的美国住宅,曾在多年前被曝光过。(图源网络)
我的经济状况还好,毕竟原来还有一些积蓄。去年出现过不好的情况,我父亲差点没了,家里边情况万分危急,还好我拼尽全力把我父亲保下来了,他刚刚恢复,能够说话的时候,跟我说了这么几个字:工资,孙子。
我就明白了,你开始需要帮助他们管理他们的生活。
我父亲是免疫力低下引起的脑炎,我得给他取工资去。他是退休军人,比如他是副师级干部,现在每个月要涨3000块钱。
他那不是工资卡,是一个存折。我帮他取工资,然后按照他的指示,帮他管理这个钱的花销。
基本上,我每个月会给他两三千块的现金,然后就是花在他孙子身上,然后家里边买菜,我父母家每年的物业费、采暖费方方面面费用,说白了,就是在他的授意之下,你指挥,我干活。
忙碌回复or接收信息中的黄海波
我觉得任何一个家庭,都会对家里人的财政支出有合理的安排。即便是一个还有余钱的家庭也应该统筹合理,不应该浪费。何况像我们家现在这样的一个情况,就更应该把家里边的钱去统筹好,要把这个钱尽量花在刀刃上。
我平常有什么解不开的事,都会跟刘江导演说,去年最困难的时候,我也都跟他说了。这哥是特别心疼我,因为他知道我不能去演戏了,这种煎熬等于是被杀了一样。
从开始做演员那一天开始,基本上所有精力全都放在演戏上,忽然一下,这件事情干不了了,要去干别的任何一个行业谋生,这条路都不是那么好走的。
黄海波与导演刘江曾合作过《媳妇的美好时代》《乱世三义》《咱们结婚吧》等剧集作品(图为《咱们结婚吧》片场照+剧照)
我也考虑过投资一些餐饮、小孩玩的小游乐场,但你知道什么叫“忽然咔嚓”吗?当这件事情已经定好的时候,你的合作伙伴中有人的资金链全部断掉了,你明白吗?
比如我们看好这样一个地方,业主出事了,不是我倒霉,是投资本身就是有风险的。第一咱们不懂这个专业,你只能跟着别人后面玩,当别人不玩了,你也就退下来了。
我的家庭担受不起任何风险了,甚至比如说,我在银行存了20万,利息从3%降到1%了,连这我都不想承受。
我对我自己的生活水平要求挺低的,基本上用的东西还是原来留下来的,这两年也没给自己再添个什么大的物件,但是我觉得对于父母亲的健康和孩子的教育,包括我老婆身上的一些花销,是不能少的。
这也是一个一家之主,你这个男人该尽到的责任。
采访当天,帮娱理工作室工作人员拿器材的黄海波
只不过现在有点艰难,没事。
我对现状挺接受的。我本来也没把自己也当回事儿,我就是个普通人,普普通通这么一个人。
只不过现在就变得更加老百姓了,和大多数男人是一样的。如果堵车,坚决坐地铁。如果地铁人多,坚决共享单车,如果不共享单车了,我就开始养生了,坚决走路上。
“普通人”状态下的黄海波,正在搭乘地铁中
不再当演员
没有想到,“演戏”会成为黄海波不可触碰的雷区。
一年以前,黄海波还在受访时坦承“我真的很想再演戏”,但这次采访时,只要被问到与“演戏”相关的话题,黄海波即刻站起来,躲避到镜头带不到的地方,劝我不要再问了,“我已经尝试过,不行,没法儿聊”。
甚至,当娱理工作室只是问他有没有可能接一些小型的商演时,他也会中断采访。
这样的应激反应出现多次之后,黄海波干脆摘下眼镜:“我现在告诉你,演戏这事我连想都不想,彻彻底底地不想了,不再做演员。”
黄海波
2016年,电视剧《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曾有复拍的机会,出事两年的黄海波,用两个半月减肥23斤,但那部戏仍然无疾而终,之后黄海波一度发胖到178斤。
去年,黄海波参演了一部大制作电视剧,戏份五分钟。但那部剧的播出之路相当坎坷,最终的成片里,黄海波被换脸了。似乎正是这次的尝试让他彻底地放弃了复出拍戏,他甚至拒绝在采访中谈及这部剧:“他们都是帮我的人,你说我怎么说?”
黄海波正在试着打开一扇新的门。
黄海波说:
那个人都已经死了,你老聊他干啥?他就是个二傻子。有啥可聊的,除了会演点儿戏,然后一无是处,反正就废物点心一个,有啥可聊的,前半生早就结束了,分水岭了。
走在地铁通道里的黄海波
我现在出门尽量能戴口罩就戴口罩,但是,你就是戴眼镜、戴帽子,只要你说话,别人就能从声音认出来。
每次被认出时,我都觉得特别惭愧,他们依然是很热情的对待我,说很喜欢看我的戏,对我当年的那些作品充满了喜爱。我心里边就特别愧疚,我特想能够有更好的作品,重新再出来,再奉献给他们。
但是我只能等待,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所以我说我真的是欠了很多的心债。所以我就越应该好好的奋进,好好的建设自己,有一天回报给大家,让他们觉得没有白白等待。
黄海波代表作《咱们结婚吧》剧照
之前我所有的心力都放在表演艺术的创作上,让我没有时间去顾及别的。但是如果你想要有一个新的开始,去做别的(事情)的话,你需要一个慢慢积累和一个学习的过程。
隔行就是如隔山。比如这几年我接触做剧本,编剧这个职业是一个非常枯燥的职业,是一个和自己心灵对话的工作。编剧不能脆弱,要反反复复地改,一遍一遍地推翻,一遍一遍地否定。
你再说导演,导演是一个有本专业技术,又有方方面面统筹的工作,它对各个行业都要了解。
黄海波
从去年开始,我在公司(喜天)开始抓一个属于我自己的项目。
我在喜天有一个自己的办公室,不拿月薪,拿项目,比如我拿我的导演定金就可以干活了,能署名就署名,不能署就不署。基本上我们喜天的演员,演戏的剧本,我都会过一下,我负责帮大家看剧本。
什么艺人、作品、流量,现在都离我很遥远。说白了,我只是觉得,第一我要养家糊口谋生;二也是最主要的,咱不能说这辈子就这么认输了,那是不行的,绝不能认输,这种奋战的意志是一定要在的。生命不息还是要冲锋不止的,尽量让自己的价值要实现。
我现在,我真的是在努力找,找到我未来的那扇门。我找着那扇门,把那扇门打开,可能就豁然开朗了。我现在还在找。
外出中的黄海波
人生下半场
娱理工作室提出跟拍他去接孩子、健身以及开会读剧本,都被他本人一一拒绝,“太刻意了,我只是个普通人”。
后来快到放学的时间了,黄海波同意带着我去,但前提是不能拍摄孩子。一路上,黄海波跟我分析了行业现状,说行业回到了十年前以三五千万小成本投资为主的市场,还跟我分享了一些养生的方式,劝我说,稿子写不出来的时候,不要熬夜耗自己,“睡一觉醒来,什么都有了”。
娱理工作室随手拍了一些黄海波乘坐地铁的镜头,在拥挤的北京地铁里,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异常。
乘坐地铁时的黄海波
在等待他的儿子放学的时候,黄海波告诉娱理工作室,他给孩子报了很多班,英语、功夫、轮滑,“必须得给儿子报那么多班,他爷爷的生活是半自理的,没有更多精力给他了,有时候他一个滑板远了,妈妈追半天”。
他那神色与身上的冲锋衣相得益彰,是大多数在城市里奔波的中年男人的样子。
黄海波说:
从我做父亲那一刻开始,原来的人生真的就结束了,现在我有两个最重要的角色,要演一生的是丈夫和父亲,另外我还要演好儿子和女婿。
每天早晨,我送儿子去幼儿园,然后回来,陪我父亲在院里边待一会儿,太阳好的话,就陪他晒太阳。吃完早饭,要是来公司的话,愿意开车就开车,有时候还是愿意坐地铁。
马上我们公司要搬家了,不是这个月底,就是下个月初,然后等到搬到家之后,就离我们家比较近,我就不用坐地铁了,我就可以走着去了。
乘坐地铁时的黄海波
我不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我现在开始健身了,这是我能为自己做的事。
健身除了让身体确实好,还会分泌出多巴胺,快乐的物质,是吗?反正就健完身挺高兴,挺开心,挺放松的,睡眠也会变好。
我说句实在话,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始规律的健身,现在只是戒酒,然后过午不食,把体脂逐渐地先减下去。如果有时间健身的话,我尽量把健身的时间放在上午,因为一旦要到下午,可能就没那么多时间精力了。尤其,如果说到月底的时候,我老婆去拍戏的话,我可能就没时间了。
现在家里这样的一个情况,我父亲也在康复当中,家里边儿还有个保姆,帮你搭把手,洗洗衣服,打扫打扫卫生,做饭什么的。
我觉得每个人都在帮我,包括今天你们来的二位也一样。真的,你看我拿着这个“新浪娱乐”的麦标,我都不知道我有多少年没拿过这个了。我也不知道我今天跟你所谈的话题。。。谈这些东西算是娱乐,但是没有一个沾娱乐的边了。我也不在娱乐的范畴之内,都已经到幕后了,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现在能够总结出来的是,人生的课是一刻都不能落的。其实这几年反反复复在告诉你最重要的一个事情,你该如何成器,而不是成碗。
黄海波
(责编:罗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