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候选人》导演海法·曼苏尔
《完美候选人》威尼斯电影节photocall
十分头条新闻讯如火如荼进行中的76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不乏话题，除了波兰斯基《我控诉》入围引发的艺术和道德之争，就是近几年来备受关注的女性导演入围比例的辩论。今年入围的21部主竞赛单元作品中，仅有两部来自女性导演，这在威尼斯电影节公布选片后引来争议，评审团主席卢奎西亚·马特尔在影展开幕当天的新闻发布会上，甚至用玩笑的口吻建议影展主席，如果尝试男女各半的入围比例，看看会带来怎样的效果？
不过，在电影节主席巴贝拉看来，艺术始终是唯一的入围标准。《完美候选人》正是依照这一标准入围的两部女性导演作品之一，这也是沙特阿拉伯历史上第一位女导演海法·曼苏尔第二次来到威尼斯参赛。她的处女作《瓦嘉达》是沙特第一部完全在本土拍摄的电影，2012年在威尼斯参赛地平线单元，好评如潮，随后在全球四十多个电影节上参赛参展。
海法·曼苏尔的处女作《瓦嘉达》
海法·曼苏尔的处女作《瓦嘉达》讲述了一个十岁女孩在极端保守的沙特国内，为了实现拥有自行车的梦想而坚持的故事。那时候女性还被禁止骑车，此后几年，沙特发生了飞速变化，尤其是2018，解除了长达数十年的女性驾驶禁令，35年后的首家电影院也落成开张。相比此前拍摄的艰难，新片得到沙特电影委员会的支持，拍摄条件也比以前有了改善。不过，争取女性权利的道理，对一个封闭保守很久的国家并不容易，路漫漫其修远兮，导演通过参赛威尼斯的《完美候选人》，再一次为女性争取平等权利发声：片中的米拉尔姆虽然是医院骨干，却不得不带着面纱工作，遭遇男性病人粗暴拒绝就诊的尴尬。为了能够修建医院门口的泥泞道路，米拉尔决心投入到即将召开的市政选举中，由此发生一系列打破人们惯例的故事。影片在威尼斯放映后，虽然在摄影等技术环节难称完美，但朴实诚恳的叙事、演员们用心的表演，设计巧妙的剧情依旧为影片赢得众多支持者。
沙特首位女导演海法·曼苏尔资料照
对于这位充满勇气、被载入沙特电影史的女导演，新浪娱乐有机会在水城面对面，听她讲述自己的拍摄创作经历，为何选择重新回到沙特拍摄，面对种种限制依然愿意采取对话的态度，来向世界介绍自己国家的文化，并为争取女性权利理性发声，同时还分享了我们远远了解不够的自己国家现状。
新浪娱乐：定居美国，为什么在欧洲美国完成多部影片后，又决心回到自己的国家沙特拍片？
海法·曼苏尔：2018年电影在沙特合法化了，那时我刚刚完成剧本创作，就想现在以导演身份回到自己的国家正是好时候，而且感觉获得合法拍摄许可证应该比以前容易。沙特正在发生很多变化，我想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在这里拍电影，可以对沟通作一点贡献，而且也正好庆祝艺术重返国家。
新浪娱乐：沙特现在到底发生了哪些具体变化，因为电影中我们看到女人出门还需要男人的许可，但是她们可以却在办公室工作？
海法·曼苏尔：是的，不过现在刚刚有了改变，女人没有许可证也可以出远门了，简直不可思议！沙特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以前真是很嘲讽，女人不可以开车，没有男人同意不可以出门旅行。现在也还有很多可笑的事情，譬如演员在电视上露面需要带面纱，杂志封面上虽然可以不带，可是如果上街去超市买这些杂志，还是需要带面纱。尽管有了巨大变化，女性能够真正拥有自由，感受独立还需要时间。我知道现在允许女性开车了，这太棒了，虽然和男人比情况还差很多。
《完美候选人》剧照
新浪娱乐：你是如何看待这些变化的？
海法·曼苏尔：改变尤其是在年轻一代人那里，她们对世界有不同的观点。不过，社会的文化、教育方式和传统习俗还是一样的，所以对她们来说也需要时间去摆脱这一切，变化不会在瞬间完成。男人和女人面对的是同样的文学文化氛围，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大家的价值观是相近的。但是女性更受折磨，因此我希望打破这个封闭循环圈的应该是女性。这是为什么我们还需要拍摄这样的电影，是想告诉大家应该走出去，即便失败了也没关系，应该努力尝试，因为这样的经验只有和生活真正接触过才能获得。
沙特还是一个非常保守复杂的国家，拍摄电影的时候，我尝试触摸它的边界在哪里，希望每一次都能把这一界限往前推一点，但是在这一边界上游走是一件非常有挫折感也非常艰难的工作。譬如说我很喜欢伊朗导演，他们在非常严格的审查制度下创作，女演员也不可以不带面纱去参加国际电影节，就在不久前，一位伊朗女演员被判处25年监狱，就是因为她没有带面纱。当时伊朗导演在这种种限制中，依然知道如何拍摄电影，他们能够拍出非常优秀的令人深思的作品，在本国或者之外放映。作为一名导演，我希望学习他们的经验，我想生活在体制之中，伴随着所有这些界线去工作，哪怕会有限制也要在本土拍摄电影，然后带它们去旅行，讲述我们的文化和家庭。这一切非常困难，想想坐在一个房间里，等待给你许可证，无比漫长，官僚的做法。但是如果你真的想成为沟通中的一成员，这一切又很重要。我想自己已经很温柔了，因为其实我有更多想说没有说的。就这样还是很多人批评这是一部不好的电影，因为把男人拍得不好，片子里的父亲简直不可思议，为什么你要这样拍啊，你在想什么？
如果剧本中有一些极端的题材，比如涉及到宗教、或者同性恋等比较争议的话题，肯定被毙掉，在这个国家还是有很多争议话题不能碰，但是我想，聪明的办法是尝试讲述一个故事，并且坚持下去，允许你继续在自己的国家里工作下去。你也可以不在自己国家工作，那就是讲述另外的故事了，但我想回来工作，想在巨变过程中，成为对话和文化交流的一份子。
海法·曼苏尔在威尼斯电影节
新浪娱乐：拍摄处女作时，你还不得不躲在摄影车里指挥，这一次拍摄现场情况有了怎样的不同？
海法·曼苏尔：申请拍摄许可证容易些了，获得从德国到沙特的签证更快了，因为我们在家里就可以申请，而以前只有男性可以，获得签证对于女性和外国女性来说都很麻烦。物流上也变得更容易，可以进入一些拍摄场地，人们的态度也更加热情。有时候也会有一些宗教分子跑来捣乱、在拍摄现场设置障碍，我们就打电话叫来警察，如果我们出示了有效的拍摄许可，警察就会把那些人带走。如同导演职业，沙特的电影工业也才刚开始。我们剧组的主要工作成员都是从德国带来的，但是不可能是全部的人，我们想要找到当地一些有能力的人，但是这也很不容易。团队中有很多女性，譬如我的场记，还有我的第二导演助理，是一个了不起的沙特女人。
尽管我有不同价值观，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尊重你的价值观。我并不想用电影来攻击谁，这是为什么在我的电影中，人们会去唱歌，也会去祈祷。成为一个歌手和做一个好的穆斯林两者并不是矛盾的。
新浪娱乐：在你的第一部电影《瓦嘉达》中，影片结尾女孩骑着自行车在路上，这部影片结尾也是，女孩在自己争取下修好的道路上开上自己的车。两部影片有什么关联吗？
海法·曼苏尔：有很多关联。两部影片中的许多场景都很相似，而且大家没有注意到，两个片子中的主人公拥有一样的姓。虽然很多相似处，两部影片带给人的感受却是完全不同的。就仿佛都是对世界的探索，但是是不同的旅程。
新浪娱乐：对于今年威尼斯电影节上的争议，主竞赛单元女性导演入围比例太小，您怎么看？
海法·曼苏尔：当然，电影节应该给电影工业施压，给女性一个机会，这一切都是电影工业本身的映照，像我一样的女性斗艳并没有得到平等的机会。她们只能找到很少的资金，不可能获得大明星支持赢得保障。我猜测，就像很多大明星也不愿意和女导演工作一样。最后的结果就是，当男导演来到电影节的时候，他们可以带来全世界最好的明星演员，他们背后有庞大的机器推动他们，而轮到女导演，就只能是一些小预算的剧情片，因为只有这个是她能拍的，而不是她想拍的。于是，作品重量当然不一样无法相提并论。因此，电影节上表达这种需求很有必要，需要展示女性导演作品，这样可以给电影工业和制片人一点压力。（刘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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