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攻略》剧照
“我们班好多女生都看过《延禧攻略》。”在香港就读小学一年级的晓雯（化名）告诉新京报记者。不少小朋友下课都会角色扮演“娴妃”、“富察皇后”和“魏璎珞”，很少看电视剧的她，近一个月都不知道该和同学讨论什么。
由吴谨言、秦岚[微博]、聂远[微博]、佘诗曼[微博]等主演的古装剧《延禧攻略》近期就像病毒，迅速蔓延至香港的90后、00后之中。10月16日晚，TVB公布了全新一周的收视情况，《延禧攻略》大结局香港跨平台最高总收视高达39.2，共257万观众收看。而该剧一周平均收视为37.1，更是远远高于《再创世纪》《三国机密之潜龙在渊》等“内地赴港”热播剧，稳居TVB年度收视冠军。网传其还创造了内地剧在TVB的收视最高纪录。但据新京报记者统计，实际上远如《康熙微服私访记》《情深深雨蒙蒙》，近如《神雕侠侣》《武则天》都曾在香港获得过高收视。不过今年香港对内地剧的确是极大地敞开了怀抱。从数量上看，2018年香港黄金档排播的内地剧远远超过前几年的2-3部，包括《延禧攻略》在内，还有《飞虎之潜行极战》《三国机密之潜龙在渊》《烈火如歌》《冒险王卫斯理》等至少5部内地剧在港播出。
然而，内地剧在香港的复苏绝非偶然。近两年，香港电视产业持续呈现疲态，TVB等曾经内地电视人膜拜的制作圣地，也开始频频向内地视频网站抛来橄榄枝。与此同时，内地电视剧产业也不再是“人傻钱多”，大制作、大IP背后，是出品方对市场和观众喜好更精准的拿捏。两地电视剧产业似乎面临重新洗牌。《延禧攻略》虽然只是个例，但必然也是内地剧在港“逆袭”的好开始。
输 出 现 状
古装剧盛行，时装剧鲜少购买
纵观香港购买过的内地作品，从《康熙微服私访记》《铁齿铜牙纪晓岚》系列，到《甄嬛传》《芈月传》《延禧攻略》，几乎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古装题材。其中，金庸IP最有收视保障。《笑傲江湖》《神雕侠侣》《射雕英雄传》，无论阵容大小、口碑，均会俘获香港过百万观众收看。
TVB电视台记者伍玮玮透露，香港比较缺乏大型制作的宫廷剧，而内地古装剧类型更丰富，可以弥补类型，“香港不少观众都是女性，古装剧在收视上比较有保障。”而年代剧和都市剧香港自己也会制作，因此内地古装剧对香港更具吸引力。香港知名编剧马焱坦言，“以前香港会买《还珠格格》这类的，最近几年内地制作的大部分古装剧都买了。《烈火如歌》《花千骨》都有买，现在TVB改革后加上自己也有网络平台，所以会买比较多，但受欢迎的不多。”
反观内地时装剧却鲜少引入香港，更是“绝缘”黄金档。今年引进的《飞虎之潜行极战》《冒险王卫斯理》也是优酷、爱奇艺与香港公司共同制作的“新港剧”。最大的原因，无疑在于时装剧涉及生活、工作和家庭背景，内地与香港的文化差异使香港观众对反映内地生活的时装剧很难产生共鸣。香港市民冼志透露，大多数香港观众依旧会首选香港时装剧，“很多受欢迎的港剧都是警匪题材和商战，例如《创世纪》《流金岁月》就很多人看，也被封为经典。只不过这两年时装剧和年代剧的势头没有以前好，但这些都是港剧的强项。”
剧集时长、集数大多会调整
大多数内地剧方将作品输出到香港后，版权交易便已完成了一大半，后续所有宣传、剪辑、配音工作，几乎全部交由香港电视台来处理。从TVB网站可知，不少内地剧的香港版和大陆版在集数上均有差异。例如范冰冰[微博]主演的《武则天》，湖南卫视版为96集，但TVB版却为75集，删减了近21集；而迪丽热巴、周渝民[微博]主演的《烈火如歌》在优酷播出时每集45分钟，共计52集；但在TVB播出时，每集只有30分钟左右，一下便长达75集，“粤语版的配音还挺温柔的，但删了一些镜头。”曾追过《烈火如歌》的香港大学生王雨表示。
《延禧攻略》出品方欢娱影视CEO杨乐表示，内地剧在香港发行，并非所有剧都重新剪辑。例如《延禧攻略》香港版与内地版就没有大刀阔斧的剪辑，只修改了几处台词和环境调色。网传佘诗曼的娴妃被剪成主角并非实情。
难以进入黄金档
虽然《延禧攻略》引爆TVB黄金档，但大多数内地剧在香港实则很难登陆黄金时段。同样是于正[微博]出品的古装剧《宫锁珠帘》在2012年仅排播在下午13：00档；《步步惊心》则被安排在周一至周五23：45-00：45和每周二至六03：10-04：05/12：00-13：00的时段。
马焱坦言，香港买内地剧是没有限制的，如果TVB有兴趣的话，都可以开个台专门放内地剧。但黄金档是电视台最重要时段，很多台里的高管极为重视收视率，一般放港剧会更保险。就目前而言，每年香港黄金档排播内地剧的数量一年也就3、4部， “他们要选最合适他们平台口味，能保证收视率的。”杨乐表示。
引进原因
“做人啊，最要紧的是开心”的港剧没落
正如大陆偶像剧尚未盛行时，年轻人宁可看台剧；国产剧特效五毛，美剧《权力的游戏》便被持续引进一样，本地资源稀缺，是各地区观众偏爱引进剧的共同原因之一。
近两年，香港电视剧产业似乎进入了短暂低潮期，“做人啊，最要紧的就是开心”的港剧早已不复往年光景。从黄金档剧集收视率来看，2016年TVB收视冠军《公公出宫》平均收视率只有28点。而2017年该情况又再次恶化，收视冠军《同盟》平均收视只有27.4点，TVB已经几年没有再现当年《宫心计》《溏心风暴》纷纷破35点的辉煌了。
与此同时，网络兴起也极大冲击了香港电视台。王雨坦言，与其说是港剧的没落，不如说是互联网发展下，整个电视大环境的衰退。“很多大学生现在都几乎不看电视了，都喜欢上网看。我们甚至还想办法去内地的爱奇艺、优酷看。当选择的剧种类越来越多，卫视播出的剧没之前播的好也很正常。”冼志也深有同感。虽然TVB仍在不断生产剧集，但周围人都说港剧这两年很少有人看了，也很少出新的非常经典的作品。“如今网络非常发达，年轻观众的选择越来越多，不像我妈妈她们没得选，只能播出什么看什么，她们现在才是港剧的主流收视人群。”
在此萧条境况难以缓解之时，香港电视台如今的破解之法之一，便是与内地加强合作，引进内地剧以丰富自身剧库，给香港观众带来全新的视觉体验。杨乐便坦言，TVB实则仍是电视剧制作产业的龙头之一，只是每个地区出“爆款”都需要周期。近两年香港出现的“爆款”数量确实有所递减，但这也让香港和内地有了更多的合作机会，并不是一件坏事。
内地剧制作投入大，可开源节流
内地剧近两年制作水平的大幅度提升，也令香港电视剧产业感到震惊。王雨表示，《延禧攻略》服化道的精美，和整体色调的高级，是在香港古装剧中很罕见的，“今年我还看了《宫心计2》，有点失望吧，尤其是两部剧对比之下，显得香港古装剧审美还是处于十年前。”在去年的戛纳电视节上，很多投入大，服化道精致的内地剧，也让香港采购方眼花缭乱，“当时TVB采购部主任看到《延禧攻略》的衣服和画面，他非常惊讶，他没想到原来内地剧的制作已经进步这么大，他们非常愿意将这样大制作的故事引入到香港。”杨乐回忆道。
而就成本层面，直接购入内地剧的性价比，也远远高于亲自投钱拍摄。据悉《延禧攻略》的制作投入高达3亿元，但海外发行的版权费用却不及其三十分之一。王雨坦言，目前港剧仍是TVB和亚视在主要产出，大部分作品的投资或都不及内地剧的一半，“所以如果想要大制作的作品，引进内地剧是作为补充的最好方式，还能够极大的开源节流。”
香港演员出演，带给观众亲切感
《延禧攻略》吸引冼志看下去的原因之一，是剧中娴妃的饰演者是香港最受欢迎的女演员之一佘诗曼。“她是TVB的女儿。最有意思的是，在《延禧攻略》里她说粤语，其他演员说国语。而且佘诗曼的演技一直有目共睹，在TVB和香港观众心中的地位更是不用多说，她算是香港观众的老朋友吧。”
不少香港观众都和冼志同感。香港演员纷纷北上，本地新演员在观众中的基础青黄不接，无疑为内地剧进入香港提供了敲门砖。《步步惊心》当年在香港的播出时段并非黄金档，却成功席卷收视，刘诗诗[微博]更是成为香港观众的新晋女神，这无疑要归功于吴奇隆[微博]、郑嘉颖[微博]两位港台演员扎实的观众群。而张卫健[微博]更是内地剧在香港的“收视之光”，《机灵小不懂》《少年张三丰》等均是当年的“爆款”作品。
马焱坦言，有香港演员参演的内地剧，确实能够增加观众的亲切感，“《那年花开月正圆》当时在香港也很火，胡杏儿[微博]的加盟会让观众有很多熟悉度，所以收视率特别不错。”只做过几部古装剧的制片人李斌（化名）透露，出品方为了保证香港收视率，甚至会直接提出剧中某个主要角色起用香港演员，“我们去海外发行，也是所谓的卖片。不同国家、地区都会根据演员阵容在当地的热度，判断购买价值。现在不少香港演员都来内地拍戏，香港观众想看到他们在内地的优秀作品，这也是香港电视台购买内地片的原因。”
趋 势
内地剧入港要精准投放
香港对于内地剧的拥簇，从购买数量的提升、购买价格的上涨，以及采购理念和合作态度上的积极均可见一斑。从价格上看，内地电视剧进入香港的版权价格正在水涨船高。曾有媒体报道，2011年内地古装剧《新水浒传》输出到香港的价格约为每集2万-3万美元（约13万-14万人民币）；现代剧购入价格则略低，单集只有6千至1万美元（约3万-6万人民币）。但杨乐透露，如今内地剧在香港的市值已涨了近1/3。
从采购理念上看，杨乐在近两年的戛纳电视节上，也感受到TVB对于优质内地剧的极大渴望。“我们已经和TVB达成非常深度的沟通和合作，未来欢娱制作的项目，他们都会考虑提前采购，很多作品我们在开拍时就已经考虑发行到TVB了。”李斌也表示，如今能被香港市民认知的内地演员也越来越多，“以前香港会看佘诗曼、郑嘉颖、林峯这些演员，现在刘诗诗、孙俪[微博]，甚至吴谨言、秦岚，也在他们首选的买片演员范畴。这肯定能让更多内地剧更好地输出到香港。”
在香港长期生活的内地移民王雨，也能明显感受到香港市民对于内地剧的热情。大学里有很多香港女生都在探讨《延禧攻略》里的角色，不少因佘诗曼入坑的同学，最后竟成为许凯和吴谨言的粉丝，还曾有同学请她推荐其他内地古装剧，“很久没有看到那么多人一起讨论一部剧了，连带着同时播出的《烈火如歌》和《三国机密》也有好多人去看，有几个朋友还期待《如懿传》能来香港播呢（笑）。”
但并非所有内地爆款剧，都能在香港持续火热。例如杨幂[微博]主演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便因收视太差而被腰斩。伍玮玮说，该剧节奏太慢了，而且爱情部分很拖拉，剧情也很容易猜到，并不符合香港观众的口味，“香港观众比较不喜欢拖拉又莫明奇妙的情节，男女主角在香港的支持度也不算高。”冼志就是半途弃剧的观众之一，“仙侠穿越题材在香港本就不吃香，对内地一些演员我们也不是特别熟悉，所以很多人就没有看下去。”
李斌坦言，在香港成为“爆款”还是要精准的符合香港观众的口味，不能只要是古装题材就一股脑全部输出到香港，《琅琊榜》《无心法师》等也没有获得理想的收视。除此之外，在他看来内地与香港合拍“新港剧”也是未来内地剧在香港发行的新渠道，“比如《冒险王卫斯理》《再创世纪》都在香港播出的还不错，其中也有很多内地元素。这样，熟知香港观众口味的TVB既能够参与制作，内地剧又能够更理所应当的在香港播出，丰富香港电视剧的资源和资金投入，未来或许会是融合的双赢趋势。”
马焱认为，TVB的收视率确实不如以前，但这只是内地剧成爆款的一部分原因。“香港观众地域性比较强，虽然说港剧不如以前好看，他们也不一定就看内地剧。TVB也在变革，有很多合拍的、引进的，能回到以往辉煌是很难的，但一定会有一些进步。”(采写/新京报记者 张赫 周慧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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