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7日,是卢沟桥事变爆发75周年纪念日。作为中国全民族抗战的起点,其在民族解放战争史上占有特殊的地位。从卢沟桥战火燃起的那一天,世界人民就在关注着它,中国乃至世界的历史学家,都在研究它、分析它。随着各种史料不断浮出水面,这段历史的来龙去脉愈加清晰地呈现在世人面前。《纵横》杂志社特别邀请中国抗日纪念馆副馆长罗存康,对卢沟桥事变中鲜为人知的部分史料进行梳理,旨在重现那段铁血铮铮的历史,彰显我中华不屈不挠的民族之魂。本文刊于2012年第7期。
王冷斋的拒绝
从1937年5月起,日军在北宁铁路沿线以及丰台、卢沟桥一带频繁进行实弹演习。时任宛平县县长的王冷斋后来提到,日军“平时以演习为名,常常在卢沟桥附近活跃,侦察地形,起初演习不过每月或半月一次,后来渐渐增至三日或五日一次,初为虚弹射击,后来演变为实弹射击,初为昼间演习,后来实行夜间演习,且有数次演习部队竟要求穿城而过,均为我严厉拒绝”。然而,日军处心积虑,于1937年7月7日进行军事演习,并炮制借口,欲入宛平城“搜查”。这一无理要求被拒绝后,日军便于次日5时30分悍然对我中国守军发动攻击。
事变发生后,围绕日军士兵失踪、谁开第一枪的问题,不断有各种各样的传闻和争论。但是,无论如何,日军在卢沟桥附近进行演习,本身就是非法的。事变发生不久,中国政府就在声明中指出:“此次纷扰发生之际,系在七月七日夜间,其时日本军队正在举行演习,最初发生冲突之地点,系在卢沟桥一带,日本军队在该处毫无权利足以根据,盖一九零一年辛丑条约第九条,规定外国军队驻在地点,并未将卢沟桥宛平城及丰台包含在内,日本根据此项条约而提出要求。原已不合时宜,绝无根据,且即就各该地方驻扎军队举行演习,亦绝无理由足言……日本军队借词要求在中国军队防地内搜寻失踪之日本兵士一名。竟图以强力于夜间侵入中国军队所驻防之宛平县城,明知中国军队必加以拒绝,乃故意出此,借以发动对于华北更进一步之侵略行为,此固属显而易见者也。”
斯诺的质问
卢沟桥事变发生时,美国著名记者埃德加·斯诺正在北平。在一次日军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斯诺大声质问:为什么要在中国领土上进行军事演习?为什么借口军士失踪动用大兵?为什么侵略者不撤兵回营,反叫中国守兵撤出宛平?
日军发动卢沟桥事变是事先预谋的,也可从事变发生之初,日军在几个小时内即制订的《宣传计划》可以看出。该计划指出:要不顾彼我伤亡,果断实行攻击,最迟于7月9日正午前后占领宛平县城;进行“言论统制”,“宣传的关键,在于先发制人”,要证明,“事件发生非我方有计划的行动”,“本事端是因中国军队的不法行为而突然发生的”。
蒋介石也表示:“事变发生以后,或有人以为是偶然突发的,但一月来对方舆论,或外交上直接、间接的表示,都使我们觉到事变发生的征兆。而且在事变发生的前后,还传播着种种的新闻,说是什么要扩大塘沽协定的范围,要扩大冀东伪组织,要驱逐第二十九军,要逼迫宋哲元离开,诸如此类的传闻,不胜枚举。可想见这一次事件并不是偶然。”
将士的牺牲
卢沟桥事变发生后,当时的人们已经注意到:卢沟桥失守,则平津必陷于日本人的手里,而华北亦不复为我国所有了,将造成日军灭亡中国的有利根据地,故卢沟桥的得失,实关系于华北以至于整个国家民族的命运。
卢沟桥事变发生后,日军表面宣称“不扩大”,“就地解决”,实际上却不断向华北增兵,蓄意扩大战事。7月11日,日本政府发表《关于向华北派兵的声明》,增援华北的日军源源不断向关内运送。7月25日发生廊坊事件,7月26日发生广安门事件。7月27日,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向全国发出守土抗日的通电。7月28日,日军向北平发起总攻击。日军进攻的重点为北平南苑——二十九军军部所在地,此外还有骑兵司令部、军训团、教导团、卫队旅旅部等。日军进攻南苑的兵力计有步兵三个联队、炮兵一个联队。二十九军副军长佟麟阁、一三二师师长赵登禹等亲临前线指挥。敌我伤亡均很惨重。午后大红门方向发现敌军,佟将军恐敌截断北路,率部亲往堵击,孤军深入,结果被日军四面包围。佟将军在指挥部队向敌军突击时,被机枪射中腿部。部下劝他稍退裹伤,佟将军坚定地说:“情况紧急,抗战事大,个人安危事小。”带伤率部奋勇冲杀,又遭敌机轰炸,头部受重伤,壮烈殉国。佟将军牺牲后,赵登禹指挥部队向大红门集结,准备反击,不料遭到日军伏击,也壮烈殉国。宋哲元回忆,二十九军从七七事变发生到平津沦陷,共计伤亡5000余人。
所有的资料都模糊地说佟麟阁牺牲在大红门附近,但具体地点一直不详。近年,北京市档案馆经过艰苦调查,最终公布他牺牲的确切地点为今丰台区南苑乡时村东的土路北口。
南苑乡时村村民乔德林回忆:“当时屋子前后都是庄稼地,一片菜地连着一片高粱地,我家有一亩地的山药架子。佟将军带着将近200名年纪不大的士兵走到这儿时中了日军的埋伏,日军用机枪扫射,佟将军部有的士兵根本没有枪,最后,佟将军和将士都牺牲了,地点就在我家的山药架下。”时村村民张凤棠、刘树林、时光义等人也印证了乔德林的说法。
曾经与佟麟阁一起战斗在南苑的二十九军军事训练团教育长张寿龄也回忆:佟将军当时率领的是军事训练团的学员,都是18岁左右的年轻人,携带武器不多。佟将军在撤退途中不断收容伤兵,以图回到北平重新整编。由于卢沟桥事变后,日军已经控制要塞道路,所以佟将军率部穿越青纱帐,掩蔽部队。他们行军到一片庄稼地时,中了日军埋伏,终因寡不敌众而壮烈牺牲。
佟麟阁率领的近200名训练团学员几乎全部殉国,阵亡学员的尸体被村民埋在土路东侧。训练团中有一位学员未被打中要害而侥幸活下来,他的名字叫高弘锡。他将佟麟阁的遗体藏在乔德林家的山药架子下,一直守护在那里,直到日军完全散去。在查证佟麟阁牺牲的地点时,乔德林等几位证人还讲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遭遇伏击时,佟麟阁身上带着手枪和子弹,他完全可以在士兵掩护下先撤退到安全地区,但他选择了和他的将士一起战死。
令人遗憾的是,赵登禹确切的牺牲地点至今仍无从查考。
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