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见习记者李佳英广州报道
8月14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文指出，相比其他领域，医药等重点领域政策支持力度大、投资密集、资源集中，往往腐败易发多发，强调严密监控重点人、事、岗位。
此前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也要求“深化整治权力集中、资金密集、资源富集领域腐败”，彰显了国家对于根除腐败、营造清朗行业环境的坚定决心。
在此背景下，业内专家深入剖析指出，医药领域内，药品定价、购销、医企互动及并购投资等环节因制度缺陷与权力集中，成为腐败高风险区。
近期，随着反腐力度的不断加大，业界对合规经营重要性的认识也显著提升，多家生物医药企业在公开平台上积极表态将深化合规建设，看好反腐行动对行业的净化作用。
对此，资深医药专家、E药产业研究院执行院长杜臣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构建全面有效的合规管理体系是企业预防腐败、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关键。企业应主动适应监管环境的变化，从理念到制度、从流程到人员全面推进合规体系建设，以干干净净的姿态迎接市场的挑战与机遇。”
油水越多的地方越容易滑倒
此次中纪委发文明确指向政策支持力度大、投资密集、资源集中的重点领域，包括金融、国企、能源、医药和基建工程等；强调“盯紧盯牢重点领域特别是其中的重点人、重点事、重点岗位”。
医药这一重点领域中的重点与关键又是什么？杜臣分析称，腐败风险较高的环节及领域主要是法律与企业规范尚存空白的部分，特别是需人为斟酌、涉及多方沟通或隐蔽性较强的交易环节。具体而言，药品定价、购销过程、医生与企业的互动，以及企业在并购、投资、医保谈判及定点医院选择等环节的决策过程，均可能因权力集中、制约机制不足而滋生腐败。
在2024年5月27日，国家卫生健康委等14个部委联合印发了《关于印发2024年纠正医药购销领域和医疗服务中不正之风工作要点的通知》。其中，项目招采、目录编制、价格确定、项目申请、新药申报、回款结算等被明确列为关键风险环节。此外，虚开发票、捆绑销售、“带金销售”等违法违规行为被点名。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近期观察结果也显示，多家医药企业面临税务补缴情况，甚至有部分企业因逃避税收而被直接稽查，其中不乏虚开发票的现象。
杜臣进一步解释称，医药供应链存在腐败问题也不能单纯归因于个体道德瑕疵或主观故意，这其实深刻反映了制度设计与运行机制上的结构性缺陷。在高度市场化运作中，公立医院体系运转可能会产生摩擦或存在不适应。
此次中纪委披露的评论文章强调，深化整治权力集中、资金密集、资源富集领域腐败既要在“惩”字上下功夫，也要在“治”字上做文章，做到“惩”“治”结合、系统施治，从源头上解决问题、防范风险。从问题类型来看，既有“一把手”与关键岗位人员失职失责，也有制度不健全、监管不到位的因素。此外，部分重点领域腐败的方式、手段上具有相对的隐蔽性和复杂性。
杜臣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生物医药行业的长产业链特性也加剧了腐败风险的复杂性，企业可能因供应链中某一环节的违规行为而遭受连带责任。过去，腐败与反腐之间呈现出一种“猫鼠游戏”的状态，即一方监管，一方逃避。
此前，有业内人士指出一品红子公司集采违约系代理商操作不当所致，所涉品种为盐酸溴己新注射液。近日，另一家集采中标同一品种的企业也被指出存在投标缺陷。
2024年8月14日，石四药集团公告称，全资子公司石家庄四药因盐酸溴己新注射液投标缺陷，在海南、河北、宁夏被列为严重失信。此举或波及通过国家集采在福建等六省市的销售。同时，石四药集团表示，将继续加强合规标准，包括但不限于根据既定的反贪污政策对运营实际做法进行监督和控制。
如何顺应新形势新挑战？
杜臣透露，随着形势的变化，未来企业要生存发展，必须从根本上转变经营理念，将合规视为核心要务。企业需深刻认识到，与主管部门的“猫鼠游戏”已难以为继，“开辟”新的腐败空间只会带来更大的风险与损害。企业应主动转变经营理念，树立“合规为先”的理念，而非被动应对。虽然这可能意味着成本的增加以及发展速度的放缓，但也是保障企业稳健发展的基石。
另一方面，随着监管环境的变化，企业已不能仅局限于管好自身。杜臣强调，需关注整个生态链的健康与合规，因为任何一个环节的疏漏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影响企业的整体运营。这种生态化的风险管理模式要求企业具备更高的前瞻性和系统性思维能力。
值得注意的是，当前已有不少企业意识到合规的重要性与优势。2024年8月，多家生物医药企业在互动平台上回应医药反腐对行业的影响。
康恩贝表示，打击、清退部分运营不合规的企业，有利于推动医药行业实现高质量发展，对合规经营企业影响有限并且从长远看是利好。
龙头药企恒瑞医药亦表态坚定，承诺将严守合规经营的底线，认为医药反腐有助于医药行业健康化、规范化、高质量发展。
杜臣直言，随着市场环境的不断净化与合规要求的日益严格，能够坚守合规底线、实现健康发展的企业将更有可能获得市场的认可与机遇，如具备跨国合规体系优势的在华外资企业、谨慎稳健的国有企业，以及早期就重视合规体系建设的创新药企等。归根到底，这些的共同特点是，企业领导层对合规的高度重视与深刻理解，并平衡合规与发展的经营理念。
“一是企业自身应完善内部合规机制，但这仅能解决个体层面的问题，无法根治结构性或生态性的腐败。二是结构性问题的解决需依赖政府层面的干预，特别是政府在医药生态领域的有效监管与机制调整。”杜臣进一步指出，若要构建全面、科学且有效的合规管理体系以预防腐败行为，需从多维度入手。
“核心在于完善医药生产、销售等各个环节的合规流程，同时推动公立医院的市场化改革，减少行政干预，让医生的价值在市场中得到充分体现。同时，着眼于制度完善与机制创新，确保医疗资源的合理分配与医疗工作者的合理回报，从而构建一个更加健康、透明的医疗生态。”杜臣强调。
责任编辑：刘德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