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个时代的结束,而是一个时代的延续。厉以宁代表的经济学时代还在路上,中国的经济学家们也还在路上。厉以宁身上留下的宝贵财富,需要中国经济学家薪火相传,化为推动中国经济持续改革的动力。
毫无疑问,厉以宁是中国最有影响力的经济学家之一。他作为经济体制改革的积极倡导者,以经济思想的卓越贡献和经济学理论的重大创新,推动了中国经济改革的进程。他去世的消息传来,也引发了举国关注和学界内外的深切悼念。正如经济学家张维迎痛惜:“他代表了中国经济学的一个时代,也带走了一个时代!”
是的,厉以宁代表了一个时代,他值得这样的赞誉。因为他是中国许多重大经济改革的参与者、见证者和推动者。按照厉以宁自己的总结,这些重大改革事项包括:呼吁提高了教育支出在国民收入中的比例、奠定产权改革的重要地位、主导《证券法》的起草、参与起草出台了“非公经济36条”和“非公经济新36条”、主持贵州毕节扶贫开发、提出“梯队推进战略”的区域发展新思路、参与了股权分置改革等等。可以说,其中任何一项成就都足以成为一名经济学家终身的荣耀。当然,对厉以宁来说,最广为人知的是“厉股份”的称号。
同时,厉以宁代表的不是他一个人的时代,而是一个经济学家群体推动中国经济改革进程的时代。在这个时代,经济学家在中国经济改革决策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也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厉以宁是这个经济学家群体中的杰出代表,他的股份制改革理论,也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市场经济理论体系中最具代表性的成果之一。
在这个时代,可以说经济学创新风起云涌,经济学家群星璀璨。比如,1984年那次著名的莫干山会议,一帮中青年学者汇聚一堂,提出了著名的价格“双轨制”和粮食购销体制改革,直达中央决策。如果说经国济民是一个经济学家的理想,那么在这个时代,他们身上承载了这样的理想,闪烁了夺目的光芒。
所以,也就不难以理解张维迎的痛惜,厉以宁的离开也“带走了一个时代”。在这层意义上,随着市场经济和改革开放进程的推进,经济学家的身份和角色的确在发生潜移默化的变化。即经济学家在中国经济改革中的地位和作用似乎在趋弱,影响力在降低,不再有作为改革符号的公众认知,甚至在很多时候沦为舆论的嘲讽对象。
然而,厉以宁代表的经济学时代,真的结束了吗?的确,今天的经济学家,与昨天的经济学家,已经有所不同。但未必就意味着他们不再重要,也许只是经济学的角色在演变,功能在分化。厉以宁的时代,经济改革的历史命题,选择了经济学家站在舞台的中央,于是他们因缘际会,成为了改革的开路先锋。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市场经济提供了一个更大的舞台,经济学家看起来在隐退,实际上只是从当年的“寻路中国”,变为“行路中国”,并有了更多长袖善舞的空间。比如,有的经济学家仍然身居体制,出谋划策;有的经济学家可能潜心学术,开创理论;有的经济学家身体力行,经商下海;还有的经济学家则专注教育,桃李满天下……很难说,培育源源不断的企业家精神、为广大公众普及经济学思维,就不如从前的风光那么重要。
大而言之,从经济学家深化改革的角色来说,厉以宁代表的时代也还远远没有结束。在《中国经济双重转型之路》一书中,厉以宁认为,从1979年起,中国进入了双重转型阶段,即以市场经济体制代替计划经济体制的体制转型之路,以及从传统的农业社会转向工业社会,成长为一个现代化国家的发展转型之路。我们现在能够言之凿凿,说这两个转型已经完成了吗?恐怕还不能这样乐观。就拿前述厉以宁自己总结的诸多重大改革事项来说,无论是产权改革、教育改革还是区域发展、民营经济发展,恐怕都还是远远没有完成的事业。
因此,这不是一个时代的结束,而是一个时代的延续。厉以宁代表的经济学时代还在路上,中国的经济学家们也还在路上。厉以宁身上留下的宝贵财富,需要中国经济学家薪火相传,化为推动中国经济持续改革的动力。
比如,那种敢于创新的非凡勇气。当厉以宁提出股份制改革,在《人民日报》发表《我国所有制改革的设想》,触及的可是最为敏感的产权问题“禁区”,面临的可是姓社姓资的争议,而且也不乏扣帽子、甩棍子的质疑和打压。如果明哲保身,恐怕很难让思想的光芒脱颖而出。
比如,那种求真务实的治学方法。经济学的理论不是空中楼阁,一定是源自真实的世界,与躬耕的实践结合。中国改革的成功经验,就在于自下而上探索与自上而下推动的合力。所以,厉以宁说,源于实践的理论才是常新的,“不联系中国实际,经济学没有出路”。要有理想,但又不能理想主义。如果经济学家墨守成规、脱离实际,很难不被时代的进程所抛弃。
厉以宁代表的经济学时代如此精彩,洪波涌流,星光灿烂。这个时代并没有结束,也不能被带走,而是寄望更精彩的延续。
责任编辑:祝加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