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8日起，新冠感染正式从“乙类甲管”降为“乙类乙管”。此时距离防疫“新十条”落地正好满一个月，因疫情形势变化而导致短缺的各类防疫物资供需市场开始恢复平衡，退烧药重新摆满了药店货架，网购的新冠抗原检测试剂陆续发货，N95口罩的价格也再度稳定在1元以下，但唯独新冠特效药是个例外。
1月7日，辉瑞全球生物制药商业集团中国区副总裁、市场准入负责人钱云现身国家医保谈判现场，外界关注的焦点之一便是辉瑞新冠口服药Paxlovid（奈玛特韦片/利托那韦片）是否已经谈完。时代财经在现场观察到，钱云在当天上午8点半左右进入会场，直至下午1点20分才离开，表情严肃，对媒体记者的提问缄口不言。
在进入中国市场时，Paxlovid的定价为2300元/盒，2022年12月28日，其挂网价格下调至1890元/盒。近日有消息称，上海社区医院为满足65岁以上的新冠阳性病人提供Paxlovid，经过医保报销后，个人自费价格仅为189元/盒。如果国谈成功，那么Paxlovid的价格还会进一步下降，惠及更多患者。
但相比起药价，哪里可以买到Paxlovid才是更多人关心的问题。
原研药代购价格已被炒至万元
“崩溃、痛苦、怀疑人生。”赵宁（化名）用三个词语概括抢购Paxlovid的经历。赵宁的老家在偏远的西北地区，家里有4位超过60岁的老人，并且患有基础病。自新冠疫情蔓延后，她每天都很焦虑，四处打听求购Paxlovid已经成为她每日的“必修课”。
Paxlovid是一款由辉瑞公司研发的新冠病毒治疗药物，2022年2月11日，Paxlovid在我国获得附条件批准，用于治疗伴有进展为重症高风险因素的轻至中度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成人患者，例如伴有高龄、慢性肾脏疾病、糖尿病、心血管疾病、慢性肺病等重症高风险因素的患者。
随着感染高峰来袭，Paxlovid需求不断上升。但由于目前供应量有限，加上其开药的门槛较高，Paxlovid依旧一盒难求。
很多人迫不得已选择了黄牛代购。赵宁告诉时代财经，从2022年12月23日开始，她在网上代购了4盒药物。“对方说有辉瑞药，现货3天内发顺丰，2500元/盒。”但在收到之后，赵宁才发现对方口中的“辉瑞药”，其实是印度的仿制药。
赵宁通过代购买到的印度新冠仿制药“绿盒”Primovir。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2021年11月，辉瑞与药品专利池组织（Medicines Patent Pool，MPP）签署了Paxlovid自愿许可协议，允许其他仿制药企生产新冠口服药Paxlovid。根据协议条款，全球获得授权许可的合格仿制药企业将能够向95个国家/地区提供Paxlovid，覆盖全球约53%的人口，其中包括所有的低收入和中低收入国家、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一些中高收入国家，以及在过去五年中从中低收入过渡到中高收入的国家，这其中也包括印度。
目前，市面上可以买到的Paxlovid仿制药有两种，分别是绿色包装的Primovir和蓝色包装的Paxista，前者由印度Astrica公司生产，后者的生产厂家则为印度大药企Hetero子公司Azista。赵宁所买到的便是“绿盒”Primovir，由Astrica公司生产。
据媒体报道，上述两款药物在印度的售价并不高，Primovir每盒的售价是4500卢比（约合人民币374元），Paxista的售价是每盒6300卢比（约合人民币524元），但随着印度仿制药被抢购，代购价格也水涨船高。
一名印度仿制药代购对时代财经表示，“绿盒”Primovir一周前的价格是950元/盒（不包邮费），但现货目前已经涨至2600元/盒。1月5日，时代财经从多名药品代购处了解到，“绿盒”Primovir的代购价格约为1000元~3500元，“蓝盒”Paxista的报价则稍高，约为4000元~5000元，而辉瑞的原研药代购价格已经被炒至1万元以上。
药品检测人士：印度仿制药超8成是“假药”
历经波折才买到手的“辉瑞药”变成了来自印度的仿制药，但更令赵宁难受的是，她收到的仿制药还是不含有效成分的假药。
2022年12月31日，华大集团CEO尹烨的个人公众号“尹哥聊基因”发布消息称，在对一份印度仿制药进行检测后发现，药物中含有Ritonavir（利托那韦），但未检出Paxlovid的另一种成分Nirmatrelvir（奈玛特韦）。“简单讲，就是这个仿制药是黑心‘假药’！之后又取了其他同批次药物，结论一致，均为‘狸猫换太子’的产品。”
新冠病毒在复制过程中需要一种叫3CLpro的蛋白酶，而奈玛特韦可以与3CLpro特异结合，使之失活，从而阻断新冠病毒在人体内的复制传播，因此奈玛特韦是Paxlovid的有效成分。利托那韦的主要作用是抑制奈玛特韦在人体内的代谢，以延长奈玛特韦的作用时间。
奈玛特韦是辉瑞专门为新冠病毒改进研发的药物，而利托那韦最早由雅培研发，早在1996年便获得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批准用于治疗艾滋病毒感染。利托那韦的专利保护期也于2017年到期，国家药监局官网显示，江苏宣泰药业和万全万特制药分别可以生产利托那韦的片剂和口服溶液。
相较于奈玛特韦，掌握利托那韦的生产技术的厂商更多，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假药”基本都含有利托那韦，却不含有奈玛特韦。
微博博主“凯喜博士”近日一直在从事印度新冠仿制药的质量检测。凯喜博士对时代财经表示，截至目前，他已经收到了103个“绿盒”仿制药的样本，经检测仅有不到10个含有有效成分。此外，他还检测了15个“蓝盒”样本，目前还未发现成分造假。
时代财经了解到，造假的厂商通常会使用奥司他韦或达卡他韦来替代奈玛特韦，奥司他韦是常见的流感药物，达卡他韦则用于治疗丙型肝炎病毒感染。凯喜博士对时代财经表示，他甚至在一个样本中发现了制造商用维生素C来替代奈玛特韦和利托那韦。
一名药物检测行业人士也对时代财经表示，“绿盒”仿制药是“造假”的重灾区，在检测的样本中有超过80%的样本不含有奈玛特韦成分。
印度新冠仿制药“绿盒”Primovir。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就药物成分问题，1月7日，时代财经多次致电Astrica，但对方始终处于忙音。据《科创板日报》报道，Astrica相关负责人回应称：“我们最初销售Primovir时，原料药（API）的需求量没有那么大。后来随着需求增长，代工厂生产了不含奈玛特韦原料药的Primovir，因此新的Primovir是无效的。我们也从Primovir（包装盒上）删除了我们的名字和号码。”
“作为代购，见惯了那种国内造假再托运去国外洗白，卖回国内的操作。你们能买到蓝盒就买蓝盒吧，价格差距不大，买个心安。”上述代购对时代财经称。
在看到印度仿制药的假药消息后，赵宁立刻将手中的药品样本送往华大基因进行检测。1月4日，赵宁收到检测结果，结果显示，送检样本不含有奈玛特韦，她只能再次踏上求药的漫漫征途。
线上线下仍供应有限
假药风波让更多消费者寄希望于更为可靠的购药渠道，比如线下的社区医院和线上的电商平台，但这些渠道可以供应的药品数量极为有限。
2022年12月12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医疗救治组发布《关于做好新冠肺炎互联网医疗服务的通知》（下称《通知》），明确医疗机构（包括互联网医院、开展互联网诊疗服务的医疗机构）可在线开具治疗新冠肺炎相关症状的处方，鼓励委托符合条件的第三方将药品配送到患者家中。
《通知》刚一落地，2022年12月13日，1药网（YI.US）旗下的新冠咨询门诊就开始预售辉瑞Paxlovid，但很快便将Paxlovid撤下。
事实上，《通知》发布近半个月后，Paxlovid才陆续在各大电商平台上架销售。1月5日，时代财经尝试在京东开具Paxlovid处方，但处方医师对时代财经表示：“目前这个药物没有库存，可正常开具处方，开出后您可能最终无法下单购买。”
赵宁告诉时代财经，她从2022年12月27日开始便在京东和美团上抢药。“京东是早上10点补货，美团是晚上8点。即使开到了处方，到了抢购的时间还是显示没货，光是问诊费都花了超过40元。”这种“早10晚8”的抢药生活，赵宁持续了一整个星期。直到今年1月4日，她才终于在京东抢到了药，目前正在等待发货。
Paxlovid的线下供应同样紧张。近日，Paxlovid在多地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陆续到货，但据地方媒体报道显示，到货的Paxlovid很快售罄。
1月4日，广州天河区凤凰街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发布消息称，患有基础病的65岁以上居民可凭相关证明前往该社区医院购买Paxlovid，购买时需出示65岁以上老人的身份证（或提供身份证号）、新冠阳性证明（核酸或抗原均可）、基础病病历或证明，三者缺一不可。
1月6日，时代财经在凤凰街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获悉，该批Paxlovid在信息发布当天便已经全部售空，第一批购药人数为35人。凤凰街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相关工作人员对时代财经表示，补货时间尚不确定，请关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公众号信息。
（时代财经记者张羽岐对此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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