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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洁文化中国行 唐诗中的淮水

来源: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

图为明代画家沈周的《两江名胜图册》,题款:淮水通南北,扬帆初过江。故人将別酒,沙上玉罂双。

图为明代画家沈周的《两江名胜图册》,题款:淮水通南北,扬帆初过江。故人将別酒,沙上玉罂双。

淮河,古称淮水,与长江、黄河、济水并称“四渎”。“渎”即是注海的大河之意。在远古时代,这四条东奔入海的大河是华夏百姓的生命线。《史记·殷本纪》有言:“东为江,北为济,西为河,南为淮。四渎已修,万民乃有居。”

“四渎”中,淮水较为特殊,它并未发源于名山巨岭,而是起源于峰高不过八百米的桐柏山。远古的淮水浩浩汤汤,直插腹地,横跨中原,与东方的泗水、沂水汇合,径奔东海而去。

淮水的名字颇具古朴之意。《说文解字》将“淮”字解释为“从水,隹声”。有学者认为其本意是隹鸟在水边,即短尾的群鸟栖息在河畔。唐人“一鸟飞长淮,百花满云梦”(刘长卿《送沈少府之任淮南》),“天涯秋光尽,木末群鸟还”(马戴《夕次淮口》),均是描写淮河两岸飞鸟,亦暗合此意,这或许是古人对淮水的第一印象。

从留存在文学典籍中的记录来看,古人对淮水的印象更多的是这条河流的深广悠长。

比如《诗经·小雅·鼓钟》:“淮水汤汤,忧心且伤。”淮水那浩大水势、湍急水流,令行旅之人心中忧伤,不知何以渡之。

汉乐府民歌《巫山高》:“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难以逝。”将淮河与巫山并列,行人目睹山高水长,思归伤怀,以至“临水远望,泣下沾衣”。

一般行旅之人如此感慨,士大夫的情绪则更为复杂。西汉王褒《九怀·尊嘉》曰:“望淮兮沛沛,滨流兮则逝。”诗人望着淮水流逝,不禁思绪万千,想到古之前贤功成名就,又顾念故乡远在天涯,而自己孤独飘零、行吟河畔,能不慨然?

淮河两岸曾是周人与淮夷部落连年作战的地方。《诗经·大雅·常武》“率彼淮浦,省此徐土”记录了周朝先王率军渡过淮河的军旅雄壮。至今,中原屡屡出土的青铜器,依然记载着类似的场景和事件。

当然,淮河也能让古人寄托美好的憧憬和祝福。比如《左传》记载,晋昭公与齐景公投壶以助酒兴,穆子曰:“有酒如淮,有肉如坻”,祝愿美酒多如淮水,长流不息,下酒的肉则堆积如小山,让客人大快朵颐。

“清淮控隋漕,北走长安道。”(杜牧《赴京初入汴口晓景即事先寄兵部李郎中》)当历史的车轮驶入隋唐时代,随着大运河的开凿,通济渠开通,中原的汴水偏离旧道,在泗州汇入淮水,再经中渎水南下,汇入长江。淮水成为贯通中原与江南的动脉,无数行旅从长安出发,趋洛阳,赴汴州,经淮水而南下,直抵江南。

正如宋人所言:“唐人好诗,多是征戍、迁谪、行旅、离别之作,往往能感动激发人意。”行色匆匆的唐人经淮水南来北往,也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

淮上有美景——

顺流而下,映入诗人眼帘的首先是淮水的美景,特别是他们在浑浊的汴水上漂流太久了!正如白居易《茅城驿》描绘的汴河景象,“汴河无景思,秋日又凄凄。地薄桑麻瘦,村贫屋舍低。早苗多间草,浊水半和泥。最是萧条处,茅城驿向西。”

而一入淮河,则景象大为不同,唐人常称呼淮水为“清淮”,来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比如刘禹锡“汴水东流虎眼文,清淮晓色鸭头春”(《浪淘沙九首》其三),岑参“清淮无底绿江深,宿处津亭枫树林”(《崔仓曹席上送殷寅充石相判官赴淮南》),均作如此称呼。淮水清澈见底,河面泛着细细的水波纹,清清的淮河倒映出可爱的景色。

元稹在《祭淮渎文》中更是不吝笔墨赞美淮水的清澈:“浩浩灵源,滔滔不息。流谦处顺,润下表德。清辉可鉴,浮秽不匿。月映澄鲜,霞明焕赩。”古人祭祀天下名山大川,“四渎”同“五岳”一样,被行以祭祀之典。淮水被赋予美德和灵性,表达了古人对高山景行的崇尚,也饱含着先民一直以来祈求风调雨顺、太平安康的美好愿望。

唐代名臣武元衡在渡过淮水时,写下“暮涛凝雪长淮水”(《渡淮》),用“凝雪”二字来描述淮水的清澈。无独有偶,李绅在描写淮河景色的时候,提笔写下“山凝翠黛孤峰迥,淮起银花五两高”(《入淮至盱眙》),则用“银花”来形容淮河的细浪。唐人对“清淮”的吟咏,随处可见。

孟郊《憩淮上观公法堂》云:“淮水色不污,汴流徒浑黄。且将琉璃意,净缀芙蓉章。”浊汴清淮交汇,而淮水自清,诗人借此现象,喻指清净之心不染尘俗。

在唐人眼中,春天的淮水很美,“淮水春流清,楚山暮云白”(苏颋《饯唐州高使君赴任》);秋天的淮水很美,“清淮水急桑林晚,古驿霜多柿叶寒”(崔峒《送韦八少府判官归东京》);寒冬的淮水也很美,“东风百里雪初晴,淝口冰开好濯缨”(李绅《初出淝口入淮》)。

白居易是最爱看淮水风景的,从近景看到远景,从白天看到晚上,“孤烟生乍直,远树望多圆。春浪棹声急,夕阳帆影残。清流宜映月,今夜重吟看”(《渡淮》)。

淮上有美食——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淮水作为一条特征鲜明的地理分界线,其南北物产大为不同。

“白苎歌西曲,黄苞寄北人。”(韩翃《送郭赞府归淮南》)在白色苎麻丛中唱着歌曲,摘下成熟的黄色橘子寄给北方的朋友。

这里自古是鱼米之乡,“万顷水田连郭秀,四时烟月映淮清。”(刘禹锡《送李中丞赴楚州》)鱼类更是丰富,“一尺鲈鱼新钓得,儿孙吹火荻花中。”(郑谷《淮上渔者》)岸边的渔民用晒干的荻花生火,烹煮新钓的鲈鱼。

当然,最有名的还是淮白,即淮白鱼。淮白鱼眼大而圆,身白如银,体细长,侧扁,如柳叶,又似刀形,因此也俗称银刀。淮白喜跳跃,肉质细嫩,味美而不腥,古时是进贡朝廷的贡物,早在《尚书·禹贡》里便有记载“淮夷蠙珠暨鱼”。唐人过淮,也往往求淮白。“亭上酒初熟,厨中鱼每鲜。”(高适《涟上题樊氏水亭》)把酒刚刚烫熟,鲜鱼恰已烹好。

淮上有故人——

淮水作为唐时贯通南北的重要通道,见证了多少诗人过客往来送别。他们或是行贾,或是迁谪,或是擢升,或是从军,或是喜极而泣,或是春风得意,或是失路于江湖,或是快意于人世。他们的悲欢离合,往往被笔墨题写成诗,摹写于墙壁,供和他们一样的过客传诵。特别是在淮上与故人相逢,或与故人辞别,往往动人心魄,遂有千古名篇。

比如韦应物《淮上喜会梁川故人》:“江汉曾为客,相逢每醉还。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何因北归去,淮上对秋山。”又如诗人郑谷《淮上与友人别》:“扬子江头杨柳春,杨花愁杀渡江人。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再如王昌龄《送郭司仓》:“映门淮水绿,留骑主人心。明月随良掾,春潮夜夜深。”

这些诗篇都是赠给淮上故人的,那清澈的淮水载着他们的深情厚谊、离愁别绪,向南,向北,向东,向西,奔赴大唐辽阔的国土。

治淮有廉吏——

作为南北枢纽之地,淮上事关唐朝漕运命脉,而在中晚唐,这里往往成为军阀割据之地,连年战乱、生灵涂炭。戴叔伦《将赴行营劝客同醉》“丝管霜天夜,烟尘淮水西。明朝上征去,相伴醉如泥”讲的即是淮宁军节度使叛乱之事。朝廷为了确保漕运畅通,常常派遣一些能吏前往淮河流域任职。

长庆二年春,杨归厚从万州调任唐州刺史,朝廷颁发的制文对其褒奖有加,“以归厚文行器能,辱在巴峡,励精为理,绩茂课高,区区万州,岂尽所用,且移大郡,稍展奇才。”(《杨归厚授唐州刺史制》)这篇制文由白居易亲自起草。杨归厚在巴蜀期间,励精图治,政绩突出,故调任唐州,尽展其才略。

唐州地处淮水源头,受淮西战乱影响,受创颇深。杨归厚在淮上,清廉自守、惩治恶吏,以至于“奸吏夺魄”“士庶同适”(刘禹锡《祭虢州杨庶子文》)。

刘禹锡在写给他的诗中称赞道:“淮西春草长,淮水逶迤光。燕入新村落,人耕旧战场。可怜行春守,立马看斜桑。”(《春日寄杨八唐州二首》)其中,“人耕旧战场”道尽了杨归厚在淮西战后安抚百姓、恢复农耕的善治。无论身处何时何地,这位廉吏总是心系百姓,政绩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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