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从今年九月起，小女儿也上小学了，好消息当然是和姐姐在一个学校，接送都顺路，不像以前一南一北，很多时间耽误在路上。坏消息就是幼儿园的美好时光已经终结，小女儿一日三餐纳入了我们的日程。
我家离学校比较远。以前，我和大女儿都是去我妈那里吃午饭，再睡个觉。现在两个孩子放学的时间相差很大，接了小女儿得等上半个小时，凑齐了再过去就很麻烦。丈母娘家有一套房子空着，离学校很近，电动自行车五分钟就能到。衡量来衡量去，我们决定打扫一下，中午在那里吃饭休息。可时间又那么短，来不及起伙做饭。所以每天早上，我都做出两道菜来，带走作为午饭。
这样一来，我突然发现远比过去麻烦得多。过去，早饭简简单单，把晚饭做丰盛些就可以了，有时候剩菜还能顶到第二天晚上。现在午饭、晚饭都得变着花样，动的脑子就要多得多。我列了个菜单，算算有哪些拿手菜，尽量不重复。
开学头两个礼拜，我几乎顿顿都有新花样，孩子们吃的也很开心，到了第三周，明显成了一个下滑曲线。第一天笋丝炒肉丝，外加胡萝卜炒鸡蛋，主食是大饼；第二天还是吃昨天剩下的笋丝炒肉丝，又现炒了个鸡蛋，主食还是大饼；第三天吃的炒饼，当然，里面也放了胡萝卜洋白菜丝，尽量营养搭配；第四天干脆煮的速冻饺子；第五天，我们全家四口在外面吃的驴肉火烧……
我开始动摇了，联合妻子跟她俩商量：中午能不能去“小饭桌”吃饭。俩孩子都咧嘴，小女儿还不懂事，大女儿则是一如既往的害怕。我们当然也有顾虑，“小饭桌”里各个年级的学生都有，虽然有阿姨在，依然是个微型丛林社会，也确实有大欺小的现象。按照学校老师的原话就是：在“小饭桌”吃饭的孩子一看就比班级里其他同学更成熟。
我们也向“小饭桌”的阿姨打听了一下，她说如果家里中午时间还算宽松，还是接回去比较好。她一个人就要看十个孩子，经常顾不过来，特别是一年级的，刚刚脱离幼儿园，还得重点照顾。上次，她还没哄好这个孩子，另一个扭头就跑了，找了二十多分钟才找到，差点儿把她急疯了……听她这么一说，反倒是我们先舍不得了。阿姨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她先替我们把孩子接了，凑齐了再给我们。
还有一件事给我刺激很大。我请初中同学在一个中档餐厅吃饭，他刚刚加盟了一家著名的麻辣烫，据他说管理确实严格，料包、食材均为配送，每月还有几次暗访。席间，我点了一份酸汤肥牛，他一筷子也没动，劝了半天，就夹了几根金针菇。“肉片真的不好说，哪天你去我那里，我买点儿肉做俩菜。”这句话让我想了很久。我对妻子说别着急找“小饭桌”了，我再看看烹饪视频多学学，接着炒菜做饭就是了。
视频里那些国宴大师做的菜都很亲民，刀工火候也没那么玄妙。我按照菜单做了几天，花样确实翻新了，但起的也越来越早。能量是守恒的，每天晚上九点多我不等孩子写完作业就躺下了。
妻子说咱们还是把精力放到主食上吧。多做几个花样。菜能做就做，做一个也行。每逢周末，我和妻子就开始督促孩子早早把作业写完，剩下的时间或看电视或摸爬滚打。我们在一旁鼓捣各种吃的。大饼馒头锅盔肉龙烧饼饺子包子豆包披萨，能想到的都想到了。主力军是妻子，我就负责打打下手，不过也有挺身而出的时候。我们刚要包饺子才发现搅拌机坏了，肉馅是现成的不用管，可葱末姜末木耳末香菇末胡萝卜末是我一刀一刀切出来的，整整切了二十分钟，差点儿犯了肩周炎。想想镇关西那句“却不是特地来消遣我”虽然是赔着笑脸说的，但真真算的上是悲愤之词。我妻子创下的纪录是一上午烤了八张披萨，外加两个奶酪包，桌子堆得满满的，非常壮观。
干粮做出来了，菜肴怎么也得准备准备。孩子饭量越来越大，口味也越来越挑剔，这是她们逐渐长大的一个标志。我在平台上搜各个预制菜店铺，分析里面的菜单。我发现预制菜都是以炖肉丸子肉汤为主，配菜分三种，最多的是根茎类，比如胡萝卜、白萝卜、土豆，豌豆黄豆芸豆偶尔出现，还有就是梅菜雪里红一类的咸菜，他们都尽量规避绿叶蔬菜。这很好理解，绿叶菜烹饪储存时间长了就会变色，品相不好看，亚硝酸盐也容易超标。
照葫芦画瓢，我选择的是炖肘子。我始终闹不明白的是在肉类分档中，前后肘和血脖、奶脯同列最后一级，但炖肘子却是传统宴席压轴大菜。一锅肘子能换着花样吃好几顿，剁碎了可以夹烧饼，切片能当做凉菜，汤还可以炖菜外加卤蛋。
看着视频，分析菜单，我按照预制菜的套路制作每天的午饭：炖鸡翅、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咖喱土豆胡萝卜、木须肉、肉末酸豆角，肉末茄子……量都很大，先吃一顿，剩下的就装盒冷冻，下周再吃，这样也算有个新鲜感。我安慰媳妇，早餐多安排水果，晚上多补充必要的绿叶菜，午饭这顿，蔬菜能免就免吧。
还有下饭的汤汤水水，也有学问。媳妇用料理机打了很多黑芝麻糊。不做不知道，原来花生核桃坚果类都可以搁，但同时必须放有大量的糯米粉小米粉，否则打出来就成了芝麻酱，我们装了满满五罐子。此外，饺子、馄饨、面条配上冻在冰箱里的肉汤，都是不错的选择。
每个周末，我们都疲惫不堪，但这是值得的，起码其他时间的状态大有改观。预制菜之所以现在大行其道，除了节约时间以外，最大的优点就是节省了厨师的工资，这原本就是饭店支出的一大项，同时还规避了那些名厨随时跳槽的风险。而作为父母，最不吝惜的就是自己的人工，这层身份也是永远摆脱不掉的。当所有干粮菜肴都塞进冰箱，我满意地听到了压缩机吱吱嘎嘎的呻吟。
当然，我们也为自己每周预留了一天的假期。我炸了一大碗面酱，实在不想做饭，买点儿面条就能对付一顿。这也算是梦回童年，小时候我去同学家玩，那些“双职工”家的饭桌上都有一个搪瓷大碗，里面盛着炸好的面酱，那是为了中午吃面做准备的。能在最短时间填饱肚子，把这顿饭对付过去，父辈和我们是彼此相通的。
前几天，我看了篇鸡汤文章，说人长大之后都是烦心事，反倒是童年相对幸福单纯。所以，让孩子小时候过得快乐一些，会成为ta一辈子回味的地方。这话说的没错，不过操作起来依然困难重重。自从两个孩子都上了学，我和妻子的压力骤增，尽管她们的课程和上几届的孩子相比都减少很多。但当大女儿背乘法口诀还是结结巴巴，小女儿屡教不改地把3写成了“ε”，你难免会“怒从心头起”。以前吼完她们，我还有些愧意。现在，吼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反倒没什么感觉，也许是愧疚不过来。
孩子在成年后肯定会遗忘掉很多很多东西，也许会忘记我们带她们去的远方，也许会忘记看的电影动画片。如果她们回忆我们时，能记起一日三餐那些变着花样的饭菜带来的快乐，我就很知足了。
责任编辑：李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