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环球人物
“人没事,别的都不重要。”
四川泸定一夜无眠。
9月5日12时52分,四川甘孜州泸定县发生6.8级地震,牵动全国人民的心。
截至发稿,此次地震共造成65人遇难。
地震发生后,震中磨西古镇通信中断,一度与外界失去联系。
5日晚20时44分,《环球人物》记者拨通了磨西镇海螺沟景区入口一家民宿老板李平(化名)的电话。
“我们没事,几个小时前信号车就来了。救援力量也来得很快,我们现在都在安置点等着。”
·磨西镇受灾群众临时安置点。来源:新华社
电话那头,李平的语气平和柔缓。直到回想起几个小时前宛如“生死逃离”般的场景时,他才提起音调,连说了两个“是挺可怕”。
“感受到楼开始晃后,我们就马上跑出去了,在民宿中间的空地大喊‘地震来了’。现在是淡季,只有三四户客人。连同工作人员,我们十几人一起冲出去,根本来不及回头看。”
他们跑到民宿外的广场,发现已经聚满了大批人群。顾不上别的,他忙着确认大家的安全,连上信号给家人报平安。
在之后他才听到员工说,自家四层砖瓦楼房的墙面已经裂出几条大缝,而隔壁家木质楼房大部分已经垮塌……
“人没事就好”
“现在损失什么的都不重要,人没事就好。”李平是“95后”,成都人。他说自己性子大大咧咧,骨子里就是个“乐天派”。
两年前,他有了开民宿的想法,来到距成都近400公里的海螺沟景区。
海螺沟位于贡嘎雪峰脚下,以低海拔现代冰川著称于世。高山雪峰、晶莹冰川,景色壮丽奇特。
这里既是国家AAAAA级旅游景区,也是一处著名红色景点。
李平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地方,将店址选在了距景区门口200米左右的鹏程路上。民宿实拍图显示,只要从房间窗外望出去,就能看见远处的一片雪山顶。
此次地震的震中地区位于磨西镇海螺沟冰川森林公园附近,距离他的民宿只有不到30公里。
·李平的酒店距震中地区示意图。
“震得还是蛮厉害的,后面还有两次余震。但因为我们的动作很快,所以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据他估算,鹏程路上大大小小的民宿就有上百家。目前没有听到邻居伤亡的消息。但一开始,大家大多神色慌张,揣着手机不停刷新,希望能与外界恢复联系。
在李平的记忆里,几个小时过去,正当他以为自己要彻底“失联”时,信号车就赶来了。他赶紧给远在成都的家人报了个平安。
与此同时,安置点逐步搭建起来,食物、水也充足。他觉得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磨西镇受灾群众临时安置点。来源:新华社
据了解,截至5日晚,受灾的磨西镇和燕子沟镇已设置18个安置点,搭建帐篷382顶,安置受灾群众12000余人,其余帐篷还在陆续调配。现场已运抵1800套棉被,其他生活物资也正在陆续发放。
李平几句话就概括完了今天“逃生”的惊险经历。对他来说,与磨西镇更多的记忆是在过去两年。
根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磨西镇总人口0.69万人,人口密度为22人/平方千米,属人口稀少区。
但这里被称为户外爱好者打卡的“天堂”,一年四季游客纷至。李平也爱好运动,还结交了不少游客朋友。
开了第一家民宿一年后,他就决定再投资三家。
有一家民宿还在建设中。不久前因为疫情,建材运输被迫停滞,他也好一阵没去看过现场。
“那估计是我损失最惨烈的一个民宿,肯定已经面目全非了。剩下的几家,墙面裂开的肯定不能再住了,还要确认内部的毁坏情况。”
问及整体损失的预估,他想了想说:“可能有一百多(万)吧。”
“救人要紧,等政府救援工作都结束了,我再想重建的事。”他的语气中依然充满乐观:“大不了重新开始咯,没什么的。人没事,别的都不重要。”
“公路像波浪一样抖动”
地震来得很突然。
“11楼的震感非常强烈。”地震发生时,家住泸定县城的阿伟(化名)正在泸定老年协会活动室。当时,阿伟和朋友待在原地,眼看着墙角的空调倒下,不少人冲向楼梯。
据阿伟介绍,泸定县城附近未发现有人员伤亡,房屋外观也没有明显损毁,后来他们都跑去广场坐着。阿伟家中有亲戚在震中磨西镇,“一直打电话,但都是无法接通”。
马晓丹女士家住泸定县冷碛镇,一大早从冷碛镇赶到县城来办事。
地震的时候,她正在泸桥镇中学附近的公路上,“一下就开始抖起来,公路像波浪一样抖动,腿都吓软了”。
随后,马晓丹和同行的人一起跑到学校躲避。马晓丹说,她没有看到县城周边有垮塌的现象。虽然有余震,但感觉不太明显,“大概下午2点20分左右,学校就恢复上课了”。
在距震中磨西镇仅6.7公里的燕子沟镇新兴村,小欢(化名)告诉媒体,目前家人都没事,只有二伯家的房子垮塌了,村里其他人家的房子都是轻微裂缝。但目前通信信号不稳定,只能断断续续与外界的亲朋报平安。
许多视频也完整记录了磨西镇在地震发生时的惊险瞬间。
一段车辆行车记录仪的视频显示,车辆在泸定县磨西镇街上行驶途中,突然路两旁的树木、路灯以及路边停放的车辆都在不停地剧烈摇晃,一处房屋的顶棚倒塌后扬起尘土。
车上的人大喊:“地震!地震!”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10多秒。
视频还显示,在甘孜一所中学,地震来临时,老师第一时间喊学生们躲到课桌下,并反复强调“保护头”。
·老师引导学生紧急避险。
震动停止后,老师引导学生离开教室,从前后门有序撤离。不到10秒,所有学生撤出教室,老师最后离开。
甘孜特警徒手刨土救人
救援工作迅速展开。
截至5日18时,累计出动解放军和武警部队、消防救援、森林消防、安能集团、安全生产、通信电力、医疗救援等各类救援力量6500余人,调集4架直升机、2架无人机前往灾区开展空中救援及灾情侦查工作。
在震中磨西镇磨子沟村,由于受伤人员在河对岸,救援人员决定,一批人员对伤员立刻进行包扎救治,其余人员利用树木搭建临时横桥,将伤员和被困群众转移过河。
5日14时左右,民警陆云涛接到指令后,迅速和战友集结,第一时间抵达磨西镇。
·陆云涛和战友救援被困男子。来源:封面新闻
“眼前的这一切非常让人心痛,没有别的想法,满脑子都想的是如何尽快把人从废墟里刨出来,如何尽快送医救人。”
一下车,陆云涛和战友接到当地居民求救,一名男子被埋在倒塌的房屋下,动弹不得,伤势严重,身体非常虚弱。
时间不等人。
挖掘机等大型救援机具一时半会无法进入,陆云涛一行只能靠着最原始的办法,徒手刨土救人。“男子伤得很严重,一点都不能耽搁。”
30余分钟过去,陆云涛和战友将男子从废墟里刨出。
·陆云涛将伤员背到救援车辆上。来源:封面新闻
在战友帮助下,他背起男子一路小跑,直奔四五百米之外的救援车辆,送上车后又快速折返,投入到下一步的救援工作中。
据陆云涛介绍,因为道路被落石阻断,被派到周边各个受灾地区的特警队员必须徒步前往。
为保障抢险救灾指挥和受灾群众的通信,四川省通信管理局还会同四川省应急管理厅紧急调度“大型高空全网应急通信无人机”从自贡机场起飞,赶赴震中上空执行公众通信覆盖任务,建立“空中基站”。
·现场救援画面。
5日18时20分,夜幕来临,灯光在磨西镇临时安置点里亮起,橘色温暖的光,照在受灾群众和抢险救援人员的脸上。
在燕子沟镇新兴村,通信信号已逐渐恢复,村民们在帐篷里度过了震后的第一夜。因为电力还在抢修,村民们便在院坝里点起火炉。就像李平一样,他们说,大家在一起很有安全感。
一夜过去,救援工作仍在全力进行,搭起一座座生命的桥梁。
愿平安!